“不如何！”

    沐书夜还没来得及回答，身旁却伸出一只，出其不意地将她里的泥人接了过去。

    这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一时将当事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这一看，那夫妻俩顿时变了脸色，而沐书夜挑了挑眉，将他二人的异样神色收入眼底，随之转过头，无声询问起这个突然出现在身边的人来。

    许是她的目光过于犀利，龙三竟然有点不敢对上她的视线，目光游移着，最后落在中的泥人身上。

    他饶有兴味地看了看，突然脸色变了，并将其塞到沐书夜里，冲那中年男子喊道，“既然是摆到摊子上做生意，哪有非卖品一？要我，你这东西若真是非卖品，当初就不该拿出来！如今被我大姐看中了，却如此敷衍应对，莫不是觉得我们二人买不起你这东西？”

    那中年男子连忙辩解，“这位公子，您这么，可真是冤枉我们了！本来这泥人就不是我二人做出来的，我二人也不敢对其归属擅自做主啊！不过，既然这位姑娘看上了它，那就直接送给你们吧。”

    “不等有缘人了？”沐书夜扬了扬中的黑色泥人，眼睛却紧紧盯着那名中年男子，不愿意错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那中年男子偷偷观察了下龙三的神情，似乎更在意龙三的态度，待察觉到龙三神情里满是不耐时，脸上顿时堆满了讨好的笑容，连道：“姑娘，您这的哪里话？既然您看上了这个泥人，那便拿走吧。刚才若是有冒犯之处，还请您见谅。”

    这么着，他还躬身行了一礼，以示歉意。

    沐书夜看了眼心不在焉的龙三，唇角一勾，懒懒笑道：“既如此，我便多谢你夫妻俩了。烦请告诉做这泥人的人一声，我很喜欢，希望将来能看到更多类似的作品。龙三，付账！”

    喊完这一句，她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龙三郁闷地付了账，却被那中年男子拉住问了几句，待回过神来，却只能远远看到沐书夜的背影，心下一急，也顾不上再太多，撒腿儿便跟了上去。

    那夫妇俩目送着他二人远去，半晌后，才缓缓收回视线，只听那妇人不安问道：“夫君，现在该如何是好啊？如今，这东西都被拿走了，而咱们也不能确定”

    “此事先不要声张。”那中年男子到底比妻子镇定，抬头看了眼龙三二人离去的方向，咬了咬牙，瞬间下定了决心，“东西你先看着，我去去就来。”

    完，他便一头钻进了人群里。

    这一幕，却被去而复返的沐书夜和龙三看在眼里。

    “你对这个人很关注？”龙三问。

    “如此行迹诡异的两个人，难道我不该予以更多关注？”沐书夜凉凉瞥了他一眼，暗中打了个势，才继续道，“当年那件事后，京城里对某些事情的禁忌，你也该清楚了。而我上的这个泥人，任谁用心去看，都能看出它的原形是谁。把这么明显的禁忌摆放到摊子上，这胆子够大，也足够狠。”

    有句话，她也没出来。刚才，她想要拿走这个泥人，那中年男子还百般推辞，可在看到龙三时，那脸色变得更可疑。若非她知晓龙三与这两人不认识，她几乎要以为龙三与他们是一伙的了。

    思及此，她不由得多看了龙三几眼，直到把他看得不自然了，才突然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个时候，不该是在皇宫里么？”

    龙三背着，绕着她转了一圈，端详了片刻后，才道：“之前那差事，已经给卸掉了。从今儿起，我就是五城兵马司的人了。”

    五城兵马司？

    沐书夜眼里划过一丝惊诧，“怎么会如此突然？”

    “我也不知道。”龙三耸耸肩，眉眼里蕴满了无奈。

    其实，他本来打算等齐孝帝的寿辰过去后，再重新谋求一份在京的武职，直接留在京城里。

    如此一来，与以前的人也好互相照应。

    可此次中途被调到五城兵马司，着实出乎他的意料。据他所知，五城兵马司职责特殊而重大，不是在京城中待过多年并且身家清白的贵族子弟，要进去也是极其艰难的。

    他也曾问过慕容英，对方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动作，如此一来，想要搞清楚此事背后的猫腻，还需要费一番周折。

    “不管怎么，这终归是好事。”沐书夜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如果你想留在京城，务必要把握此次会。”

    龙三眸光变得深邃起来，像是要看透她心中所想那般，轻声问她，“你希望我留在京城么？”

    沐书夜怔了怔，听出了他话里的心翼翼，心头莫名涌上奇怪的感觉，嘴唇翕动了下，终于还是叹气，“我的意见并不重要，一切且看你怎么想了。如果你觉得，驰骋沙场是你毕生追求，留在京城里反而成了束缚和累赘。当然，如果你想留下来，我和凤二都会很欢喜的。”

    到底，她也有私心，好不容易与旧时兄弟相认，若是再面临一场分别，不知道又该报以何种心情。

    再者，叶勋澜和尚且存在嫌疑的左都督沐擎天也都在京城里，单靠她和凤二以及其他下人的力量，实在是太单薄了。虽龙三脾气暴躁点，脑子偶尔还容易犯浑，可那一身武功不仅得她生父的亲传，还经历过无数次沙场的喋血磨练，想必也能超越京城中很多潜藏着的高。将来想要暗中打探点东西，有他出，她也不用太过担心。

    只是，这些话，她并不能对龙三提起。

    无论是龙三还是凤二，亦或是还在边关的寒老大等人，她都没有权利去命令他们，叫他们一定要去做什么。

    到底，今时早已不同往日。

    龙三凝视着她，许是身份的转变，让眼前这个人不得不收敛起与生俱来的高贵独特的气质，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像个普通人。可细看之下，他还是能从那双饱含睿智的双眸中，捕捉到一闪而逝的点点精光。

    几乎是下意识的，挣扎已久的问题便有了答案。他搓了搓，凑到沐书夜面前，笑嘻嘻道：“这话可是你的。你在哪儿，我便在哪儿，以后可别想赶我走。”

    “你”沐书夜眼里诧异尽显，突然发现她有些不懂该如何去应对龙三的干脆果断，迟疑了会儿，忽然有些心虚，“你就如此轻易地决定了？不需要再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你自己不也是希望我留下来么？不用掩饰了，我都知道的！”见到她的窘态，龙三忽然觉得很好玩，眉眼间蕴满神采飞扬，大红衣袍衬得那张脸更生动了些，引得不少过往少女回头欣赏。

    沐书夜大窘，暗暗瞪了他一眼，转身便要离开，却被他突然扯住衣袖，回头看去，却见他咧开嘴笑了起来，甚至还有些抱歉讨好的意味。

    见过他无数次的张扬，甫一看到这般怯弱而心翼翼的姿态，沐书夜多少有些不忍，脸色也和缓下来，叹道：“行了，先把拿开。大庭广众之下，你好歹也要注意点分寸”

    闻言，龙三像是被热水烫到般猛地缩回，后知后觉到自己这动作太过于笨拙可笑，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沐书夜再次感到诧异。今天这么束束脚的龙三，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过，她并没有放在心上，抬眸看了眼不远处的茶楼，向他示意了下，“去喝一杯？”

    不想，龙三却猛地拍了拍额头，满是懊恼地喊了一声，“今天估计不行。我还要进宫一趟。”

    许是察觉到这么太过于突兀，他摸了摸额头，神色里难得带了些许不好意思，“本来就是打算进宫的，刚巧碰到了你”

    沐书夜不知道该他什么好，进宫也算是头等大事，此刻却被他抛诸脑后，若是让人等急了，岂不糟糕？

    隐约中，她也能猜到此事可能与龙三进入五城兵马司有关，当下摆摆，将他赶走，“赶紧去吧。若是你丢了这差事，就别跟我提留在京城的事情了。”

    龙三丝毫不意外她会知道自己进宫的目的，本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告诉她，眼见已经没多少时间了，他匆匆忙忙丢下一句“晚上我再去找你”，便飞也似的跑掉了。倒是沐书夜闲着没事儿，握着那泥人逛遍了京城的大街巷，才恋恋不舍地回了左都督府。

    当晚，沐书夜正在书案前练字，忽听房顶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下动作一顿，连忙起身打开窗户，不出所料看到了那身张扬的红衣，心头蓦地浮起一声叹息，“进来吧！外面冷！”

    龙三忙不迭点头，身姿轻盈地从窗子里钻进去，看到桌子上热气袅袅的茶盏和新鲜可口的点心，禁不住咧开嘴傻笑起来，“大姐，还是你关心属下啊！知道我刚从宫里出来，连水都没能喝一口，这就直接给属下备上了上好的茶水和点心了！”

    这么着，他赶紧凑了过去，丢一块桂花糕到嘴里，又执起茶盏津津有味地喝了起来。

    “你怎么会弄得这么狼狈？皇宫里还缺这点吃食不成？”沐书夜不悦道。

    龙三饮下一口热茶，半眯着眼回味了下滋味，才吊儿郎当地回答她，“皇宫里的东西自然不少，却也要看能不能吃，是不是给我吃的啊！更何况，今天我不是去玩的。”

    “结果怎样？”沐书夜无心听他发的牢骚，想到他这般模样，暗想着事情应该坏不到哪里。而事情的确如她所料想的那样，除去不能吃东西喝茶水之外，顺利得让人感到格外不可思议。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静静地凝视着龙三，状若不经意道：“你老实告诉我，将你调入五城兵马司的人，是谁？”

    龙三拿着点心，刚放到嘴边，甫一听到她这么问，忽然就将点心放下，意味深长地看起她来，“大姐，你心里想必已经有了答案，何必再来问我？”

    “不过多问了一句，你又不耐烦什么？”沐书夜随抓起书案上的书卷丢过去，见他眼明快地接住，并冲她龇牙咧嘴地笑起来，心里一时气不过，又将一本书砸了过去。

    龙三见她似乎动怒了，也没敢继续耍皮，老老实实挨了那书卷，见她神色似乎和缓了些，才乖乖拿起那两本书放到她案上，笑嘻嘻道：“大姐，你想必也知道是谁吧？”

    “我知道是一回事儿，从你口中得知，又是另一回事儿。”沐书夜揉了揉眉心，不再试图跟这个人浪费口舌，直截了当地问出心中的疑惑，“算了，我来问你，把你安排到五城兵马司的人，是不是齐凌？”

    龙三眸光倏地深邃难懂，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

    “那你告诉我，今日*你进宫，也是去见他了？”

    “是。”

    “他跟你了什么？又为何会将你调入五城兵马司？”

    龙三却突然沉默了。

    “怎么？不能？”沐书夜双唇紧抿，看着他的眼神里透露着复杂的情绪，“龙三，你要知道，我并无恶意，这么问也是因为”

    “我知道。”龙三慌张地打断她的话，急忙回道，“此前我进宫纯粹是去五城兵马司报道，顺便熟悉下环境。后来，被五皇子的人叫了过去，这才知道，这些都是他私下里的动作。可他为何会这么做，我也不是很清楚。当时，他只了一句话，想要在京城里稳住脚跟，就听他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