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泡在泪汤里

A+A-

    徐永贤不经意地转头,在看到虞稚的瞬间,不自觉地眼睛一亮。

    虞稚仍戴着面纱,如雪般的肌肤在貂绒间若隐若现,低眉认真走路,竟衬出几分柔软的可爱。

    “好妹妹你别被碧云给带坏了,她一天到晚都泡在泪汤里,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于显民微偏着头,滔滔不绝地道,“金玉坊多好玩儿啊,听今个儿又要来新玩意,今天一定要赚个盆满钵满!”

    金玉坊三个字蹿进了徐永贤的耳朵里,他想都没想便一把拽住了虞稚的衣袖,皱起眉头,语气带着训斥:“你竟然要去金玉坊?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虞稚冷漠回首,不等她挣脱,于显民就迅速打掉徐永贤的,一巴掌拍在徐永贤的胸口,将其推后了半步,眼皮一挑:“我好妹妹是你能动的?她去哪儿关你屁事,还不快找你的泪钵子去!”

    泪钵子?

    徐永贤居然第一时间就猜到了是指于碧云,但他完全没将这个放在心上,绕过于显民看向虞稚,嘴上振振有词:“徐家世代书香门第,是绝容不下那腌臜之地的赌徒,你最好想清楚要不要去!”

    再一次被这个莫名其妙的人骚扰,虞稚开始不耐烦,寒光泛起:“与你何干?”

    “就是!关你屁事啊,以为自己是谁就搁这叨叨?”于显民气势凌人,一副要英雄救美的架势,轻蔑哂笑,“我知道了,你就是看安歌妹妹突然变漂亮了,就像个哈趴狗一样贴了上来,你这种轻佻的人我见多了!”

    “你!信口胡言!”

    徐永贤不知是被气到,还是被戳穿了真实想法,俊脸涨得通红,急促地辩解道,“我只是不愿看到她被你带入泥坑,你自己纨绔荒唐就算了,还要坑害身边人,怪不得于大人没有你这个儿子”

    “嘭!”

    “唔呃——!”

    话语戛然而止,一拳结实地击中徐永贤的脸,徐永贤向后猛地趔趄,若不是厮及时拉住,怕是要出丑了。

    徐永贤不敢置信地捂着脸,望着这个几乎从一起长大,一直都窝囊废的荒唐人,这一刻居然有些令他害怕,话卡在喉口不上不下。

    虞稚微微挑眉,侧眸暼向身旁的于显民。

    于家二公子不受待见,纨绔窝囊的事不是众所周知的吗?他为何忽然发怒?

    “窝囊废打你了,痛吗?”于显民满不在乎地掀起唇角,转头告诫虞稚,“好妹妹看见没,这种男人嫁不得,脆得跟纸似的。”

    徐永贤捏紧拳头,怒火攻心地低喝:“于显民!”着仿佛要冲上来,被厮及时拉住。

    这次于显民没有理会他,抓起虞稚的胳膊向府外走去,背影十分潇洒。

    却在走到一半时,撇了撇嘴:“这下好了,又要挨批了”

    虞稚闻言不语,她以为于显民已经不在乎那些言论了,毕竟那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实了不是吗。

    “我是废物吗?我不是比他们开心多了?”于显民忽然偏过头,朝虞稚纨绔一笑,满脸玩世不恭。

    “嗯。”虞稚轻应了一声。

    她向来不觉得一个人该怎么活,有必然的对错,每一种选择都将付出相应的代价,只是得失不同罢了。

    于显民对她的回应十分满意,昂着头哈哈笑喊:“走咯,快活去咯!”

    金玉坊。

    守门的厮一看到于显民和虞稚,神情十分微妙,面面相觑后才哈腰恭迎。

    坊阁最里头的厮立刻前去报信。

    虞稚仿佛一坨闪闪发亮的金子,瞬间引起了整个坊内公子大爷们的注意,当即掀起了吵嚷声,个个喜形于色,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哟,这不是于三姐和二公子吗,里头请里头请!”

    “财神爷来了!财神爷来了!”

    “于姐您请这边坐,您走来累不累啊?咱今天还是压大吗?”

    一堆公子哥哄闹着抬来了太师椅,满脸堆笑地簇拥着虞稚,有人甚至殷勤地打着扇子。

    坊内忽然拥挤吵闹起来,缩在角落里的人疑惑抬头,见到居然有姑娘来赌坊,还被众公子众星捧月,不禁开口:“这谁啊?”

    “你居然没听?”一旁的男子暼了他一眼,“她可神了,昨日把把压大,连赢九次,大家都称她财神爷呢!你跟着她压,保准赚钱!”

    “这么神?”

    他呢喃着打量虞稚,虞稚丝毫没有推脱地坐在了太师椅上,随拿出一定金子搁在大的一边,抬了抬。

    “于姐压大!于姐压大!”

    “又压大?今天还能继续赢吗?哪有这么神的事儿啊?”

    “我还是觉得她是金玉坊的托儿”

    众公子们议论着,有人当即开压,有人犹豫不决。

    毕竟赌神樊塬凭声断数至少有迹可循,她呢?真是凭运气的财神爷下凡吗?世上可能存在这种事吗?

    另一边,人影不着痕迹地向前挪,顺着人群走到了虞稚的前面,在看到她的正脸时,浑身一僵。

    是她!

    少年咽了口震惊的唾沫,方才一直低着的头都抬了起来,露出了一张其貌不扬,一见就望的路人脸。

    原来反顺走他荷包的人是奉常府的三姐?这怎么可能!

    一个千金姐既会顺牵羊又赌技超群,这简直是刷新他的三观啊!

    摇骰子的厮笑得勉强,磨磨蹭蹭地拖延时间,似乎得到了暗示,这才敢拿起桌上的骰盅。

    二楼上,樊塬被厮唤来,立于栏杆后注视着虞稚。

    昨日她走后,他又摇了几次,事实证明他的耳朵没有出问题,他的判断精准无误。

    但这就更可怕了,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简直就和曾经的虞天师一样,仿若神灵临世,于无形之中震慑天下。至今无人知晓,他究竟是如何将一座城池夷为平地的

    多年前的宁州曾发生叛乱,上万叛军被埋葬在了城池崩塌的坟墓中,巨大的爆炸引起沙流,无数百姓至今杳无音信,消失在了茫茫大漠中

    “大大大!又是大!”

    激动万分的吼声响彻金玉坊,将樊塬从沉思中拉了回来,他看向虞稚波澜不惊的清眸,眉头深蹙。

    坊主不知何时才能抵达齐国,这个女子的目的又是为何?

    “财神爷,哦不,于姐喝茶,喝茶”凭日里嚣张跋扈的公子爷们,笑得崇拜又狗腿,连连为虞稚添茶。

    喝是一口未喝,茶杯倒是一堆。

    于显民在一旁乐呵呵地数钱,然后抱着银子去看斗鸡去了。

    虞稚淡然而坐,对周遭的吵嚷置若罔闻,纤指微抬,半个字未出口,厮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搁在大上的金银不动。

    “大!大!压大!”

    “这是爷的全部家当了,财神爷啊,这次一定要赢!”

    “于姐神仙下凡!于姐神仙下凡!”

    整个金玉坊如沸腾的水,吼叫声此起彼伏。

    又连赢了几把后,少年微低着头,如泥鳅般划过众人,距离虞稚愈来愈近。

    他就不信邪了,整个都城的人都被他偷过,人称飞贼王子,居然会栽在一个女人的里!

    现在她一定沉浸在赢钱的狂喜中,不会注意到他的,他必须找回场子

    虞稚的身旁拥满了人,想要靠近十分艰难,少年费了不少劲儿才终于找到会,装作和其他人一起喊财神爷,在底下划过虞稚的腰间。

    少年的指瞬间勾走了束于腰间的荷包,感受到荷包内的物品,惊喜划过双眸,直起身来便要离开——

    他的动作非常轻巧,可以做到润物细无声,然而他却不知。

    当虞稚一踏入此处,整个阁内的金属都在她的意识之内,任何微的颤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虞稚的黑眸微斜,暗芒涌动,袖中的指轻点。

    抓在少年心的荷包如活了般滑出心,在无人注意刹那,顷刻间回到了她的怀中!

    察觉到荷包滑落的少年大惊,连忙低头寻找,可地上居然什么都没有!

    荷包在虞稚的掌中掂了掂,顺束回腰间,漫不经心地转眸,低头寻找的罪魁祸首映入眼帘,无处可逃。

    这扒贼,非得给他点教训不可。

    这个念头刚落,一位公子的荷包突然掉落在了地上,少年的第一反应就是伸去抓!

    “你在找什么呢?”

    清冷盛雪的声音响起,恍若寒风呼啸而过,吹灭了所有吵嚷,无数双眼睛顺着她看过去——

    佝偻着身子,抓着荷包地少年一愣,在众目睽睽之下呆若木鸡。

    “那不是本公子的钱袋吗!”

    那位公子忽然反应过来,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腰间,指着少年大叫,“偷!他是偷!”

    “抓偷啊——!”

    少年顿时慌了神,猛地向外面跑去,厮与公子齐追,金玉坊乱作一团。

    “啊啊啊!这个臭女人!”少年气急败坏地抓着头发怒吼,连滚带爬地狂奔,将假脸皮都划破了一半,吓得路人惊骇后退。

    虞稚好整以暇地回首,扫了一眼桌上的金银,站起身来,淡淡道:“今天就到这儿,银子送去于府。”

    赌多了也没意思,能起到效果就行。

    罢,在众公子的哀叹下,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