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有道隐一(1)
睡梦中,靴子样的铁皮火车头冲出了云海。
贸竹的整个行程都耗在了鄙视智商的三消游戏上,玩得头昏脑涨。
眼看着第一个房间即将装修完成,楼梯旁的雕像碎了。
狗鲁比追着绿毛鹦鹉,一个虎扑,尘封已久的人形雕像砸落在地。
啪的一声,裂成了好几部分。
臂是最先掉落的,其后是并起的双腿。
接着,从石像的肩头起,可怕的裂痕贯穿了整个躯干。
最后,脆弱的脖子也结束了沉重的使命,石像的脑袋咕噜噜滚到了双开大门的正门口。
贸竹:“”
消耗星星修复雕像的时候,她的都是抖的。
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攒起来的!
入门的大厅就差刷个漆了!
贸竹欲哭无泪。
然而她还能什么。
狗是花园的原住民,比舅舅肖景同来得还要早得多,她总不可能关上大门不让他们进来吧,她又不知道怎么关门
嗳,等会儿——
想到什么的贸竹猛然从窄窄的床铺上坐起。
只是她忘了,这是在上铺。
果不其然地,一脑门磕在了火车顶上。
三号列车虽然有跨界之能,车内的布置上与前两列火车并没有什么不同。
回家专列有的,旅行专列也有。
单开门,玻璃窗,米黄色的田园碎花壁纸。
只是每两节车厢之间多了一道可以互窜的门。
每一节车厢仍旧是那么一丁点大。
挤挨着,才能勉强靠墙放下垂直空间重叠的两张床。
另一面墙则挂着一片长条的桌板,不用的时候可以翻上来。
剩下的空间,转个身都困难。
除去火车头,余下的车厢不多。
四个人,怎么也有个亲疏分别。
瓦兰和罗伊一间车厢,贸竹自然就跟着肖景同睡一间。
胡乱揉了下额头上撞出来的包,心翼翼地从爬架上下来。
空间实在狭窄。
没有低下头看落脚点的余地,贸竹几乎是用背抵着墙面,硬生生蹭下来的。
轻轻脚落了地,只见睡在下铺的肖景同规规整整地仰躺着。
车厢里太暗,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
被子拉到了胸
口,因为床位不宽大无法平铺,但是收拾得很整齐,被面看不到大的褶皱。
两臂放在被子外面,双交叠,自然搭在腹部。
哐当——
列车抖了一下,贸竹没站稳,猝不及防地用背脊骨狠狠撞击墙壁。
“哎哟我的妈耶”
左刚安抚完额头的大包,右又忙着去按脊柱的突起。
就这么一会儿,窗上的布帘也跟着荡开了,深蓝的夜色从窗外透进来。
“已经开出云海了吗”
也不敢叫疼,贸竹好奇地伸长脖子,凑向窗边。
还没看到另一个世界的风景,就被另一件事物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眼罩上为什么还要再放一个眼枕?也不怕早起眼压太高,眼球爆了?”
声嘀咕着,她又看到了肖景同的。
“套?”
从来没见识过舅舅睡觉模样的贸竹震惊了。
这也太精致了吧,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男人!
仔细回想着在家里的时候,确实没看到舅舅用过什么乳液或者水,更别其他。
一管正儿八经的洗面奶都没有。
于是这么久了,她完全没发现舅舅睡个觉都这样认真。
简直是从头武装到脚了。
不会还穿了毛袜子吧
贸竹窥伺着肖景同好生生呆在被子里的脚。
列车恢复了平稳,窗帘直直下垂,再次挡住了玻璃窗。
车厢内恢复了黑暗。
瞪着铜铃大的眼睛,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一双透视眼。
摸着黑,啥都看不见。
贸竹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猥琐的行为。
然后她一拍脑袋:“我真是昏球了,这都几点了,瓦兰肯定还在睡。”
被三消折磨傻了贸竹站在底下出了好一会儿神,复又带着一身“伤”,艰难地爬回了她的床。
日上三竿,贸竹终于睡醒。
由于睡姿欠佳,她这是真太阳晒屁股了才起床。
好不容易爬起来,迷迷糊糊地张开疲惫干涩的眼睛,贸竹迟钝的脑子终于发现了不对。
“白色的墙啊,我还在做梦吧”
可她是昨天晚上开始做梦的,还是瓦兰穿越世界的时候开始做梦的?
甩了甩脸,想不清楚的贸竹半阖着眼。
她坐到床边,习惯性地用脚去找拖鞋。
脚指头在冰凉的地面上试探着划拉来,划拉去。
“我鞋子呢”
甩着一头稻草,找不到鞋子的贸竹干脆光脚踩地。
一开始还被地面的凉意刺了一下,缩了缩脚趾,再踩第二步就完全适应了。
“家里地上什么时候这么凉了”
难道是地暖坏了?
贸竹是在被肖景同揪着耳朵穿鞋的时候,才终于完全清醒的。
她这才弄明白,他们已经到站了。
名为“沈秋安”的一套老式住房。
两室一厅的格局,卫生间都是自己个儿在阳台上加建的。
本就不怎么大的阳台越发了。
不请自来的四人却都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贸竹昨天睡得晚,火车到站之后根本叫不醒。
肖景同干脆把她抱到了一间还算干净的卧房,于是一觉睡到了正午。
阳台之外,这样温暖的阳光,他们好久没有享受过了。
瓦兰和罗伊还好,镇里的太阳虽然也假,但怎么也比蓝星地下空间的人造光源强一些。
贸竹倒是从出生到现在,十几年的时间,从没接触过真正的太阳。
络上当然有蓝星纪年时期遗留的老照片,只是只能用眼睛看是完全不足够的。
而现在,她知道真正的太阳晒在头顶上,头皮酥酥麻麻的,晒在眼皮上,暖融融,痒痒的。
肖景同看起来还算淡定,实际也跟着其他人挤在的阳台上,不愿意挪窝。
来到新世界的第一天,或者第一个下午,都被他们用来晒太阳了。
四个人,懒洋洋摊在阳台上,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姿势。
一只橘猫独辟蹊径,从阳台凸出去的栏杆上路过。
脑袋不过矜持高冷地随意瞟了一眼,就被里面的家伙们吸引了目光。
迈出去的那只雪白的脚顿时停住,犹豫了一下,又收了回来。
柔软的胖子几个轻巧的跳跃,轻轻松松来到了阳台里面。
阳台地方不够大,两把藤椅就差不多占了个干净。
瓦兰歪在一张藤编的躺椅上,靠着罗伊的肩膀,已经睡沉了。
他和罗伊挤了一张,贸竹四仰八叉占了一张。
肖景同就另外搬了一个圆凳,
支着脑袋搁在曲起得膝盖上,闭着眼。
橘猫昂着头巡视了一圈,最后在两张藤椅中间找了块地,也成功摊成了一张猫饼。
正好在瓦兰垂落的臂膀下面,橘猫要是伸下爪子,轻易就能够到。
罗伊扫了一眼,将瓦兰的臂收了回来。
傍晚,太阳落山,四下里起了寒意,几人终于恋恋不舍地起身。
一起晒太阳的橘猫早早就离开了。
这里是传下九天书和司星的沈秋安的家。
稍微查看了一下沈秋安在这所房子里留下的生活痕迹。
断了电的电脑,桌边上冷凝的咖啡泛着酸味。
转椅稍稍滑开,保持着主人匆忙离去的状态。
墙上挂着的老式报时钟表还在勤勤恳恳地运行,显示的时间却与日历上最后一个被划掉的日子隔了三个月。
在蓝星,沈秋安是百年前过世的大人物,而这里,房子的主人才刚刚离开三个月。
他不会再回来了。
他在无法跨越的异国他乡寿终正寝。
比蓝星纪年人类的平均寿命,还多活了将近一百岁。
不好在满是灰尘的房间里活动,用几管食用凝胶对付了一下辘辘饥肠,开始了大扫除。
房子很老旧了,隔音也不怎么样。
楼下的院子里陆续有接孩子的,下班的,甚至晚饭吃得早的老头老太出去遛弯的。
楼道里上上下下的有轻有重的脚步声,楼下各式动车发动或者熄火的声音。
几个月没人的空房子里传出了有人活动的响动,听着好像还不止一个人。
楼下的赵奶奶正在摆筷子。
她上了年纪,左耳朵有点背。
胡爷爷在厨房里炒最后一个菜,满身满厨房的油烟气。
“翠芬,楼上的沈是不是回来了?”
“我没注意,可能出差回来了吧——老头子,叫你每次炒菜少放点油你不听,我刚擦的灶台!”
“嗳,知道啦!”
端着盘子出来,胡爷爷忽然想到,沈不是那什么“粉领”?
听都是在家里接活,二十好几的人了也没有工作单位,去哪里出差?
“老胡,你来看看这灯是不是坏了?”
“来了来了。”
放下盘子,刚刚想的事就被忘在了脑后。
用于自身和环境清洁的除尘术,需要练气五层以上修为,瓦兰和罗伊都还没达到,就只能亲自动擦洗窗台,扫除灰尘。
整个一套大致弄下来,天都黑了。
嗅着各家各户飘来的烟火气,瓦兰耸了耸鼻尖。
咸香的味道,带着点辛辣。
除了一丢丢呛喉咙,香是真的香,里面肯定有肉。
烤肉?瓦兰不确定地皱了皱眉头。
同样被诱惑的贸竹兴奋提议道:“我们出去吃吧?”
几人对视一眼,顿时扔掉了中的抹布、拖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