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有道隐一(17)
“起初我是没有名字的,邙山众人呼来喝去,总是伊人、伊人叫着,渐渐也就成了我的名字。”
罗伊匍匐在海岸的木质围栏上,望着海面的黑眸空濛而平淡。
瓦兰和罗伊回了镇。
“伊人”瓦兰将这个名字在嘴边默念几遍,而后问道:“你怎么想起和我这个?”
罗伊弯唇,眨了下眼睛侧头,就这么定定看着瓦兰。
瓦兰移开了眼神,坦然露出酡红的耳垂,这引来了罗伊的又一声轻笑。
“做什么又笑我?”
“笑你长成大男孩了。”罗伊由浅笑转为长叹,其中还夹杂着几份欣慰。
瓦兰用肘拐了他一下:“你认识我的时候刚好我成年礼,这都四年了,你的祝福语迟到得可真够久的。”
“还有,”他拍着罗伊的肩膀补充道,“我可比你大,你这副口气,搞得像是我的长辈一样。”
罗伊一下子从躬身的姿势站起来,直直的,刚好比瓦兰高出一个美人尖。
反挡掉瓦兰的胳膊,按着他的头顶:“一万三千年减去三个月,究竟是你大还是我大?嗯,我们克里斯曼的瓦兰王子?”
瓦兰眯着眼睛,双抱臂微微踮脚,将视线与罗伊持平。
一把掰下罗伊按在他脑袋上的掌,语气骄傲道:“年龄肯定不是你这么算的,伯克利勋爵。”
“如果要加上前世,我不定还是个神仙呢,这辈子下个凡而已。”
罗伊不置可否,本就是逗他的,开个玩笑也就过去了。
“我几次三番想与你坦白,然而你总不给我会,或是当个耳旁风,转头就抛诸脑后。这次时正好,我才又与你听。”
“哪里需要你特意找会,你想便,只要你认真了,我定会认真听。”瓦兰反驳道,“之前浑不在意,不过是你还没做好的准备。”
“你随口,我便只能随耳听。”
“若表现得过于在意,而在你到一半又不时抓耳挠心地追问,你难道不会厌烦我吗?”
罗伊心中微微触动。
晚风渐凉,该回家了。
昏黄暮色下,沿着海岸线往他们的海边屋走去。
“瓦兰,你已经懂得了点到
即止,是一名成熟的绅士了呢。”
这句话隐散在碎发飞舞的海风里。
而印在罗伊点漆瞳孔中的,是瓦兰日渐修长的背影。
在九天宫拿到隐一派祖师留下的遗物,这一趟彭玉山之行收获颇丰。
首先是纯阳子的竹简,上面所述内容既解决了筑基期的功法需求,又告知了他们要在接下来的“冰河期”里尽量汲取灵气,趁着蓝星脉动的会迅速增长修为。
第二张棋盘,与他们从源天韵上交易得来的司星非常相似。
虽然是普通的青石所制,也缺少指引方向的勺柄,整张棋盘却打磨得非常光润。
棋盘上的布局为横竖九线,大致走向与司星相同,只略简略一些。
据罗伊猜测,这张棋盘应该是司星的前身。
反正真正的司星早就变成了“鲁班街仿古区23号(肖景同)——陵江大学a区302号(沈秋安)”这段路上的指路牌,再也收不回来了。
为了口头方便,于是把这张棋盘也叫做司星。
与司星一样,另外一个青铜烛台的作用还在摸索中。
烛台上满布铜绿,年代久远,且造型简陋。
一个铜制平底浅碟,下有三足作为支点。
唯一精巧的的地方在提的长柄上,上耳扣为一只身形被拉长的衔盘雀。
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贸竹就嘲笑这是一口平底锅,偏偏锅里面还有一截用来支撑灯芯的尖顶凸起。
贸竹笑言:“用来炕粑粑都没人要!”
一回到陵江大学,肖景同就领着贸竹,将他们走前隔壁江大爷点名要的转运符,以及山上产出的果干送了过去。
江大爷拿到东西,嘴里连声着“好孩子、好孩子”,转身就要拿钱给肖景同,被身高腿长的肖景同拦住了。
他推辞道:“不过一点东西,您喜欢就好。给钱就不必了,我们两家隔得这么近,您送了多少好东西过来。”
他又推着贸竹的背,让她上前对江大爷道谢。
贸竹笑嘻嘻竖起大拇指,大喊道:“江爷爷您做的菜宇宙一级无敌棒!”
江大爷一张老脸给乐得红光满面,“嗳,爷爷知道啦,我们竹想吃什么都和爷爷,爷爷给你做。”
七月初七,众人在肖景同
的花园里举办型家庭宴会,庆祝罗伊的二十岁诞辰。
维拉作为非实体,为罗伊献上了满园盛放的玫瑰花。
真借花献佛。
作为花园主人的肖景同没多什么。
毕竟在这个世界里,玫瑰不再价比星矿。
节假日在人流量大的路口辛苦一天,卖玫瑰挣的钱还不如心一点再倒一批金币。
草坪上,狗鲁比乐此不疲地追着绿毛鹦鹉,在众人的腿边,或者铺着洁白餐布的桌空下面,窜来蹭去。
瓦兰推着高高的餐车从花园一角走来。
掀开编织细密的蕾丝遮罩,露出了下面的三层翻糖蛋糕。
这是其他三人瞒着罗伊做的。
看清蛋糕的第一眼,罗伊就知道设计稿一定是瓦兰提供的。
最上层、直径最的蛋糕做成了一个平缓的山包,上面种着芒果树和面包树,还有一片甘蔗地。
靠近山顶的两侧,一面用琥珀蓝装点了一座淡水湖泊,另一面则用土褐色的百力滋,搭建了树屋。
靠近树屋的不远处,将麦芽糖切成块状,抹上灰色食用着色剂,堆积起来,凹成山洞模样。
这是瓦兰和罗伊一起生活过的外海荒岛。
第二层蛋糕位于上下之间,视野面有所遮挡,但也能看清上面的工巨制——一艘三角大帆船。
帆船的每一片甲板,都用薄薄的巧克力拼凑而成,相当精细。
主桅杆上有一面半降的骷髅旗。
罗伊会心一笑,这是他们反杀了那群海盗而后占领的铁处女号。
还不止这个,紧挨三角帆船的,另外又用白巧克力,融化后浇筑出一艘汽艇。
这是后来镇开通了船坞,瓦兰用铁处女号换来的船。
罗伊还记得,摆脱男巫的那一天,他带着瓦兰在海面上兜风。
如今瓦兰的腿早就好了,行走如风。他们几乎不怎么出海,也很少再去近海的无人岛了。
看到罗伊的目光落在汽艇上,瓦兰以为他在怀念海面上肆意突进的快感。
于是建议道:“什么时候去海边的城市,我找个人少的会把船从镇里拿出来,正好能带上竹和肖景同。”
罗伊淡淡扫过旁边一高一矮的两个家伙,勉强点了点头。
第三层整体蓝色,仿造
的水族箱的样式。
有随意堆放的乱石,色彩艳丽的海葵和珊瑚,还有用纤细的可食用蜡烛插着的游鱼,假作鱼在水中畅游。
“我不知道你老家的湖是什么模样,因此就画了水族箱的样子。”瓦兰解释,“蛋糕是肖景同和竹做的。”
“这骷髅旗是我做的,费了好多功夫呢!还有这些鱼!”贸竹强调着自己的劳苦功高。
然而除了骷髅旗和丑鱼,整整三层蛋糕的主要完成者是肖景同,他作为工帝,不出力是不可能的。
贸竹也就是前期准备工作里,打鸡蛋和搅拌的活做的多些。
罗伊心慰他们的努力和用心,“非常感谢你们,瓦兰,竹,肖景同。”
“听生日的时候可以许愿,那就祝愿我们在场所有人,平安顺遂,道途坦荡。”
“啊啊啊啊不能出来的!”贸竹阻拦不及,“出来就不灵了!而且我们还没点蜡烛!”
听了她的话,几人忙脚乱地找打火。
好容易找到了,蜡烛却插在最底层的蛋糕上,歪着脑袋点燃,没过几分钟,第二层蛋糕上两艘巧克力做的船都给烤化了。
面对着化了之后糊得乱七八糟、面目全非的三层蛋糕,罗伊终于按照贸竹的指点,双合十竖于胸前,闭眼许愿。
一愿大家平安顺遂。
二愿与瓦兰的情谊和睦长久。
三愿道途坦荡,于心无愧。
再睁眼,一口气吹灭了所有蜡烛。
而后贸竹带头鼓起了掌,迟疑的、懵懂的稀落掌声也渐渐跟着响了起来。
生日会结束,罗伊领头去给隔壁江大爷送蛋糕。
他们本想邀请江大爷的,但是为了让维拉也能一起庆祝和围观,生日会的地点还是选在了花园里。
这样就不方便带江大爷了。
送的是最上面那层蛋糕,也是保存最完整的。
百力滋的树屋巧可爱,江大爷收到的时候就“噢哟”了一声。
他老人家先是祝福了罗伊二十岁弱冠成人,而后送了一幅富贵花开的牡丹十字绣。
怕几个晚辈误会,江大爷又解释:“原是我老伴爱这个,但她眼神不太好,总要我帮忙穿针引线。”
“她走了之后,还有好几幅没绣完,反正我每天没什么事,看看报纸写写字,其他时间可不就荒废了?”
“慢慢就把这绣活儿也给捡了起来。”
他嘿嘿一笑:“献丑了。”
然后指着牡丹图对今日寿星的罗伊:“伙子,祝你前程似锦。”
罗伊浅浅躬身感谢后双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