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A+A-

    期末考结束以后,时间仿佛一下子就过的很快。

    宋如婚礼当天,只有一个伴娘和伴郎。

    那就是林稚和宋衍。

    或许是宋如和徐展两人都过了那个闹腾的年纪,再加上人也不怎么多,所以省去了很多个环节。

    从家里被接去酒店,林稚手上拿着捧花,穿了一条烟灰色的伴娘裙。

    是宋如亲自给她选的,吊带款,灯光之下,精致的锁骨越发深邃了些。

    白皙纤细的天鹅颈,抬首间而明晰的蝴蝶骨。

    这里来的人,她几乎都不认识。

    可能是怕她觉得无措,宋衍从始至终,都陪着她。

    今天的他和往日很不一样,剪裁得体的西装,暗蓝色的领结,额发梳至脑后,硬冷的眉骨一览无余。

    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少了些桀骜,更多的,是成熟和稳重。

    席间宾客,大多都相识。

    林稚问宋衍:“你不用去和他们招呼吗?”

    宋衍摇头,没话。

    林稚也没继续问下去了。

    总觉得,宋衍好像一直把自己关在他的空间里,别人进不去,他也不出来。

    旁边传来调笑声。

    “这就是您的儿子吧,和宋总您长的真像。”

    男人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笑意:“和他妈妈更像一点。”

    灯光明亮,林稚看见那个男人的正脸。

    斯文儒雅,轮廓深邃,眉眼间,和宋衍有几分相似。

    联想到那个人也姓宋,林稚下意识的去看宋衍,却见他不知何时垂了首。

    手里端着酒杯,食指紧紧抵着杯壁。

    手腕青筋,因为用力而变的明显。

    身旁有人窃窃私语:“旁边那个站着的,不就是宋致和杨初的儿子吗。”

    “长这么大了啊。”

    “唉,也是个可怜的孩子,父母三岁就离婚了,现在各自重组了家庭,有儿有女,幸福的不行,谁还有心思来管他啊。”

    “过的不幸福也不会管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他们结婚就是……”

    酒杯碎掉的声响,让议论停止。

    香槟湿了大理石地板,众人的视线移过来,宋衍已经开门出去了。

    往日挺直的背影,似乎有些微的改变,仿佛被某些无形的东西,压在上面。

    外面的风很大,林稚才刚出去,就冷的哆嗦。

    裸/露着的肌肤,直面寒风的侵袭。

    “宋衍。”她喊他的名字,声音因为寒冷而发着颤。

    宋衍皱眉,连忙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这么冷的天你出来干嘛?”

    稳了稳情绪,轻声补了一句:“风大,会感冒的。”

    林稚摇头,想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难怪她在宋衍家住了那么久,连他父母一面都没见过。

    现在看来,不光是她,就连宋衍,应该也很少见到他们。

    虽然经历不同,可她能理解他的感受。

    甚至于,她觉得,他应该比自己还要难受。

    最起码她知道,爸爸妈妈是爱她的。

    从前的十多年里,她也是在他们的爱和庇佑下生长。

    而宋衍。

    他似乎什么也没有。

    没有爱,连父母,也不属于他。

    她就这么一直陪他站着。

    直到阳台前的吊灯,被风吹的虚晃了一下。

    他往前走了一步,正好是光照不到的地方,眼底神色晦暗不清。

    林稚听到他。

    “能不能……抱一下。”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无尽的倦怠。

    是林稚从未见过的模样。

    她愣了片刻。

    不等她开口,宋衍的下巴枕在她的左肩,双手,心翼翼的环住她的腰。

    可能是风太大,也有可能是其他,

    他在抖。

    林稚的手,在他后背轻轻拍着,轻声安慰道:“你知道吃什么会让心情变好吗?”

    他摇头。

    “甜食。”林稚,“多吃甜食能让人的心情变好的,你要不要试一下?”

    宋衍没话。

    林稚便当他是默认了,从他的怀里退出去,她从羊皮手袋里拿出一块巧克力,递给他:“试试。”

    宋衍看着她递过来的巧克力,又看了眼林稚。

    伸手接过:“谢谢。”

    这里视野开阔,景致很好,远处的灯火,像是天上的星星误入凡尘。

    林稚和宋衍站在一起,隔着阳台围栏,看着远方的夜景。

    林稚觉得,他们很像,却又不太像。

    她看着宋衍,就像看着自己一样。

    被迫的成长,被迫的学会坚强。

    所以,从刚才开始,她突然很心疼他。

    这个总是沉默寡言的少年。

    “怎么样,是不是好多了?”

    甜腻的巧克力在齿间化开,他不太习惯这种味道,却在触到她视线的那一刻,内心的阴郁一扫而光。

    “恩。”

    林稚扶着栏杆,往前走了一步,楼下的马路车来车往,皆在黑夜中,化作车尾红色的光。

    驰骋而过。

    林稚突然变的有些惆怅:“宋阿姨嫁出去以后,还会回来吗?”

    听那个男人工作的地方,在美国总部。

    这次,她肯定要陪着他一起过去。

    宋衍摇头:“不知道。”

    他看着林稚失落的侧脸,问:“舍不得?”

    林稚点头:“宋阿姨是我来这儿以后,对我最好的人。”

    突然要分别,肯定会舍不得。

    宋衍歪头,食指骨节蹭了蹭眉尾。

    “只有她吗?”

    林稚被他没头没尾的话给问住:“什么?”

    沉默片刻,他又重复一遍:“只有她对你好吗?”

    他的眼神,似乎在期待些什么。

    宋衍的外套有些大,尤其是肩膀,搭在她身上,一直往下滑,她往上拉了好几次。

    她如实回答:“你也对我很好啊。”

    然后宋衍的脸,突然红了。

    好在是黑夜,林稚并没有看见。

    风更大了,宋衍的外套给了林稚,他里面只穿了一件衬衣,林稚光是看着就觉得冷。

    于是开口:“我们进去吧。”

    宋衍听话的点头:“恩。”

    大厅里,所有流程都已经结束,正好到了抢捧花的环节。

    旁边站着宋如和徐展未婚的好友。

    他们闹着起哄。

    --

    婚礼结束后,已经很晚了,林稚困的不行,才刚上车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她靠在宋衍的肩上。

    手也紧紧抓着他的胳膊。

    可能是刚刚做的那个噩梦,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举动。

    她松开手:“不好意思。”

    “没事。”

    她的脑袋离开宋衍的肩膀,他这才坐直了身子。

    两人身高的悬殊,就算是坐着,也能明确分清。

    宋衍只能往下一点,才能让她靠的舒服一些。

    窗外已经彻底静下来了,林稚问他:“我睡了多久?”

    宋衍抬手看时间:“两个时。”

    她揉了揉睡的有些发涩的眼睛:“进去吧。”

    他点头:“恩。”

    然后开车门下去。

    ---------

    宋如嫁出去以后,又回来过好几次,因为不放心林稚和宋衍。

    马上就要过年了,作为新媳妇,她必须得陪着徐展回一趟老家。

    “宋衍那边空房间多,你们住一起也方便一些,可以互相照料。”

    宋如替林稚收着东西,“缺什么你就直接和吴妈,宋衍那子要是敢欺负你你就给我电话,我回来弄死他。”

    林稚把书用箱子装好,笑着应道:“谢谢宋阿姨。”

    宋如看着她,颇有些感慨。

    这孩子比刚来这儿的时候开朗了不少,话也多了。

    她刚来的时候,宋如真的很怕她会突然想不开。

    姑娘一看就是被家庭保护的很好的类型,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

    突然一下子失去双亲,这样的击,任谁都不可能承受的住。

    不过好在,她很坚强,适应能力也很强。

    一点一点的在改变。

    想到昨天婚礼上的场景,宋如叹了口气,放下手中叠了一半的衣服,问林稚:“那天在婚礼上,你应该看到宋衍的爸爸了吧?”

    林稚犹豫片刻,然后点头:“看到了。”

    “你觉得宋衍对他爸怎么样?”

    林稚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她一个外人,本来就无权过问。

    宋如沉默良久:“宋衍他爸妈在他三岁的时候就离婚了,本来就没有感情的两个人,因为父辈的承诺和所谓的门当户对,被迫结婚,婚姻维持了不到四年就结束,宋衍以前叫宋演,因为他爸,他和他妈的感情是演出来的。后来还是我嫌这个字太膈应,给改了。”

    林稚的心,有些微的触动。

    她想过很多原因,却唯独没有想过这种。

    没有爱的婚姻,是最可悲的,不光是当事人双方。

    还有孩子。

    宋如离开前的那句话,林稚记了很久。

    “他们唯独在离婚和不要宋衍这件事上,保持着前所未有的默契。”

    宋如走后,林稚就搬到了宋衍的隔壁房间,和他成了邻居。

    宋衍私生活匮乏,平时林稚看到他,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学习。

    林稚觉得他不光聪明,还很努力。

    后来他告诉她,他学习只是因为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

    比起看书和反复写习题。

    他的生活更加枯燥无味。

    考试结束以后,林稚每天都会去上舞蹈课,那边的路重新翻修过,行人逐渐变多。

    上次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也就不用麻烦宋衍每天接送她了。

    --------------

    年关逐渐逼近,院里的人都忙前忙后的准备过年需要用的东西。

    林稚有时候也会帮忙,一起包包饺子什么的。

    厨房里,林稚专心的包着饺子,不时抬头,听吴妈和莲聊着她们最近听到的八卦。

    她们平时买菜,总会碰到些住在附近的人,一来二去的,就混熟了。

    彼此之间也会个招呼什么的。

    莲话有趣,林稚好几次都被她逗的发笑。

    宋衍从楼上下来,手刚扶上冰箱门,才拉开了一半,就看见林稚拿着个饺子皮,站在那里,眼角弯成月牙。

    安静的笑着。

    莲还在一个劲的。

    然后林稚没忍住,了个笑嗝。

    声音很轻,她的脸,也不可抑制的红了。

    “不好意思,我……没忍住。”

    莲伸手戳了她的腰一下,笑道:“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一句话也不,看上去比宋衍还要冷漠,我还以为你是那种清冷孤傲,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呢。”

    林稚把手里的饺子包好,又去拿了一张饺子皮:“你的太夸张了。”

    “哪里夸张了,你本来就长的跟个仙女一样。”她凑上去,笑的不怀好意“我弟弟比你一岁,你介意姐弟恋吗,我觉得也只有你这样的脸才能拯救我家的基因了。”

    吴妈拍了莲一下,斥责她:“你正经点,别吓着人稚了。”

    脸上,却是带着笑的。

    林稚也在笑。

    和她们在一起,她突然觉得很轻松,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管。

    宋衍扶着冰箱门的手收紧,又松开。

    林稚抬眼,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他戴着黑框眼镜,头发有些乱,应该是刚睡醒。

    放假以后,他的作息就很混乱,昨天夜晚,林稚还看到他房间里的灯亮了一夜。

    年过完以后,他就要动手术了。

    吴妈看到他了,笑道:“醒啦?”

    宋衍点了点头:“恩。”

    吴妈又问:“饿不饿?”

    他摇头:“不饿。”

    一问一答的模式,话少的可怜。

    林稚的视线只在最初看到他的时候,落在他身上片刻,然后继续和莲笑笑去了。

    莲自来熟,满嘴跑火车,出来的话也很有意思。

    吴妈见宋衍还在哪站着,有些疑惑:“要拿什么吗?”

    林稚也好奇的转头,看着他。

    宋衍有些不自然的别开视线,手按着后颈,支支吾吾了一会:“要不要我帮忙?”

    莲是吴妈的女儿,吴妈刚来宋家的时候,她也跟着一起住进来了。

    对宋衍的性子,那是再了解不过了。

    能让他露出这样神情的人,不可能是她,更加不可能是她妈了。

    那就只剩下一个人。

    “要要要!”她急忙开口。

    宋衍低恩一声,然后卷着袖子进来。

    林稚往旁边站了站,给他空出一个位置来,问他:“你会包饺子吗?”

    刚刚宋衍已经看林稚包了几个,看上去也不难,于是点头:“恩。”

    他洗净了手,拿了一张饺子皮开始包。

    然后皮破了。

    ......

    “你轻一点。”林稚放慢了手上的动作,“像我这样。”

    宋衍又重新拿了一张饺子皮,包上肉馅,学着她的动作。

    又破了。

    ......

    “陷放的太多了,就算现在不破,下锅以后也会散开的。”

    不得不,老天爷是公平的。

    给你开了很多扇门以后,必定会随机关上一扇窗。

    林稚就差没握着宋衍的手来教他了。

    饺子被他包成了包子。

    一个比一个丑。

    包完以后,吴妈开始煮饺子,林稚没有帮的上忙的地方,于是回了房间。

    一中的节奏很快,她只能提前预习必修二的课程。

    房间里的灯,暗了一瞬,又重新亮起。

    间隔甚至没有一秒,林稚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的。

    一分钟后,房间的暗度证明了她没有眼花。

    她摸黑去开房门。

    客厅里,宋衍刚上来,见她站在门外,里面漆黑一片:“怎么了?”

    林稚:“房间里的灯好像烧了。”

    宋衍摘了眼镜,去仓库拿了一个工具箱过来。

    林稚疑惑:“你还会换灯泡啊?”

    他有些不以为意:“换个灯泡而已。”

    学过物理的应该都会吧。

    后半句在看到她有些崇拜的神情时,默默掩在了齿间。

    喉结微动,耳根似乎也开始发热。

    可能......

    可能是暖气开大了吧。

    他想。

    宋衍站在椅子上,单手举着手电筒,林稚在下面替他扶着,顺便帮他递工具。

    “好了。”他从上面跳下来,“你开一下试试。”

    林稚过去按下开关,灯亮了。

    “亮了。”

    她笑了一下,“谢谢。”

    宋衍低恩一声:“下去吃饭吧。”

    ----

    日子缓慢的过着,安静平和,似乎什么都没改变,可有些事,有些人,都在潜移默化间,发生着变化。

    大年夜那天,吴妈匆忙做好饭以后,就和莲赶回了老家,和家里人团年去了。

    本来宋衍很早就让她们回去了,可是吴妈放心不下他和林稚两个人。

    两个都是可怜孩子,万一家里再一冷清,就更可怜了。

    于是她们硬是到了最后一天,家里电话来催了才肯回去。

    偌大的家里,只剩下宋衍和林稚两个人。

    电视里放着春晚,窗外有烟火的声音。

    这还是林稚过的最冷清的一个年。

    不过宋衍似乎习惯了这种氛围。

    有好几次,宋如没办法及时赶回来,他都是一个人叫外卖,吃完了就回房睡觉。

    大年夜对他来,唯一的区别就是比平时更吵一些,妨碍他睡觉。

    林稚看着窗外,烟火燃放的地方,正好是河滩方向:“我听迟盏,北城的河滩那里,每年都有烟火晚会。”

    宋衍握着筷子的手一顿,然后抬眼看着她:“想去?”

    她一脸期待的点头:“想去。”

    宋衍低头扒了口饭:“吃完了我带你过去。”

    可能是迫切的想要出去玩,林稚吃的很快,宋衍不动声色的抬眸,看了她一眼。

    嘴角的弧度,轻微上扬。

    -------

    冬夜的北城,带着刺骨的冷,林稚戴上帽子,围上围巾,和宋衍一起出门。

    早上的时候,雪就已经停了。

    林稚抬脚踏在雪地里,冷风阵阵的吹来,她将冻的通红的手放进外套里。

    东看看,西瞧瞧。

    这条夜市街她还是第一次来,可能是因为日子特殊,比平时还要热闹。

    人实在太多,林稚被挤来挤去,险些摔倒。

    手腕被人握住,隔着外套袖子,甚至能感受到宋衍掌心下的温度。

    她站稳了身形,和他道谢。

    宋衍抿唇:“抓着我。”

    她一愣:“啊?”

    “这里人流量大,抓着我,心走丢。”

    林稚反应过来,点了点头,犹豫片刻,捏着他外套衣摆。

    他们一前一后的走着,林稚只顾着看周围热闹的摊贩,没有注意到,宋衍的手心翼翼的虚放在她的身后,护着她。

    “林稚!林稚!”

    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林稚疑惑的转身,迟盏手上拿着一个糖人,隔着人群冲她挥手,一蹦一跳。

    她拨开人群过来,喘着气:“我给你电话你怎么不接呀。”

    林稚这才想起来,刚才她写作业的时候,特地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

    “对不起啊,我没听到。”

    迟盏大度的摆了摆手:“没想到我们没有联系都能碰到,这就是缘分啊。”

    她手上提着好几袋子的烟火:“走吧,我们去河滩放烟火。”

    与此同时,宋衍的手机响了。

    等他们去到河滩的时候,那里人已经很多了,江靖还抱着他的宝贝篮球。

    听是科比亲笔签名的篮球,所以他宝贝的不得了。

    平时碰都不许别人多碰一下。

    他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宋衍:“你不是最讨厌这种东西吗,嫌吵,今天怎么还出来了。”

    宋衍没理他。

    江靖耸了耸肩,对他的沉默早就习惯了。

    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林稚,那双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

    “女神。”

    林稚脸一红:“你叫我林稚就行。”

    自从上次那件事发生以后,看到他的脸,林稚就会自动回想起那些片段。

    江靖和她不同,早就忘了那些尴尬,自如的走到她身旁:“你也是来放烟火的吗?”

    她点头:“恩。”

    迟盏提着那几个袋子过来,看到江靖了,她问他:“你带火机了吗?”

    江靖抱着篮球,一脸无辜的摇头:“我又不抽烟,带什么火机啊。”

    着,他看着宋衍挑了下下巴:“他带了。”

    宋衍的语气一如往昔般淡漠:“我没带。”

    江靖一脸不信:“怎么可能,你不是抽烟吗?”

    “戒了。”

    “戒了?你开什么国际玩笑啊,就你那烟瘾......”见宋衍不像是在开玩笑,他一脸震惊,“不是吧,你真戒了?”

    ......

    迟盏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了一个火机,她胆子大,多大的烟火都敢放。

    白色的烟花树,先是很的白色火光,后来变大,噼里啪啦的映亮河面。

    还没烧完,迟盏就已经去放第二个了。

    红色的,个头很大,包装也好看。

    起先她还不知道是什么。

    这还是在她买了一大堆东西以后,老板送给她的。

    红色的引被点燃,她看到下面的字,这才反应过来,条件反射的把它往河里扔。

    林稚正用手机给眼前的烟火拍照,下一秒,震耳欲聋的声响吓的她一哆嗦。

    手机险些也掉了。

    迟盏在旁边骂骂咧咧:“日/你/妈,送老子□□。”

    ......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着,河滩上的人也逐渐离开。

    大多都去守岁等跨年了。

    家里没人,空荡荡的,林稚也不怎么想回去。

    烟火放完以后,迟盏神秘兮兮的掏出三个时间胶囊:“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多准备了几个。”

    江靖皱着眉:“先见什么啊先见,我们这四个人,你就准备三个。”

    迟盏后知后觉的点头:“也对哦。”

    想了一会,她茅塞顿开的看着林稚和宋衍:“你们不是住在一起嘛,反正也够了解了,就用一个吧。”

    着,她给了一个宋衍,又给了一个江靖:“把你们的新年愿望写在纸条上,放进盒子里,五年后再来这里挖出来。”

    林稚接过笔:“新年愿望?”

    迟盏点头:“不许偷看啊,不然会不灵验的。”

    完,她背过身去,开始写自己的新年愿望。

    林稚看着面前的纸,犹豫片刻,还是在上面写下两行字。

    第一行【早点找到妈妈】

    她把纸条折好,放进时间胶囊里。

    宋衍也已经写完了。

    两张纸条一起放进去,被埋在靠着树林的地方。

    江靖问宋衍:“你许的什么愿望?”

    宋衍沉默片刻:“和生日愿望一样。”

    “嗬,您还有生日愿望啊。”

    江靖和宋衍很久以前就认识了,这人活的跟神仙一样,家庭优渥,从什么都不缺。

    对什么也不在乎。

    和他们这些凡人不同,江靖每年生日恨不得许八百个愿望。

    宋衍垂眸,看着一旁和迟盏话的林稚。

    精致的眉眼,和淡粉色的唇。

    从前是没有的。

    可是,现在有了。

    埋完时间胶囊以后,他们一起坐在河滩等跨年。

    远处的大楼,液晶屏幕上,正播放着跨年倒数。

    从六十开始。

    一秒一秒的往回退。

    夜风很凉,林稚盯着那几个数字的转变。

    一直到二变成一,再变成零。

    “新年快乐。”

    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很轻,只够林稚一个人听到。

    她点头,也回了一句新年快乐。

    大年夜过了以后,迟盏和江靖都变的格外忙碌。

    跟着父母四处拜年。

    林母林父都是独生女,亲戚稀薄,再有的,则是那就许久不曾联系的远亲,倘若碰上了,林稚都认不出来的那种。

    次日中午,吃饭的时候,宋衍手机响了。

    他出去接电话,回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

    他扒了两口饭,然后看着林稚:“我今天可能要去一趟我外公家。”

    林稚点头:“好。”

    他抿了下唇:“我很快就回来。”

    “不用急着回来的。”

    “没事。”

    林稚知道他是怕自己一个人待着无聊,可是老实,自己一个人待着,和他在一起,无聊程度其实都差不多。

    宋衍吃完饭就出门了。

    林稚没多久也去了舞蹈教室。

    反正在家也是闲着,不如多练一会。

    夜晚的时候,又下起了雪,洋洋洒洒的,像是鹅毛。为这夜色添了一抹别样的景色。

    对雪的新鲜期还未过,林稚又拿出手机拍了好几张。

    童灵在里面换鞋子,问她:“林稚,你今天不用去走亲戚吗?”

    林稚的手顿住,片刻,她摇了摇头:“不用。”

    童灵叹了一口气:“真羡慕你。”

    瞧出了她情绪里的不对劲,林稚问她:“怎么了?”

    她将折好的袜子拆开:“还不是我妈,每次走亲戚都把我和那几个表哥表姐放在一起比较,整天什么你看别人家的谁谁谁怎样怎样,真是搞不懂,别人再厉害那也不是她的孩子啊,整天就知道击我。”

    林稚的心,突然刺了一下。

    她有多久,没有看到妈妈了。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

    练完舞以后,林稚伞回去,突然想吃甜食了,于是拐进了一条街道。

    之前听童灵,这里有家甜品店,里面的布丁很好吃。

    这片儿都是老建筑,有些历史了。

    服务员走过来,问她需要点什么。

    林稚弯腰,看着玻璃橱柜里的甜点,要了一块提拉米苏和焦糖布丁。

    她今天穿的不多,里面一件浅棕色的针织长裙,外面套了件牛角扣的外套。

    服务员把东西给她包装好,递给她:“欢迎下次光临。”

    她伸手接过,了声谢谢。

    然后推开玻璃门离开。

    风更大了,树枝都被吹的簌簌作响。

    林稚的脚步,突然停下。

    宋衍敛目看着面前的景象,扮明艳的女人踩着高跟,温言软语的哄着面前包裹严实的男孩:“外公批评你是因为你太淘气了,那个乌龟是你外公最喜欢的茶宠,你直接就把它给扔了,你外公不生气才怪呢。”

    她捏了捏他的脸,“我们尧尧最乖了,和妈妈一起进去,跟外公声对不起,好不好?”

    男孩瘪着嘴,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好。”

    女人牵着他的手上楼,视线不经意的抬起,正好和宋衍的对上。

    神色微变,也仅仅是一刹那,就牵着男孩,转身进去了。

    风雪很大,刮在脸上,甚至还能感受到一股疼意。

    像刀锋一般。

    宋衍的头上,肩上,已经带了些雪花,应该站在这里有些时间了。

    他垂了眼睫,看着面前那一对母子。

    一动不动的,神色也似被这风霜给冰住。

    握着伞柄的手逐渐收紧。

    林稚撑着伞过去,柔声:“走吧,我们回家。”

    宋衍抬眸,一片雪花正好落在他的睫毛上,顷刻间便化为雪水。

    沉默良久,他点头:“恩。”

    我们回家。

    白色的天地之下,宋衍接过她手中的伞,两个人并肩走在雪地里。

    少年不动声色的将伞沿往她那边压。

    雪落了满肩。

    他仍旧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