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为棺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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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脑子里瞬间无数历史故事掠过。

    传塞外大漠,女性极少,所以孕龄女性非常珍贵,优秀的贵族女性就更珍贵了,甚至最极端的情况下,一代贵族就只有几个适龄的女孩子可以婚配。

    能够登上皇后宝座的女性,自然是万里挑一,有了这个就没有第二个了。

    所以,若是兄弟同辈之间传递皇位,新王往往会保留原本的皇后。

    在民间就更普遍了,因为女孩太少了,经常一家兄弟只能娶一个女性,甚至还出现了“典妻”这种遭人唾弃的行为。

    就是,实在是娶不到女孩子,女性太少了,所以只能暂时租赁别人的妻子。

    当然,这种畸形的社会形态不可能要求女性的贞洁,寡妇再嫁简直是一桩天大的功德。哥哥的妻子,接着嫁给弟弟;弟弟的妻子,躺在哥哥的床上,简直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纪姝感觉这种畸形的社会形态迟早要灭亡。

    但是魔域是一个比人界塞外荒漠更畸形的地方,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纪姝感觉颜的三观也不会正到哪儿去。

    在颜粲和她共同陷入谜之沉默之后,纪姝脑子里的韭菜已经完全被传中塞外典妻的恐怖习俗给替代了。

    他沉默的越久一分,她脑中的历史故事就越生动一分。

    甚至某个瞬间,纪姝的脑洞已经开到了“颜已经知道一切事情了,他知道自己的亲弟弟是谁,也知道秦归止生前曾经喜爱过她,但是在他那里,继承自己兄弟的妻子,是非常正确的事情,所以他现在来搞她了”。

    虽然讲道理,真的要论,把颜值能力性格各项打分放在天平两侧,他们俩还指不定是谁搞了谁,谁占了便宜,反正纪姝觉得自己睡个几千年难得一遇的美男子怎么都不吃亏。

    但是纪姝还是整个人都呆住了,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众所周知,最难搞的就是坦坦荡荡的人。

    有句话,虚伪是邪恶对正义最高的致敬。

    但是纪姝此刻觉得,最难搞的是从三观长歪的孩。

    他若是根本不觉得自己是错的,他觉得自己的行为非常合情合理,甚至换个环境,他的行为确实合情合理,那么理论上来,他和你一起站在道德高地上。

    在亲弟弟去世的当天晚上,把自己的弟妹抱上床,他真的可能觉得自己没错。

    喜爱弟弟生前喜爱的东西,这不就是爱屋及乌、这不就是怀念弟弟的表现吗?这不就是塞外大漠传统的好哥哥吗?

    颜粲还是不话,纪姝又颤颤巍巍地开口:“你不要冲动,既然我们已经离开魔域了,还是要尊重一下女方出生地的习俗和规矩,好不好?”

    颜粲有些疑惑:“什么?”

    他刚刚在极力忍耐自己内心的冲动,胸口炽热的火焰烧得他喉头发干,连带着话也声音发哑。

    若他之前那种任性、黏人的性格还有点像没长大的少年,现在这略微沙哑到有些性感的声音就完全断绝了纪姝对他年纪的错误印象。

    不能第一面见他的时候,他是少年,就以后一直觉得他永远保持着少年的年龄。

    纪姝顿了一下:“你放开我。”

    颜粲的双原本是握着她的肩膀的,后来紧张到心出汗,就不得不放下去,自己心地擦了擦。

    她不还好,一这话,他又觉得自己掌中什么都没有,实在是太令人失落了。

    好想抱阿姝。

    可是她已经明确地表现了拒绝,再伸过去一定会被讨厌的。

    颜粲思考了片刻,忽然觉得自己一直这么重思虑,顾虑来顾虑去也得不到阿姝的青睐,一瞬间自暴自弃,不仅不听她的话了,还刻意和她对着干。

    反正他都那么听话、那么乖了,阿姝依旧前一句话喜欢他,后一句话就跑去找别的男人了。

    不要乖了。

    太过分了,为什么乖孩要吃亏,他乖乖听话到底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要活该拱把心上人让给其他人?

    颜粲拿出自己全部的勇气,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腰肢(其实因为动作太轻,只摸到了衣服),然后直接把她整个人揽在怀里,紧紧抱住。

    他刚刚尝试和她接吻了,但是因为她一点反应都不给,除了得出“阿姝很香”“阿姝的嘴唇很软很甜”这两个结论之后,并没有感觉特别开心。

    接吻这件事的重点,其实来源于心仪对象的反应。

    所以颜粲现在还是更喜欢和阿姝抱在一起,两个人身体大面积接触,肢体纠缠,他感觉到了极度的亲密和安心,还有骤得心爱之物的满足与愉悦。

    像是一辈子都没吃过糖的人忽然得到了一勺上品蜂蜜。

    纪姝被他抱得喘气都不好喘,这时真有些恼了,斥道:“你干什么!”

    她话刚完,把她抱在怀里的人立刻扶住她的头,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下。

    他可能没有系统学过“亲吻”这件事,不知道亲脸和亲嘴有什么区别,吻她侧脸的时候,几乎立刻就能辨认出他还在应用刚才接吻的技巧。

    比如,他亲完脸颊之后,理所当然地认为下一步是舔和吸吮,于是纪姝的脸颊被舔了几下之后,直接被他轻轻含在嘴里了。

    没错,是含,他本来打算咬的,结果要用牙齿了又舍不得。

    这么奇怪地“咬”了她几秒钟之后,颜粲终于意识到这个姿势好像不太对劲,于是悄悄地松开了,想假装什么都没发什么。

    纪姝:“”

    所以最恐怖的就是这种半懂不懂的孩子,他觉得自己懂了,接着就会做出许多匪夷所思的操作。

    纪姝深呼吸一下,柔声:“对不起,我刚才认错人了,是我的错,但是你这样一点都不能解决问题,我们能不能好好把话开?意气用事只会让事情变得不受控制、越来越糟糕。”

    颜粲声地:“你喜欢我的。你没和我提前你喜欢秦归止。”

    纪姝:“”

    纪姝心虚地眨着眼睛。

    颜粲又理所当然地继续:“不过没有关系,他已经不在了,你现在喜欢我就可以了。”

    纪姝的声音也放轻了:“我刚刚,秦归止很大可能是你的弟弟,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颜粲:“我知道。”

    颜粲:“我还知道你以前喜欢的那个行空,他其实不是真正的行空,而是一个残魂。”

    颜粲:“那缕残魂就是从我身上分出来的。”

    他一股脑把话全出来了,右放在身侧,已经从芥子戒中拿出了那两只不一样的银环,怕她质疑,想要直接把整件事讲给她听。

    但是纪姝倒是轻巧地直接答应了。

    纪姝还完全靠在他怀里,身体和他大面积接触,像是一对久别的情人,正着多日离别的思念,但是她的语气却十分冷静,一点也不被现在他们的姿势所影响:

    “我之前就隐约猜到了,只是没证据。”

    颜粲:“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纪姝还能闻到他身上独特的花香:“你有那个时候的记忆吗?”

    颜粲诚实地:“没有。”

    纪姝微微一怔:“那你怎么确定的?如果没有相关记忆的话,不应该先怀疑你的弟弟吗?”

    颜粲把嘴唇靠到她的耳朵边,先用灵识快速巡视了一下外面有没有修士,然后才压低声音:“你之前见到的那个秦归止,其实也是我,那是我扮演出来的幻象。”

    他原本不打算这么快就出来的,他希望这件事稳妥一点,但是事情发展并不会永远都在人的掌控之中。

    反正就全完了。他自暴自弃了。

    纪姝:“”

    等、等一下,什么?

    很难形容纪姝这一刻的心路历程,“颜粲”“秦归止”“行空”“银环”“甜糕”各种关键词围绕着她打转,把她的脑袋都弄昏了。

    感觉就是她原本在一个花园里种果树,桃子李子分门别类,现在颜粲走进来,给她的桃子树上嫁接李子,李子树上嫁接蟠桃,柳树和榆树共同育花,现在这些树全部齐齐开起花来,整个院子那叫一个群魔乱舞。

    颜粲压根就没想到累了一天、二十多个时没休息过、刚经历了大喜大悲的纪姝可能会一时反应不过来,他已经把所有能的都了,能解释清楚的都解释清楚了。

    所以他理所当然地将她抱起来,解开了禁锢住她腕的桎梏,摸黑走到了床边,将她放在床上,然后低声:“你不要伤心,我从头到尾都没事的。”

    她并没有质疑“我喜欢的那个人是秦归止,你扮演他,我喜欢的也依旧是他,而不是你”。

    颜粲感觉自己和心上人立刻心意相通了。

    他刚才的负面情绪立刻全被消解了。他就这么轻易被哄好了。

    所以“乖”并不是一种可以人为压抑的性格特质。

    颜粲只觉得这区区数个时辰的黑夜立刻宝贵起来,怎么都爱惜不尽。

    他想象着阿姝这一刻的心路历程,不忍心把她孤零零扔在重重思虑之中,摸索着她的脸,回想自己所知的情话,想要哄哄她。

    现在是两情相悦的环节了,他可以正大光明地抱抱阿姝、亲亲阿姝了,但是不可以立刻就上做这些事情,女孩子会嫌弃这种行为的。要多哄哄她,好听的情话,书上都是这么写的。

    颜粲想到的第一句情话,是“子若老死时,我愿为棺椁”。

    他年少的时候,曾经为了寻找一个非常珍贵的法宝,去过一个大墓,大墓之中伸不见五指,他在黑暗中自如活动的能力就是在那里锻炼出来的。

    他在墓穴中摸到那行字“子若老死时,我愿为棺椁,抱子何安详,与子同腐朽”的时候,几乎是立刻想起了纪姝,即使他们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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