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时七分三十七秒。

    叶启贤和谭哲并肩站在窗前，他窝在谭哲的怀里一动不动的看着窗外。

    深夜的冬很宁静，只有耳边人的呼吸声和雪落在树枝上的声音。借着微弱的光，叶启贤清晰的看见了雪上的四道浅影。温度一天比一天低，雪人还没化，只是身上又被厚厚的盖了一层。

    大概身上的字也消失了吧。

    叶启贤这样想着，眼皮一下一下的往下垂，可他却睡不着。

    刚来的时候还是夏日炎炎，而现在有一丝阳光照在身上，也觉得珍惜。

    还有七时一分二十八秒。在这短暂的时间后，大概自己也会烟消云散吧。时间是走得如此的匆忙，像是有人在背后追赶着。

    “雾七？”叶启贤轻声喊道，这微弱的声音在寂夜里是多么的唐突。

    谭哲抱紧了些，好像要把他镶入自己的身体里。“嗯，我在。”

    叶启贤轻笑了一声，过了一会，才怅然回答道：“没什么，就想叫叫你。”随后，顿了顿，又问道：“雾七，你有没有很在乎的人？”

    谭哲也跟着叶启贤的目光，看向了那四道浅影，在雪中有些单薄瘦弱、不堪一击，好像一推即倒。“有啊，你不就是吗？”

    “在遇到我之前呢？”叶启贤又重复了一遍，像是给自己听，又像是怕谭哲听不清，“在遇到我之前呢？”

    “当然有，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直接牵挂着的东西吧，亲人、朋友、同事没有一个人是毫无牵挂的离开的。当然，”谭哲把过叶启贤的脑袋，两人一个低在头，一个错愕的仰着脑袋看他，四目相对。“你是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一笔之一。”

    叶启贤傻傻的看着他，笑了。

    夜色开始褪去，叶启贤觉着自己像始终在黑夜里爬行的，终于摸索到了光明，可也差不多了。

    他没有直白的对谭哲什么，但他自己好像早已将这个复活的位置让了出来，只因他也曾被一个人爱着。

    他又想起了庄艺婷和戴明桦，第一次见到时，也曾“将一百天的残酷压缩到最后一天”这句话，可到了最后，又有谁下得了。

    夜被赤色的霞翳给全然铺盖，最后红色也消失了。天终于全亮了。

    叶启贤闭上了眼，整个身子都很疲倦，不过差不多了，也可以休息了。

    叶启贤倒数着，嘴唇跟着无声的颤动着。

    五、四、三、二、一终于可以解放了吗？

    “唰！”刀入肉的声音，叶启贤感觉自己的心轻轻一抖，整个身体都冷了下去。

    他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只修长又不显得过分纤细白嫩的，握着冰冷的刀柄。刀的另一端，没入了叶启贤的身体。

    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被染红了，血腥味逐步弥漫了他的鼻子，口腔。他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喘不过气来。

    有点疼。

    “启贤，启贤，启贤”男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徘徊着，叶启贤费力的转过脑袋，看着谭哲满是留恋的眼神，笑了。

    或许打从一开始，我们已经都做好了决定。

    人这种生物，就是奇怪。明明很在乎，却甘于让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