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陪宿残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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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螺一双琥珀般的大眼睛里充满了不屑:“他想要君临天下?开什么玩笑。他这样的人只要不背生吞活剥了就算庆幸的了,他从上到下就没有任何地方是适合称为帝王的。我二哥为了皇位步步为营谋划了这么多年终于得尝所愿,虽然他这个人不是个好人,但是我知道国家只有交给他那样的人才能千秋万代。哪一个登上皇位的人不是踏着尸山血海走上去的,你们王爷恐怕连杀只鸡都不敢吧。”

    沈灵雾恶狠狠的看着素螺:“你再都一句我就让你永远闭嘴。”

    “你威胁恐吓我也没用,我的是实话,你自己心里也很清楚。”素螺根本不怕沈灵雾。

    钱承敬倒是心平气和的:“素螺姑娘,命这东西谁能得准呢,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谁能笑得出来。有那个天赋也要看有没有那个命,你是吧?”

    “我都懒得跟你逞口舌之快了,命这东西还真的谁也不准,咱们走着瞧就知道了。睡觉去了,没有足够长的命怎么能笑到最后呢。”素螺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开了。

    杨珏漫无目的的在军营里走着,我们每个人在人生的很多时候都会有很多失落感,无论是来自于我们的各个地方。没有谁可以逃脱这个命运,有很多的得到本来就是以失去为代价,所以再完美的人生也有失意的地方。只是多或者少的问题,只是表现于人前和隐藏于身后的问题。杨珏没那么深的心思,他不知道要怎么隐藏,而且以他的性格,即使知道怎么隐藏他也觉得没有隐藏的必要,越隐藏就越觉得自己愚昧无知,大家都是明眼人,自己又何必自欺欺人。

    走着走着就来到了沐稳的营帐外,里面的灯依旧亮着。他知道沐稳不会那么早睡的,大概也睡不着吧。

    走上前去:“延沂,你睡了吗?”

    里面没有应声。

    “你不出声的话我进来了。”杨珏掀开帐帘走了进入。

    沐稳坐在床上狠狠的咬着牙齿,一张白皙的脸上已经变成煞白的惨痛,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渗出来。他左手上白色的纱布已经被蔓延出来的鲜血染红,都把纱布泡湿了。

    “延沂!”杨珏一下子被吓傻了,立刻冲到沐稳面前。

    沐稳茶色的眼眸里尽是欺霜胜雪的清冷:“出去。”

    “怎么会这样?伤口完全裂开了,快让我看,要马上拆了纱布重新包扎,不然伤口会感染的。很痛吧,痛的话你就叫出来,不要忍着。”杨珏立刻就要去拆纱布。

    沐稳一下子挡开了杨珏的手,惨白的唇瓣轻轻开启:“出去,别再让我第三次。”

    “我不走,你到底怎么了,伤口怎么会裂的那么严重?是不是有毒?你快想起来你在水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你快让我看看伤口。”杨珏此刻脑子里根本顾不上那么多,他不在乎沐稳会不会杀了他,他是绝对不会走的。

    他一回头看见沐稳的桌上有已经准备好的药草和纱布,想来是军医帮沐稳准备好的,顾不上那么多杨珏就去把那些东西全都拿了过来。然后跪在了沐稳的脚边,将沐稳受伤的左手拿了过来,拿起剪刀果断的将满是鲜血的纱布剪开。杨珏被吓到了,伤口没有缝针,沐稳的左手掌心的伤口好深,已经占了手掌的三分之一的深度,森白的手骨都露了出来,那该是多么深入骨髓的疼痛。可是沐稳就这样一个人咬着牙一声不吭的忍受着。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杨珏终于明白沐稳平素为何那般凉薄孤傲,他所经历的,他所忍受的,他所想的,谁又能做到呢?我们没有资格去批评别人的很多所作所为,我们永远都不是别人,不会知道别人的。

    “看够了吗。那边桌上有白酒,直接拿来倒上去把伤口清洗干净。”沐稳煞白的脸色让人心疼。

    “那怎么行,我用纱布一点一点帮你清洗。”杨珏过去拿了酒过来倒在干净的纱布上,然后心翼翼的帮沐稳擦拭着布满鲜血的手掌,轻轻的吹着,好像这样真的可以不那么疼。慢慢将上面残留的药草一点一点清理干净,然后再去清理伤口,一碰到伤口沐稳的手掌就下意识的痉挛了一下。

    杨珏看向沐稳,沐稳依旧是那张冷漠的脸,茶色的眼眸里不带一丝情绪。

    “怎么不缝合伤口。”

    沐稳给了杨珏一个你管不着的眼神。但是杨珏明白,沐稳肯定有自己的算,就不敢再多问了。

    “痛的话你就叫出来,不要忍着,这一定很疼。”杨珏几乎都不敢下手了。

    “你先叫一个给我听听。”沐稳淡漠的语气里有些嘲讽。

    “如果我不来,你是不是就这样一个人忍过去。”杨珏更加心的去清理沐稳的伤口,他从没见过任何一个人受那么重的伤,更别这个人还是一个跟自己同龄的孩子,即使没有受过那么重的伤,也知道那会很疼,很疼。

    “这点伤本来就是伤,别大惊怪。”沐稳似乎有些累了,他压低了睫毛,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圈下投下了一片阴影。

    “那对你来什么才是大伤?”杨珏抬起头,清澈的紫色眼眸里涌动着晶莹的液体看着沐稳清冷的茶色眼眸,这是第一次,杨珏那么勇敢的直视沐稳。

    沐稳淡淡的:“你动作快点,你这么洗,可以洗到天亮了。”

    “好,我动作快点。”杨珏不再话。

    终于把伤口请洗干净,杨珏开始给沐稳敷草药,然后又包扎。

    “今晚就先用以前的草药了,等明日我去买些药草亲自给你弄好,虽然我弄得不一定比军医给你弄的要好,但是我会加一些散热止疼的药材进去,这样可以让你不那么疼。你睡觉的时候千万不能压到手臂,不然不利于血液畅通,你今晚伤口肯定会很疼,我现在去找军医那里配一些安神止疼的药材,你先睡着,待会疼行了我就给你喝药。这几天千万不要碰水也不要用力,有什么事情你叫我就好。”杨珏一边着一边清扫着地面,整理着刚才帮沐稳处理伤口的那些东西。

    “你是久病成医吧。”沐稳倒在了床上。

    “算是吧,我的御医就是我的师傅。”杨珏整理好一切又回头看了沐稳一眼。“我去配药熬药了。”

    “嗯。”沐稳轻轻应了一声。

    夜阑人静的时候总是感觉万千情绪都会涌出来,杨珏坐在炉灶边守着熬药,师傅常跟他,熬药是一门学问,作为一个熬药人,那是要把火候和时间都拿捏得分毫不差的,不然都无法将药效最好的发挥出来。杨珏不仅没有觉得困,反而越来越清醒。

    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看着看着就让自己心安下来。

    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杨珏就去将汤药倒出来,趁热赶紧拿去给沐稳。

    进到沐稳的营帐后里面虽然已经熄了灯,沐稳也安静的躺在船上,但是杨珏还是抬着灯笼轻手轻脚的端着药往里走。他知道沐稳一定睡不好,他就守着,沐稳一醒来的话就让他把药喝下去,这样多少能止些疼痛。杨珏不想吵醒沐稳,就先把药放好,然后走到沐稳床边坐在了那里,轻轻吹了灯笼,再安心的将头靠在了沐稳的床边。

    静静的黑暗里,杨珏几乎听不见沐稳的呼吸。师傅过,内功修为高的人是可以完全隐蔽自己的气息的,而同样也可以察觉出别人的气息。

    杨珏忽然觉得这种感觉特别好,但是不出哪里好,就轻轻的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沐稳清冷的声音在静谧的黑暗里更是不出的迷人。

    “你没睡着?”杨珏完全被吓到了,他以为沐稳很累了早就睡熟了。

    “本来是睡了,但是你来的时候就醒了。”

    “我动作已经很轻很轻了。哦,我知道了,你们武功好的人警觉性都特别高,哪里有一点风吹草动你们就醒了。伤口疼吗?既然已经醒了就先把药喝了,趁热喝了。”杨珏立刻起身去点亮了烛光,然后将药抬到了床边。拿起磁勺舀了一勺药,轻轻吹了吹气,递到了沐稳唇边。

    沐稳用右手撑着身子半坐起来,淡淡的看了一眼杨珏的动作,然后直接拿过磁勺放回药碗里,拿过药碗一仰头就将苦涩的药汁都灌了下去,再将碗递给了杨珏,自己又睡下去了。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都不等杨珏反应过来就结束了。等杨珏反应过来时,沐稳已经躺下,自己手上只剩着空空的药碗。无奈的勾了勾唇角,杨珏去将碗放好。又吹了灯,坐回到了床边。

    “你的伤口现在肯定很疼,也不想被吵,如果睡不着的话你就跟我话,虽然你的话我不一定听得懂,但是我会认真的听的。”杨珏将头靠在床边,他清雅的声线在寂静的黑暗里听起来格外的温柔细腻。

    沐稳右手一扯,就将床上的一床毯子丢在了杨珏身上。用他清冷的声线:“你还没告诉我你刚才笑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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