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痛得好像要裂开，只知道喉间不断的涌上腥甜，一口接一口的鲜血从口中吐了出来。自己就好像一个再也不能动作的残废一样，只能无助的躺在雪地里，任由身上的伤口不停的往外流淌着血，然后等着死去。

    全身再也没有一丝力气，什么都看不到，只感觉到越来越冷。

    经历了无数次生死，唯有这一次，自己如此绝望，果真是看不到之后连心都瞎了吗？真的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脑海中，却浮现出了好多人。

    师叔。

    “别任性，把眼睛洗了，然后睡一觉，我陪着你。”

    “我怎么舍得让你恨我，睡吧。”

    不过，在输给我之前你要是输给了别人，我就把你的尸体挖出来挫骨扬灰！

    “这些话也送给你。”

    子弘。

    除了皇位之外，你还有什么是最想要的？

    “我早已经得到了，并且一直感谢上天。”

    “因为天下间，只有你的假话比真话好听。”

    知遥。

    你收着那些发丝干什么。

    “青丝结发，白首不离。等攒够了，我就将自己的剪下一段来，然后结环。”

    “延沂，我答应你，我会变得足够配得上你。”

    师兄。

    那你是觉得以前的我好还是现在的我好

    “都好。”

    你这算是敷衍吗？

    “不是敷衍，是肺腑之言。”

    难道不出来就会灵？

    “不过是心中的一个念想罢了，只要能够有念想，那么最终结局如何又何必在意。”

    师傅。

    “那样的血脉只会让的孩子很快的变得不是孩子，失去了所有孩子本该拥有的东西，我很心疼。”

    “不能让延沂真的变成师弟那样。那样的一条孤途，他一个人走该有多孤单啊。”

    爷爷。

    “没事，沐家不是只赢得起输不起，他要下这一盘棋，你就陪他下好了，沐家的荣辱是你的，你的荣辱也是沐家的。”

    杨珏。

    “那对你来什么才是大伤？”杨珏抬起头，清澈的紫色眼眸里涌动着晶莹的液体看着沐稳清冷的茶色眼眸，这是第一次，杨珏那么勇敢的直视沐稳。

    “可是，有些东西是无法控制的，是从一开始就注定要贪的，不是吗？”

    “虽然你从来不，可是我感觉得到，我在你心里应该是跟很多人不一样的吧，是特殊的吧，所以，你对我也是特殊的吧。”

    “好！如果，你要的就是陌路，我给你。”

    ……

    还有好多好多，难道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慢慢来吧，不可急于求成，时机到了自然就成了。”

    “这就是你一直无法突破精进的原因，继续感受，直到你能感受到为止。你现在要体会到了，不止是生灵活物的气息，更要能去抓住万物的气息，若是做到了这一步，你一定能更上一层。”

    清冷的目光里满是冷光，右手一下子砸在雪地里！

    狠狠的砸出了一个雪洞，可是，下面却是冰层，白皙的手背一下子就流淌出血来，侵染了一片白雪。

    在雪地里一站就是一天，天生又体质阴寒，可以被冻得毫无知觉。

    冰雪落在身上，当然会化成水，湿了衣衫，冰透了肌肤，深入骨髓的寒冷。

    一天不行就一百天，一百天不行就一千天，总会有那么一天，自己可以做到，除了，死了，否则，绝对不会认输。

    这一刻，沐稳才觉得自己真的静下了心来，静静感受着身边的一切。

    飘落的白雪似乎都静止了，即使看不到，但是，却可以一点一点的感受到他们飘落的痕迹，每一点痕迹都改变了万物的气息。

    每一次的呼吸，每一个逼近的脚步。

    就是这里。

    鬼谷派纵横剑法纵剑第六式——瓦釜雷鸣！

    沐稳抓住掉落在手边的琅嬛剑，奋力一跃而起，手中长剑被他舞得如闪电般迅猛却疾速！剑气嘶鸣响彻整个苍穹！

    刷！利箭直朝汪染逼来！

    根本无处避闪，根本看不清对方的招式，只能被禁锢在这电闪雷鸣的剑阵之中，来不及反应，只感觉胸口一痛，一大片殷红就如喷涌的温泉一般从胸口绽开！

    沐稳一下子瘫跪在了地上，他已经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好累，他已经来不及再多想，无力的昏倒在了雪地里。

    乌泣心里一急，狠狠一击将身受重伤的清墨踢到一旁，就急忙朝汪染冲过来。二话不，先点了汪染的穴道止住血，然后抱上汪染就逃走了。

    已经毫无力气趴倒在一边的清墨挣扎着朝沐稳沐稳爬来：“王爷，王爷。”

    向前爬行了一段，鲜红的血液在雪地里拖染出了一道艳丽的血痕。

    可是，终究还是昏倒在了雪地里。

    措嘉宫偏殿后院里，汪泽谧安静的听完了杨珏故事，从孤鸿关相遇，到圣贤书院重逢，再到滇国生死患难，又到炎国相伴相交，后来洛岳共度难关，回来之后以为终于得偿所愿，结果却阴差阳错的从此咫尺天涯。

    那么多的生死抉择，那么多的温情过往，最后也落得这般凄凉结局。

    汪泽谧却笑了：“你错了，你觉得你固然做错了，但是也不至于这么罪不可恕，觉得他对你太残忍了。可是，你为何就不换一个角度想呢？那个叫凤绯陌的也同样犯错了，为何沐稳就只恨你不恨他呢？我跟你，只是因为沐稳压根不在乎他，可是，却很在乎你。他可以容许别人背叛他，却绝不会允许你背叛他。”

    杨珏完全呆住了，：“你什么呢？”

    “就跟现在的张灵昭是一样的，当初怀疑被别人下毒的时候他可以不在乎的慢慢查，但是，一旦知道是我做的之后他就丧心病狂的开始报复，不止要夺了我的皇位，还要让我生不如死。到底，就是因为太在乎，太用心，所以被背叛之后才会那么恨。”

    “你是，延沂对我那么绝情不是因为他真的不在乎我，而是因为太在乎我？”杨珏完全是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

    “你怎么就不想想，沐稳那么心翼翼的人，又怎么会轻易让人与他那么亲近，还将自己亲人的性命都交付到你手上，结果却因为你的疏忽而差点出事，那个人还是他的父亲，你完全辜负了他的心。他太在乎你，所以从一开始就对你太过苛刻，你却让他失望。你还记得他在皇宫的台阶上的那句话吗？‘原谅你太简单，我却没有办法原谅自己’。他是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那么在乎你！恨自己因为太在乎你而差点害了自己亲人的性命。”

    杨珏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流淌出来：“是我错怪他了！是我错了！是我不是人！我为什么那么蠢！为什么要犯错？为什么就不知道他心里有多痛！”

    啪！啪！……

    杨珏仿佛发疯一样的自己的耳光！

    汪泽谧急忙拉出了杨珏：“不要了，你还来得及，你们都还没有走远，你去找他，把一切跟他清楚，不管他如何恨，你都不要放弃，只要他心里还是在乎你的，那么，你们一定回得去。”

    “真的吗？”

    “真的，他有多狠，就明他有多在乎。”

    “谧儿，你答应我，不要在轻生，等我回来，我不会抛弃你不管的，好吗？”

    汪泽谧点点头：“是劝你，其实，我自己都把自己劝开了。你放心，我不会再做傻事，我会等你回来。”

    杨珏起身抹干眼泪：“我走了，你等我回来。”

    “快去吧。”

    书政阁偏殿，张灵昭已经喝醉了倒在桌上。

    张灵御起身往回走，他撑开了出门前带的伞，一心想着赶快回去。

    那片雪地里，那个早已昏死过去的人，已被鲜血染红了全身，白雪落在他倾泻而下的三千墨丝上，美得凄凉。

    杨珏和张灵御在麒王府大门口相遇。

    红衣锦裘少年手上提着橘红宫灯，怔怔的不敢在向前移步。

    墨蓝锦衫少年手上撑着伞，也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人。

    “麒王，本王是来找延沂的，有非常重要的话要跟他。”杨珏低着头肿着眼睛声的。

    “一起进去吧，他现在该听着清墨给他念书。”张灵御收了伞。

    杨珏跟着往里走去：“咦？这么大的府院怎么看不到什么下人？”

    “只有几个而已，我不喜欢人多。”

    “哦。刚才您清墨念书给延沂听？他不是一向都自己看的吗？”

    “他眼睛瞎了。”张灵御得风轻云淡。

    杨珏手中的宫灯却一下子掉落在地上：“什么？延沂的眼睛？到底怎么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完全不知道？”眼泪一下子好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砸落在雪地上。

    “就是进宫那日，一个人站在台阶上站了一下午，看雪伤了眼睛，又被太阳给刺伤了，就再也看不见了。”

    杨珏完全愣住了，进宫那日？不就是自己去找沐稳的那一日吗？

    原来，伤心难过的不是自己自己，他若不是太过伤心，又怎么一个人站在那里看了一下午的雪，又怎会伤了眼睛？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延沂，对不起！

    你一定不要有事，一定要好起来，我一定会治好你，哪怕把我自己的眼睛挖出来给你。如果治不好，我就也毁了眼睛，我陪你，我陪你！

    作者有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