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演技不好NG重来，和有意藏拙完全是两回事, 许彦之一眼就能看出来。这种举动, 相信也根本瞒不过裴卿尘。

    至于徐路为什么要故意藏拙么,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许彦之有了兴趣，他既不出手也不阻止, 只是淡定地坐在一旁，权当背景板。

    接连NG了四次的徐路，已然着急得满头是汗。他连嘴唇都白了, 赶忙对裴卿尘鞠躬道歉：“对不起, 裴哥, 是我拖累了你……”

    徐路的个子比裴卿尘还高一点，整个人是英挺俊美的那种好看。乍一看到这么个身高一米八的青年手足无措地向人道歉, 很多人都难免心软了。

    裴卿尘接过沈玉递过来的果汁喝了两口, 又微笑着：“没关系, 你是第一次演戏吧？会紧张再正常不过。”

    “我只是找不到状态。”徐路皱了下眉, “因为我本人的性格和角色完全不一样，所以没有那种代入感。裴哥, 你演技比我好太多, 能不能教教我怎么入戏？”

    这话的时候, 徐路的表情是格外诚恳真挚的。他欲言又止又带点羞赧的模样，很容易让人升起同情心。

    “是啊，裴。”导演甄善开腔了, “你给徐路讲讲戏吧。”

    裴卿尘瞥了眼场外，许彦之戴着墨镜正在撸猫, 活脱脱一个猫奴，好像什么都不在意。

    等发现裴卿尘正在看自己后，许彦之冲他微微点了下头，双方就算沟通完毕。

    既然导演亲自发话了，裴卿尘也不好拒绝。他花了三分钟时间，简单地给徐路讲了一下怎么带入角色。

    等再开拍之后，徐路好像恍然大悟真开窍了。他一次比一次表现好，才NG两次最终过了。

    在那之后，徐路算是来了状态。他和裴卿尘的几场对手戏，基本都是拍三次就过。

    对于一个没有经验的新人而言，这已经是十分难得的表现了。

    等甄善宣布收工之后，徐路又不大好意思地鞠了一躬：“对不起，是我拖累大家了，非常抱歉。”

    因为《欢喜城》剧组气氛好的原因，也没人责备徐路，工作人员甚至还鼓励了他两句。

    又敬业又谦逊的年轻谁不喜欢啊，哪怕徐路现在还没有名气，可光是看他这张脸和不差的演技，给徐路一个机会，他就能红。

    剧组陆续收工了，裴卿尘也先去卸妆了。

    许彦之倒是没离开，他抱着猫凑到甄善身边，扬了扬眉问：“甄导，徐路是哪家公司的签约艺人？”

    之前徐路的举动虽然隐晦，但是也瞒不过许彦之和甄善这样的老江湖。许彦之这句发问，也是在探徐路的来历与背景。

    “刚从电影学院毕业的新人，有人托关系让我看看徐路适不适合那个角色，我看他演技不错挺有灵气，所以才让他进了剧组。”

    甄善一边回答一边察言观色，紧跟着他又：“如果许老师有意见的话……”

    许彦之顺了下狸花猫的毛，淡淡地：“不，事情还没确认呢，我不想这么独断专行。徐路挺有潜力，可惜心思太多。”

    剩下的话许彦之没完，他施施然抱着猫叹了口气，一切尽在不言中。

    甄善望着许彦之的背影，心里已经替徐路默哀了几秒。

    许彦之回到休息室后，发现裴卿尘还在看剧本。漂亮青年手指捻着书页，手指白皙好看，都不用修图，随便拍一张就能发上微博。

    不愧是自己看中的人，做什么都好看。许彦之站在门口欣赏了一会，没有出声扰裴卿尘。

    等裴卿尘把晚上要拍的台词看完两遍之后，他才迟钝地发现许彦之的存在，微笑着：“许哥回来了。”

    “嗯。”许彦之惜字如金。他把猫放到地上，刚想和裴卿尘两句话，就有人轻轻敲门。

    不用裴卿尘吩咐，身为助理的沈玉已经去应答了。不一会他合上门道：“是徐路，他特地来道谢的，感谢裴哥帮他戏。”

    “裴哥，要不要我回绝他？”

    噢，这真是很有意思了。

    徐路已经在片场道过谢了，裴卿尘也没发火，他用不着这么心翼翼。

    裴卿尘眉一扬，想了想：“不，沈玉跟我一起出去，我和徐路谈一会就行。”

    带助理是为了避嫌，有第三人在场的话，不管出了什么事情，都比较容易解释。

    徐路倒也识趣得很，他只是简单和裴卿尘了几句话，又着重感谢了一下裴卿尘的帮助，紧跟着就离开了。

    等人走了好久之后，裴卿尘才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重新回到休息室里。

    他刚一进门，就听许彦之醋意十足地问：“把你的忠实粉丝应付走了？”

    “哪有什么粉丝啊，我可没看到。”裴卿尘笑了笑。

    “你没看到徐路看你的眼神么，那都是仰望的憧憬的，和你那些来探班的粉丝没什么区别。”

    “徐路演技不错。”裴卿尘沉默了一会，又问，“许哥，你不觉得徐路有点像一个人么？”

    听到裴卿尘这句话后，许彦之终于释然了。

    本来他还在想，要怎么婉转地处理这件事才能不伤害到裴卿尘，谁知裴卿尘早就看透了。

    那何止是有点像啊，乍一看过去，徐路和周全安有七分相似。

    特别是徐路板着脸不笑不话的时候，他和周全安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起来事情简直太巧了，偏偏是和周全安长相这么相似的徐路，一路过关斩将进入了《欢喜城》剧组，成了与裴卿尘对手戏最多的男三号。

    而且徐路还有意藏拙，变着法子接近裴卿尘。种种巧合加在一块，那必然不是巧合而是有人故意促成的。

    在娱乐圈里混了挺多年的周全安，稍微一想，就明白其中的猫腻。

    “许哥，这件事请交给我处理，让我再探探徐路的口风。”裴卿尘轻轻笑了笑，“我也挺好奇，究竟是谁花这么大本钱，就为了对付我一个艺人。”

    一旁沉默不语的沈玉，表情微妙地看了裴卿尘一眼，嘴角微微抽搐。

    裴哥至于这么自谦么，他现在是新生代演员中最被看好的一个，人气高演技也好。

    最近火起来的那些流量鲜肉，和裴卿尘根本是一个档次的人。

    然而即便有了现在这样的成绩，裴卿尘还是这么谦虚，自称一个艺人，实在让沈玉不能接受。

    偏偏许彦之也上瘾了，他有点忧伤地叹了口气道：“是啊，谁知道这是哪家大公司想算计咱们剧组？除了你之外，咱们剧组一个大牌都没有，电影上映后能不能收回成本还是两。”

    “这要是出点什么意外，我也跟着揪心啊。”

    眼见许彦之可怜兮兮地卖惨，裴卿尘一歪脑袋也跟着笑了，他一字字地：“要是这部电影真赔钱了，我就和许哥重新开始，重新杀回娱乐圈顶峰，也是个励志传奇。”

    一边站着的沈玉，觉得自己特别多余。

    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周姐总是这两个人总虐单身狗。哪怕是有了女友的沈玉，也受不了这两个人变着法撒狗粮啊。

    又过了几天，徐路和裴卿尘之间的距离一步步拉近了。

    也有徐路太会做人的原因，他与裴卿尘相处时并不自卑，而是和正常朋友一样有有笑。

    徐路甚至能在拍戏的闲暇，直接进入裴卿尘的休息室里。好在他也懂得避嫌，从不在很晚的时候前来拜访，剧组也没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这天裴卿尘拍完一场夜戏回到宾馆后，讶异地发现徐路居然在门口等着自己。

    徐路一米八的高个子，就那么可怜兮兮地缩在墙角玩手机。等看到裴卿尘之后，徐路眼睛都亮了，活像只找到主人的狗狗。

    “裴哥，我来找你对戏。”徐路冲裴卿尘扬了扬手里的剧本，笑容坦荡又毫无暧昧之意。

    这种场景，为什么怎么看怎么眼熟呢？好像某位影帝大人，也曾经这么等在自己房间门口。

    裴卿尘有点想笑，他心里倒是叹了口气。

    也许是看出裴卿尘有点为难的缘故，徐路又赶忙解释道：“如果裴哥不方便的话，那我就明天再来。很抱歉，是我扰裴哥休息了。”

    青年二话不转身就走，裴卿尘冷淡注视着徐路的背影，等他快走到走廊拐角时，才淡淡地：“你收了多少钱陷害我？”

    乍一听到这种话，徐路惊讶地回头了。他皱着眉：“裴哥，你什么啊，我根本不明白。”

    徐路的反应都再正常不过，既是疑惑还带着点委屈。

    裴卿尘不理会徐路的辩解，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已经买通了娱记拍照。只要看到你进了我的房间，紧跟着就会有媒体拍照发通通稿，我想潜规则男艺人。”

    “这种手段我见得多了，一点也不新鲜。”

    听了这话，徐路嘴唇颤抖了，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想微笑又力不从心，只能声音颤抖地：“我不知道你是这么看我的，裴哥……”

    被自己认定的朋友质问，就是徐路这种反应，万箭穿心又无力辩驳什么，由内到外透着一股伤心的感觉。

    “你知道什么是浮夸的演技么？”裴卿尘摇了摇头，自顾自，“就像你现在这样，表情到位了，可是眼神还是僵硬的。”

    徐路的表情有一瞬僵硬，紧跟着他又辩解道：“裴哥，我根本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我怎么可能陷害你呢？”

    裴卿尘不为所动：“从你的眼睛里，我看不出一点委屈，只有满满的惊慌失措，你被我吓了一跳，所以现在还瞳孔收缩呼吸紊乱。徐路，但凡是有经验的演员，都不会被你骗到。”

    “就好比你和我第一次拍对手戏的时候，明明游刃有余，却偏偏装出一副慌乱的样子。你不仅没有瞒过我，也没有瞒过甄善导演。”

    “裴哥，你今天发烧了吧，所以胡话。”徐路眉头皱得很紧，他有点勉强地微笑道，“我明天再来找你对戏。”

    谁想裴卿尘并不放过徐路，他出的每一字都确凿无疑，似是证据：“从心理学上讲，每个人在谎时，都有一些特定的表现。除非是受过特殊训练的人，否则谁也不能克服这些生理反应。”

    “徐路，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谎的时候，眉毛会上扬十五度，下巴紧绷瞳孔收缩，甚至耳朵还会微微泛红？很遗憾，我已经看穿你了。”

    “吧，是林继，还是裴瑜收买了你？”

    又一句追问来了，再容不得半点侥幸。

    徐路的脸色一瞬间白了白，他紧跟着后退了一步，试图躲避裴卿尘的视线。

    在做出这种逃避反应的下一秒，徐路就明白事情遭了。

    也许裴卿尘之前都是在诈他，唯有现在，裴卿尘才能确定自己的猜想准确无误。

    实在是太缜密的心机，明明裴卿尘什么都不知道，他还能装得这么胸有成竹。

    徐路也恨自己不争气，他还试图挣扎一下，声音沙哑地：“裴哥，我听不懂你在什么。”

    裴卿尘嘴唇上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看来是裴瑜了，听到林继的名字后你不自觉地舒了口气，紧跟着你又瞳孔收缩了。”

    对，全对。刚才裴卿尘的猜测并非是侥幸，他的确看穿了自己。

    徐路捏紧了手指，他都不知道该什么了。好像自己所有反应都在裴卿尘预料之中，所有秘密在裴卿尘眼中都不是秘密。

    一瞬间，徐路感到他眼前的世界都在晃动，迷迷蒙蒙像隔了一层雾，整颗心也跟着摔碎了跌落谷底。

    他脑子里全是一个念头，事情被揭穿了，自己应该怎么做才好？

    是干脆利落地出卖裴瑜，还是恳求裴卿尘别揭发他？

    这部戏是许彦之工作室投资的，哪怕是导演甄善再欣赏自己，他也不能违背投资商的意愿。裴卿尘想换掉一个男配角，简直再轻松不过，圈子里有多少人都在等着这个机会……

    徐路的思绪都是混乱的，他眼看裴卿尘一言不发就要离开，赶忙上前求饶道：“裴哥，裴哥，我求你别走。”

    “我之前的确做错了，现在我想改过自新。我可以给你当内应，把裴瑜那边的消息全告诉你。裴哥，我求你原谅我。”

    徐路看了看柔软的地毯，干脆一狠心跪了下来。

    虽然没了尊严，但是只要自己这一跪，不管裴卿尘原不原谅自己，徐路至少能跟裴瑜交代。

    只要自己联络偷拍的娱记买下这张照片，再放到网上炒作一下，就是裴卿尘胁迫新人下跪的黑料。

    “裴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你别封杀我。”徐路低着头，模样很可怜，“不管你提出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你。”

    谁知裴卿尘斜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徐路，你觉得在我猜到你不怀好意后，会一点防备都没有么？”

    “沈玉，你录下刚才发生的事情没有？”

    “对，裴哥，我在。”沈玉从对面的房间走了出来，他晃了晃手机，“我已经录音了，谁也别想抵赖。”

    “而且我已经和宾馆那边联系好了，随时都能调取监控录像。”

    徐路忽然有了一种无力感。

    也许从一开始，裴卿尘就已经看穿他了，偏偏他还一直和自己演戏，愣是没让自己看出一点破绽来……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向徐路，他下意识地握住了，紧跟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等徐路回过神后，才发现拽他起来的人就是裴卿尘。

    “与其花这么多心思对付我，你倒不如琢磨琢磨怎么好好演戏。”裴卿尘淡淡地，“很抱歉，你不能继续留在《欢喜城》剧组。”

    完了，恐怕自己的前途也跟着完了，徐路浑身冰凉。他光是想到许彦之工作室有多难缠，整个人就快炸了。

    这件事被曝光之后，肯定会有不少人心疼裴卿尘被算计。徐路的星途还没开始，就已经被彻底毁了。

    自己还和盛辉娱乐签了十年长约，他们把自己抛出去当替罪羊就行，根本不会连累到董事长裴瑜……

    “剧组会以你生病为理由辞退你，其中的内情并不会向公众透露半点。”

    徐路猛然抬起了头，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裴卿尘居然放了自己一马，这是出于同情呢，还是单纯地戏弄自己？如果裴卿尘是个不记仇的圣母，那徐路根本不会相信。

    能斗倒邵雍和邱天理的人，会是什么简单人物么？

    “当然，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裴卿尘补充了一句，“就按你的，你要帮我注意裴瑜的行踪，随时通知我。”

    听到这句话后，徐路算是彻底安心了。他沉默了一会，紧盯着裴卿尘的眼睛道：“你保证。”

    “我保证。”裴卿尘淡淡地。

    就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口头承诺，徐路当真放心了，他二话不进了电梯，着实让沈玉看呆了。

    “裴哥，你就这么让徐路离开了，都不留个后手？”沈玉难以置信地问，“他可是不怀好意啊，一直琢磨着怎么陷害你。”

    沈玉总觉得，裴卿尘这次有点太好话了。他都没给徐路一个教训，就这么轻飘飘地放过他，这种惩罚实在不痛不痒。

    “何必把徐路逼到绝路上呢？这样反倒会让他孤注一掷，彻底倒向裴瑜。”裴卿尘，“徐路也是个聪明人，放他一马，他的价值会更大。”

    其实对于徐路而言，他最后的结果不会有任何区别，顶多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这句话裴卿尘没有出口。

    以何婉华护短的性格，等裴瑜事发之后，肯定会逐一排查裴瑜身边所有的人。

    如果徐路当着向自己传递了消息，那何婉华绝对不会放过他。假如徐路违背誓言什么都不做，裴卿尘手上还有徐路的把柄，找机会抖落给媒体就好。

    裴卿尘一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以前是为了保护林继，现在是为了斗倒裴家，让自己能够安安心心演戏，为此，他不惜一切代价。

    *****

    “所以，你就被开除出了《欢喜城》剧组？”

    裴瑜不满地敲了敲桌子，眉毛一扬瞪着徐路，“我不是让你讨好裴卿尘么，就凭你这张像周全安的脸，他肯定不会拒绝你的亲近。”

    “紧跟着就是娱记发照片，裴卿尘潜规则你，肯定能让许彦之气得发狂。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怎么你就做不成呢？”

    “我没想到许彦之那么警惕。”徐路低着头，“我刚和裴卿尘聊了两句，紧跟着就收到了剧组的通知让我滚。”

    “裴少，这件事的确是我的失误，请你再给我一个机会……”

    “滚，你一点用都没了。”裴瑜不耐烦地瞪人，“想讨好我的狗太多了，不管那条都比你乖比你听话。”

    “裴少，那剩下一半定金……”

    不等徐路出第二句话，他已经被秘书客客气气请了出来。

    可紧跟着，徐路就是心底一松，这已经是他料想中最好的结果了。

    他也不想花力气陪在这个坏脾气的裴瑜身边，摇头晃脑活像一条狗，半点尊严都没有。

    反正裴卿尘那边随便糊弄一下就行，徐路只要随便探一下裴瑜的行程，给他发条微信，就算结束交易，简直不能更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