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背后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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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卧槽,我知道了!”

    甜甜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在这个节骨眼上,还不忘一拍脑门兴奋道。

    “我看明白这是咋回事了!这一村的人早死了,但他们好像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每天都活在这一日,所以春梅才不记得赵铭他爸。”

    “赵铭他爸误打误撞闯入,不过是出现在春梅的某一个‘这一天’,能记得才怪!”

    “他爸也太冤了,念念不忘三十年,人压根不记得他这么一号人,还搞得老婆郁郁而终自杀了。这搁谁谁受得了?”

    老光棍翻了个白眼,“就你看出来这一村是死人了?兴奋哎哟!”

    老光棍话未完,地表又是一震。

    老太迅速分裂的上半身,猛地朝他袭来。

    那头老彪身上的花臂纹身一甩,老光棍直接让他给掀翻了。

    好在这一翻,也避过了老太那一击,老光棍顾不上骂人。

    那一路摇摇晃晃发生变化的腐尸,似乎也受到了控制,

    正慢慢地朝着谢月一行人所在的方位逼近,缩他们可活动的范围。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谢月步步后退,但逼近的腐尸已经让她退无可退。

    眼见着老太一张狰狞的脸,正猛然从上至下朝着谢月俯冲而来。

    只见谢月下意识地眼底一沉,一道凛冽的杀意蓦然扫过。

    腕上的银线,若隐若现,体内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要冲出。

    这是欲,她感到强烈的**,意图主动吞噬这送上门的冲天怨气

    忽然,森冷的寒意,向四周蔓延开来,

    谢月只觉得面上一冷。

    紧接着,耳畔传来寒铁激越的声音,眼前一黑。

    是一双,轻轻地搂住她的后脑,将她带进了那泛着寒意的胸膛前,高大的身影,将她与那混乱的场面隔绝开来。

    下一秒。

    谢月听到四周瞬间静了下来,头顶传来陈黜低沉的声音。

    “老太并无大恶之心,不妨多审问一句。”

    谢月一颤。

    整个人猛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她的神情尚有些发怔。

    好半天,才闷闷地点了点头,“我不是有意的。”

    今天这一出,背后,明显有一双无形的,在推着谢月。

    有人在制造怨气。

    有人,一路牵引着谢月走到今天这一步。

    两者之间,未必是同一人,但目的殊途同归,他们想要看着谢月的力量一步步觉醒。

    而这,于她而言,未必是好事。

    “我知道。”

    陈黜轻叹,口吻温柔下来,“我不会让任何人,逼着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谢月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恹恹,

    陈黜知道此刻她的心思复杂,他低头看着垂头丧气颇为沮丧的谢月。

    半晌,冷峻的面庞上终于有了些松动,轻叹了口气,抬落在谢月的脑袋上,无声地沉了沉,算是安慰。

    然后背过了身,看向身后的一片狼藉。

    此刻,那面貌狰狞的老太,早已被陈黜身上击出的寒铁缠住,动弹不得。

    四周的腐尸,也因为老太被陈黜制住,而原地倒下,不再动弹。

    对方是知道陈黜的厉害的,

    此刻望着那一地一动不动的腐尸,老太面上的狰狞,更多的,透着一股悲戚。

    “为什么,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也从未在外做恶,你们为什么要来坏我的事?!”

    陈黜的眼神一冷,

    扫了眼那一地腐尸,目光最终冷嗖嗖地落在老太的脸上,眼神陡然多了几分严厉。

    “你不曾在外做恶,又可曾问过他们,是否愿意被囚于此,不得超生,沦为行尸走肉?”

    “不是,我并未要他们被囚于此,我是想,想让他们活着”

    老太的面色明显一怔。

    面上的狰狞退去,更多的,是茫然和慌乱无措。

    “春梅姐待我那么好,我本是要让豺狼吃去的,无依无靠没爹没妈,是阿爸阿妈,还有春梅姐,把我捡回来养大的,我是这个村子的一份子,我怎么会,怎么会想害他们”

    她分明不是阿爸阿妈亲生的,可春梅姐有的,阿爸阿妈总秋也要有。

    她怕自己的出现,让春梅姐不喜欢,觉得是她抢了春梅姐的东西,

    可春梅姐总是牵着她的,走到哪,都笑吟吟地告诉别人,“这是秋,我妹妹。”

    这是秋,我妹妹

    心翼翼地想要在收留她的村子生存下去的秋,很快便收起了这份心翼翼。

    因为阿爸阿妈和春梅姐对她好,村里的人遇到她,也总是秋秋的唤她。

    她珍惜这份好,所以她总是努力地干活,努力地想对大家好。

    直到有一天,怪病在村子里蔓延。

    阿爸是第一个病倒的,村里的人陆陆续续地病倒了。

    还有人因此丧了命,她害怕极了,生老病死让她害怕。

    “那天,村里来了个外乡人,我记得很清楚,因为他的眼睛是绿色的,那会儿,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外国人。”

    “他,是我们这的山水让大家染了病,是辐射,我也不懂,只听他,所有人都是要死的。”

    老太苦笑了一声,“后来他又告诉我,生死皆是命,但也并非不可改变,只要愿意付出,我就能守护这个村子,替他们承担痛苦。”

    好不容易,才拥有一个家

    她自然愿意为了守护这个家乡,豁出一切。

    按照那个人的法,她用稻草扎了人,在人后头,写上了大家的生辰八字,用自己的血养着它们。

    果然

    她的身体很快开始发生变化,她的五脏六腑开始衰竭,皮肤长出了肿块,模样迅速变得衰老丑陋。

    每一天,她都痛苦无比。

    但是,阿爸的病,果然开始慢慢好起来了,大家都,身上没以往那么疼了。

    可她到底,还是无法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守护所有人。

    不知何时,身上因为长满肿块而发生变形。

    面貌因为迅速的衰老和丑陋,让她突然之间成为了众矢之的,村里开始有人,是她害了大家。

    有人在她这搜出了稻草扎的人,众人将死亡和病痛,全部归咎于面貌变得丑恶的她。

    “连春梅姐都沉默了,没有人愿意相信我人们畏惧灾病,畏惧死亡,却又无能为力,他们拿我当发泄的出口。”

    老太的神色悲戚,“我每日每夜承受着痛苦和折磨,到头来,他们竟是我害了他们,连阿爸和春梅姐都不愿意相信我我怒极了,怨极了。”

    她愤怒地放火烧了那些,她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供养的人。

    果不其然,没有人再替他们承受病痛了,看着大家一个个病倒,一个个死去,她觉得痛快极了!

    直到,直到阿爸阿妈,和春梅姐,也跟着发病死了

    “我应该高兴的,可我,我高兴不起来,我后悔了”

    “我不该这样的,病痛和死亡之下,人们恐慌,急于想找到发泄口,这是人之常情,他们没有生病以前,对我,明明对我很好”

    “我不该这样,这不是我的本意”

    好在,那个教她术法的人,好像早料到了会有这一日。

    他对她,若有一日,她救不了他们,便让整个村庄,活在他们认为最快乐的一天。

    这样,她就能一直和大家在一起了。

    “最快乐的一天啊,我想起了火把节那天,那时候,村里还没人发病,春梅姐给我做了漂亮的衣衫,如果大家都能活在病痛和死亡来临之前就好了。”

    “那个教我法子的人也过,所谓的‘活’着,不过是死而不自知,只要大家永远不会发现自己已经死亡这回事,我们就能一直一起生活着。”

    “到底只是行尸走肉,身为持阵者,你不可能永远让亡者,活在谎言中。”

    “他们本可魂归天地,享轮回新生,如今却被困于此地,待你耗尽消亡,此地亡人,便将彻底沦为行尸走肉,久而必生怨邪。”

    “等待你们的,若非受修行者猎杀,便是归不得超生之炼狱。”

    陈黜冷哼了一声。

    “而你,修行邪术,下场又能好到哪去。”

    老太一颤,神情变得茫然,“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只是想让大家活着,并不想害他们”

    “我带他们回地狱火口,那是他们唯一的归处,受煎熬之苦,方能洗清罪孽。”

    陈黜低语。

    谢月也知道,如今的闲人局,哪还有资格处理这些怨邪,只能点头,“好。”

    远山之上,一声轻叹。

    男子负而立,缓缓地收回视线,看向身后白发碧眼的老人。

    “詹,原来你是这么替月制造所需怨气的,着实是卑劣呢。”

    唤詹的老者,身形一颤。

    是持跪姿的。

    他的浑身早已是冷汗淋漓,肩上却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压迫着他,令他挣脱不得。

    只能以如此卑微的姿态,跪在那个人的面前,“你想对月做什么?”

    “月若是知道,你对她如此忠诚,我想她一定会很高兴。你希望月强大,这也是我所希望的,只是,她似乎怕极了我,连梦里,都在畏惧。”

    男子又是一声长叹,“詹,许久未见,我想这丫头了,我是不是,可以见见她。”

    这话,像是在问詹,又像是在问他自己。

    那尾声极轻,就这么轻飘飘地,消散在风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