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鬼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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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一来,相当于对死者、对活人都可以收钱。

    所谓办的是一套工夫,拿的却是两份薪水。

    利润大,来钱快。

    但毕竟死者为大,乱用尸体始终是不义之举。

    再加上彭城的生意人较多,对尸体想来比较忌讳,所以这行一直见不得光。

    吃这碗饭的“活儿”,也被称为“脏活儿”。

    这些年来,随着风水一行的没落,“偷尸体”更成了天方夜谭。

    谁会愿意这么干呢?

    难道,又有人要重操旧业?

    方舟安排执法者,带这对夫妻去做人物画像,自己给上个月接警的邓队,打了个电话。

    对方当时负责第一起儿童尸体盗窃案,调查周期一共两天,因为还不到4时。

    “孩子就被全须全尾地送回来了,还直接送到殡仪馆”。

    跟刘母所的恰恰不同。

    那个孩子徐昊也不是个“普通的孩子”,还跟刘睿就读于同一所学——他是布卢沙双语学足球队的队长。

    去年还被评为彭城市“十佳运动少年”。

    死因是车祸,交通部门已经裁定意外无疑点。

    短期之内,一所学里接连出了两条人命,上也随之出现了一些恐怖的流言。

    那所学的风水不好,“地下压住了鬼母”,现在鬼母要出来杀死孩献祭了。

    徐家父母在报警时,也提到过曾经遇见一个老头。

    莫名其妙地一直在试图打听孩子葬礼的时间和地点。

    虽然奇怪,但考虑到尸体已经回来了,徐家并不愿意再提此事,也拒绝露面协助调查。

    问得多了,对方也有点急,自家是做生意的,张口闭口谈尸体,实在有点晦气。

    邓队感叹,彭城有些生意人,别看现成天把互联、新科技挂在嘴边,但内心,还是改不了迷信的传统啊。

    方舟扣下电话,点了根烟,招呼白朗过来。

    “你给我透个底,偷尸体这种邪门儿的事儿,是不是还跟风水有关?”方舟问。

    白朗也不想瞒,“有可能。刘睿和徐昊都是布卢沙学的学生,这所学就在盘古南苑区里。”

    “这地方曾经被风水先生算过,地下暗藏‘地母大神’,当年还特意以此为据,做了一尊雕像。”

    “其实不是‘地母’,应该叫‘鬼母’,是传中的一个人物。”

    “据能产天、地、鬼。一产十鬼,朝产之,暮食之。就是生下来鬼,又要把鬼吃掉。”

    “‘鬼母’不吉利,所以要给她做塑像,聚集人们的敬意,以此达到风水的和谐,更极端一点的方式,还要对鬼母献祭。”

    “具体的献祭方式,倒是有很多种,目前来看,也许儿童的尸体,就是祭品之一。”

    方舟点头,“你很懂嘛,我发现,你对风水的事情特别了解。就好像一个职业风水师一样。”

    白朗迟缓地笑了笑,“如果我真有那么专业,那我早该发财了吧?”

    “有道理。”

    方舟吐出一口烟,“那个十三仙,你最近跟她联系过没有?”

    白朗心里“咯噔”一声。

    “你怀疑这是她闹出来的?我看倒是不见得吧。之前她赚钱的套路,无非就是算个卦,在上给人看看相,方便稳定,始终没砸了招牌,犯不上现在又搞出这副冒险的把戏。”

    方舟摆,“我是想你或许可以从她那里探探消息。到风水方面的专业,恐怕她还是比你专业一些。”

    “你不妨找找她,问问她,最近彭城的风水圈子里,有没有什么风吹草动?”

    “江湖骗术都有哪些更新?她身处其中,总该知道一些。”

    一句话提醒了白朗。

    的确应该查。

    不过,不见得是从十三仙那里。

    不错,上次西京八街陈伟民的案子,她的确给警方提供了一些关键线索,但白朗仍旧无法彻底信任她。

    与其是被“卷入”这一系列案件之中,她更像是自己找上门来。

    在没彻底搞清楚她的动之前,白朗必须对她持保留意见。

    算来算去,还是六哥靠谱。

    一个电话打过去,很快就给白朗指了条明路——

    最近江湖上的确有风声,有位“神人”来了彭城,自称是地母大神的传人,要为彭城的孩子带来光明前途,给孩子家长进行心灵洗礼。

    不仅能保考试金榜题名,还能保学位、保进名校。

    “还有能保佑这方面的神?”白朗又好气又好笑。

    六哥回答:“你还别看了,这位“神人”的出现,那也算得上是应运而生。想想现在是什么时节?时值入学季!”

    “孩子的学位、教育资源,是时下赚钱的大热门。市场调节之下,一个商的出现,会引发各行各业的联动,就连风水八卦,星座命理,自然而然也要在这方面发力。”

    “你以为学位不重要?现在家长去求菩萨保佑,都恨不得乞求让自家孩子拿到学位呢。”

    “彭城的教育资源,这么匮乏吗?”白朗笑问,

    六哥发出鸭子一样的嘎嘎笑声,“这些年彭城发展快,全国人民有目共睹,可总是有人,彭城是文化沙漠嘛。”

    “确实文化教育方面稍微差一些,学校建设也不够,你看现在学区房的房价,恨不得是一天翻个番。”

    “所以到底,来彭城的是一位跟教育有关的神仙?”

    白朗忍住笑意,“难道是孔子?”

    六哥不置可否,“听好了,这位自称地母传人的,人称柳老师。自称最能体察天下父母心,可以帮父母实现望子成龙的期待!”

    “还会当面传授教育方法,亲笔绘保佑学业有成的护身符。”

    白朗放声大笑起来。

    直到看见六哥发过来的符纸图片,笑容逐渐凝固。

    暗黄的绢纸上,龙飞凤舞地勾画出一个符号。

    这团旁人看来毫无章法的图案,在白朗眼中却分外熟悉。

    仿佛一瞬间重回遥远的童年时代,耳边响起父亲的声音:你看这个画法,如同蛇一样蜿蜒,如同蟒一样盘踞,乍一看像是两股麻绳扭结在一起,实际上却暗藏两条蟒蛇,这就是家族的力量。

    十年前,彭城里最发达的风水先生协会“喜福会”,内有“胡黄白柳”四大门。

    这种字符的画法,正是来自柳门。

    白朗记得父亲曾经过,柳家专司“祈愿家宅安宁”,保佑子女成龙成凤,飞黄腾达。

    “你刚才,这位老师姓什么来着?”白朗又问了一遍,生怕自己听错。

    果然六哥回答,“姓柳。”

    这个柳老师,是否就是柳门的后人?

    白朗心乱如麻:当年喜福会出事后,柳家是最先离开彭城的。

    如今却突然现身,难免让人感到不安。

    想到这里,白朗匆匆跟六哥道了个谢。

    刚想挂电话,只听六哥,“狼,你上次提到过,你在找一串链。尽管你现在上戴了一串,但毕竟不是你的?”

    “怎么,有消息?”白朗连忙问。

    “也不算,只是柳老师,传闻她会给她的信徒们送上一条绳,上面穿一颗黄色的珠子。跟你上那串珠子的质地,倒是有点相像。”

    六哥沉吟,“她的信徒不少,这珠子恐怕已经发出去不少了。你别嫌我多事,我就问一句,你找的这到底是传家宝,还是别的什么东西?难道这东西并不贵重,甚至可以量产?”

    白朗哑然失笑。

    这串的确是四大门共有的传家宝,原本取材于一种凤胆石。

    国内不多见,但价格也不昂贵,要想复制量产。倒是容易。

    只是串的特殊之处,不在于珠子。

    而是在于串珠上。会以特殊工艺刻上家族传人的名字,以此跟赝品做以区分。

    好比白朗自己那串,一颗珠子上刻的是他父亲的名字“衣”,一颗刻着他的“朗”。

    而沈天青帮他从黑市“买”来的这串,一个字是“雨”,一个字是“珍”,显然来自于另一门。

    可惜。父亲跟柳门一向没有太多来往,白朗对柳家人的名字,一概不知。

    现在六哥问起,他也不好把刻字等等的一系列门道都出去。

    只能随口回答,“不好,柳老师发出去的,也许是个高仿也不定。”

    “好吧。”

    六哥,“别怨我没提醒你,这个柳老师来头不,也是背后有人要推她一把。”

    “你可知道,现在哪位人物有意掌控彭城的教育界?看看最近的新闻吧,那个提出要兴建学校、开设教育基金会的富豪,林春山。”

    沈天青觉得自己一直在做梦。

    八街上发生的事恍如隔世。

    恐怖的消息突如其来,又随着他的dna检验结果,尘埃落定。

    法医的话,他听得不明不白:心心居地下的心脏,西京八街地下的头颅,竟然都来自一个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那会不会就是姐姐沈思月呢?

    不确定。

    法医是这么的:目前的情况来看,倾向于是。

    就这样,姐姐在模棱两可之间被判了死刑。

    警方宣称,他们接下来会全面接这个案子,也会跟沈西来保持接触。

    在征得沈西来的同意后,将用科学检验给出确切结果。

    在此之前,请沈天青按兵不动——不要对父亲透露任何相关讯息。

    沈天青觉得有些好笑,内心却一瞬间生出无限可能:血缘的闹剧好像只在电视剧里上演,一旦出现在现实,让人没有真实感。

    当时警方的问话结束后,他晕乎乎地站起来,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他记得白朗在身后扶了他一把。

    他回身我没事哥,先走了,晚上还要跟几个地产界的合作伙伴喝顿酒呢。

    后来他就一直在喝酒。

    西京八街的拆迁结束后,他转而接受盘古南苑的整修项目。

    沈西来授意他代表自己,出席各种酒局,所以有接待不完的客人,和谈不完的合作。

    他举杯、盯着合同双眼无神,可是脑海里一直有个幻影:那是沈思月穿着连体泳装,在深蓝色的海底飘浮。

    一个浪拍过来,她失去一颗头颅。

    再一个浪拍过来,她整个人开膛破肚。

    “姐。”沈天青哽咽着叫了一句。

    周围立刻现实高筑,酒桌上的人七八脚将他从幻觉中打捞。

    他意犹未尽再叫一声“姐”。

    这时,听见金得利的声音,“大少,你喝多了,哪里来的姐,这周围都是哥啊。”

    沈天青嬉笑起来,生拉硬拽让自己从梦境里挣脱出来,抬对着金得利举杯。

    “金哥,再走一个,我没”

    金得利咳嗽了两声,“大少,你断片儿了。醒醒,起来该吃药了。”

    沈天青终于睁开沉沉的眼皮。

    房间里暮色已至,橘色的光芒平铺在地上,窗外传来几声儿童的嬉笑声。

    他坐起身来环顾四周,这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家中,而是睡在盘古南苑区物业中心一楼的休息室里。

    接管这里的项目,已经有好几天了,沈西来还是对他不放心,特意派了金得利一起跟过来。

    “这些天我总是睡不醒,麻烦金哥了。”

    沈天青坐起身来,打了个呵欠。

    “应酬太多,需要一点时间适应。”

    金得利把水和药瓶递过来,“总之按时吃药,沈总已经跟医生确认过了,这个药跟酒不冲突,还是吃上保靠一些。”

    只要按时吃药、乖乖听话去替他喝酒,父亲大概就会对自己满意吧?

    沈天青暗想。

    这段时间里,他和沈西来几乎没有独处的会。

    很多次,他都想开口直接问出那句话:爸,你知道姐姐可能已经死了吗?

    这个问题问不出去,却牢牢横亘在自己和父亲之间。

    每次想到就觉得胸口压抑,喘不上气来。

    “大少,喝温水可以吗?”金得利问。

    沈天青“嗯”了一声,接过药片,一把吞下,“今晚还安排了饭局吗?”

    “还有一个,跟林氏集团的公子吃顿便饭。”

    金得利的视线瞥向窗外,“现在园区里。正在大力翻修的那座礼堂,已经答应租给林家,作为教育基金会成立当天的新闻发布会场地。”

    “沈总让你主要监工这个项目,你跟对方见一面。也在情理之中。”

    “林家的哪位公子啊?我认识吗?”沈天青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