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0章 瘸子
我放下筷子。
李全的话,的没错,但我还是满满的不甘心。
如果木西不是凶,他完全没有必要做那些多余的事情,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一定!
“刘队怎么看那窗户上的影子?”
“还能怎么看,没有实锤,拿他没办法啊。还有,他现在准备将案件移交给检察院了,检察院审查后一上诉,就开庭审判了。”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秦涵那个律师呢,最近有没有动静?”
李全摇头,“这个不清楚,那个律师号称律界的鬼才,让很多当事人起死回生。不过我觉得,这个案子,对于他来,也有点悬吧。”
“因为如果秦涵一心想替木西顶罪的话,那么,她是肯定不会对自己有利的话。律师就只能从柳环,从对秦涵和木西姐弟俩虐待这个角度,进行辩护了。”
我的响了一下,弹出一条信息,点开来看后,对李全:“看看这个。”
李全默念着上面的新闻,“秦涵因肾囊肿于昨天晚上,从看守所转移到医院进行治疗了。我去,搞成这样?”
“我想去看一下秦涵,你去一个地方,好好查一下那里的情形。”
我低声地对李全交待道。
“那个地方,我们之前不是查过吗?”
“对。但我觉得还得再好好查,总觉得不可能什么也没有留下。”
李全应下。
和李全碰面后的下午,我就去秦涵就医的那家医院。
从楼梯进入走廊,就看见有一个年轻女警,正站在门口守着。
我上前表明了我的身份,但那个女警还是阻止了我,“您需要经过我们领导的允许才能进入。”
我只得灰溜溜地坐回了长椅上。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中款商务装的男人走过来,朝女警点了一下头,女警打开了门。
大约十五分钟,那个男人出来了,摇了摇头。
从我身边经过时,我试探地问了一句,“是周律师吗?”
他收住脚步看向我,“是,你是哪位?”
“我是她一个朋友,想打听一下,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复杂性肾囊肿,需要住院治疗。”
“不,我的是那方面。”
他对我的“那方面”心领神会,哦了一声,双脚脚尖微微向上踮了下。
落下去时,情不自禁地摇了下头,“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什么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揽,恨不得自己被判个死刑,最近我在考虑,是否解除委托合同。”
他完,便朝我举了一下,“回见。”
在我也准备离开的时候,看见木西被助理推着轮椅,从直升梯的方向拐了过来。
木西见了我,好像什么也没有看见。
我也没有跟他招呼,下了楼,在医院出口处倚着墙抽烟。
抽了一根烟,第二根烟正要点时,木西出来了。
我挡在他的面前,他冷冷地仰头看向我,“许执法者,你又想干什么?”
“我想跟你谈谈。”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他扭头示意了一下后面的助理。
助理正要推车时,我抢先一步,抓住了轮椅的上方把,推着木西朝前走。
“你干什么,你疯了吗?”木西叫道。
“紧张什么?你是大明星,是公众人物,我要是敢把你伤害了,那我不得被你的粉丝千刀万剐啊。我们只是闲聊几句。
他心里松动下来,但嘴上不饶人,“你们执法者都那么闲吗?”
“托你的福,我被停职了,现在要多闲有多闲。”
木西嘴里发出切的声响。
助理再想跟过来时,他用眼神朝那人示意没问题。
我推着木西出了医院,穿过一条街,来到了街心公园。
他很害怕这样暴露青天白日之下,不时将帽沿朝下拉。
今天不是周末,街心公园的人很少,只有几个老人,带着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在一隅玩耍着。
我们所处的地方非常的幽静,相信不会有人来打扰到我们。
“你想跟我谈什么呢?”
木西还没等我话,先抢着答道,“我想想,该不会是想让我出面到你们刑警队替你求个情,撤销你的处分吧,那你可就找错人了,再,除了音乐,我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是啊,包括对你姐姐的病情也不感兴趣。”
他立刻变了脸,“我可是给足了你面子,你再这样话,我现在就打电话到你们警队,你在停职期间还骚扰我。”
我不理会这些,道:“你了解肾囊肿这种病吗?这种病可大可,如果是单纯性的肾囊肿,就算不治,凭着自身的免疫力也能恢复正常。”
“但如果是复杂性的,可能会造成肾衰竭,再严重点就是尿毒症。但现在的诊断结果,是复杂性肾囊肿。不定等不到法院判决,你姐姐先被自己的病拖死了。”
木西没想到会是这样,嘴唇哆嗦起来,“不会的,姐姐不会有事,不会的!”
“今天她的律师过来了,你姐姐完全不配合,她一心想替你把罪名承担下去。你,于心何忍?”
听到后面的话,木西的上半身一下子拔高了,怒视着我,“你别自作聪明了。”
“我真是弄不明白,人既然不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要想尽办法逃离现场?这一点,如果你今天向我解释清楚了,我保证我不会再纠缠你。”
他盯着我看,久久的。
“回答不上来了是吗?因为事实上,凶就是你。”
“一切都是你的猜测,你们没有任何证据。”
“你在逃避我的问题。”
他收回目光,吸了口气,“许执法者,我还是那句话,你没有证据。”
“你要证据是吗?好,我给你证据。”
我推着木西,直直地往公园边的一处荷塘而去,越走越快。
他慌乱地叫了起来,“你干什么?”
我加快了速度,车轮碾过落叶,发出清脆的声响,一只不知名的鸟受到掠扰,从残荷的尖尖上,飞向树丛中。
“你疯了!”他的声音更加尖锐。
轮椅嘎然而停,再稍稍向前一步,木西就会连同轮椅一起摔下荷塘。
木西惊魂未定,脸色发白,话时气都喘不上来,“我知道你的用意,你无非就是想,想看我能不能突然站起来,是不是?呵,看到了吗?我没有。”
“你当然不会。如果会的话,就不是你了。所以,我根本就没有想过用这种方式让你站起来。我是想让你看看,看看眼前的这片荷塘,好好看,想到了什么?”
秋冬的荷塘虽别有意境,但在常人眼里,依旧是污糟糟的一片。
“想到了吗?”
我贴着木西的耳边,“我提示你一下,你和你姐姐遭遇过的那场暴雨,她为了救你,自己差点淹死。”
木西像被施了魔法,定定地看着那片荷池。
慢慢的,脸色变得悲凄了起来,唇间含含糊糊地发出一个声音,“姐姐”
他的上半身慢慢弯了下去,双捧着脸,呜咽起来。
我向他递去纸巾。
他擦完,清了清喉咙,问我:“你为什么会紧盯着我?明明那个案子已经结了,你却始终不肯放过我。”
“我是一个执法者,我”
“我不想听这些。”
“因为你姐姐,她救过我女儿。”
木西惊愕地扭头看我,脖子处出现了细微褶痕,“我姐姐救过你女儿?”
“是的。那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可能在我的潜意识里,有一份出于对你姐姐的感恩,所以,就对这起案子格外重视吧。”
在一片残荷的池塘边,我向木西讲述了两年前麦芽受伤的事件。
“如果当时不是你姐姐冲上去,护住了我女儿,我都不敢想象我女儿会怎样?”
“我姐姐护住了你女儿?”
“是的,她还求那个人不要再打了。这件事情,我曾经向你姐姐证实过,你姐姐否认了,但我现在有理由相信,确实是她。”
“确实是她。”木西像梦呓般地了一句。
我心弦一动,“你知道?”
木西反应过来,“我不知道,姐姐也从来没有起这件事情。但我姐姐曾经那样保护过我。”
我将木西的轮椅往后拉,推回到了原先的地方。
“你女儿叫什么名字?”他问。
“麦芽。我爱人取的,她是希望这个世界的人,能够像呵护麦芽一样去呵护她吧。但是,她生麦芽的时候,难产死了。”
我完,看向远处,心中泛起一阵思念。
“你知道我的艺名是怎么来的吗?”
“我开始不清楚,后面知道了。木西,合在一起,就是栖,你在你的成名曲里面唱道:世界那么大,我们要的只是一个掌心大的地方,可以躲避风雨,可以迎接阳光。我用生命供养这停栖的地方。我的没错吧。”
木西惨淡地笑了一声,“没想到,居然被猜中了。”
“我猜中的。应该不止这些吧。”
他的脸色肃穆了,然后出人意料地,当着我的面,缓缓地站了起来,并且走了两步,又转身,回头面对我。
“这个你也猜中了。”
“明明已经康复了,为什么还要依靠轮椅呢?难道要这样伪装一辈子吗?”
虽然我一直认定,木西是可以站立且能够行走的。
但当亲眼目睹时,心里依旧感觉震撼。
“我是没办法,我虽然可以走,但是腿一长一短,慢走的话,倒感觉不大,只要步子一快,就会发现,其实一只脚有点跛。”
“这个瘸腿的毛病,如果媒体知道了,会无限放大。那么我的形象就会受损。”
“公司在我身残志坚这个形象上,花了很大的代价,是绝对不会同意我放弃轮椅的,哪怕是做做样子。”
“我还知道,你去过友爱康复中心,那个地方和我们公司有重要合约,出于保密原则,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不可以出真相。”
我内心唏嘘了一下。
那天在友爱康复中心时,段副主任那火云邪神的形象,又浮现了出来。
“可是,就算是这样,你们依旧没有足够的证据传唤我回去。不是吗?”木西挑衅地看向我。
我的响了一下,是李全给我发来了一条信息。
我笑道:“真的被他找到了。”
“什么?”
“我们的侦查员,在你家后门边的红叶石楠丛中,找到了一枚的脚印。经鉴定,脚印是你的,上面还有残留的你母亲的血迹。人算不如天算,案发前,一阵阴雨天气倒是帮我们大忙。”
木西盯着我,那眼神除了惊愕,还包含着一些看不清的东西。
过了许久,他才垂下了头,重新回到了轮椅上,“许执法者,我们走吧。”
“好,我会将你带到你应该去的地方。”
“请便。”木西一脸淡然地。
这神情和秦涵投案后的表情一模一样。
我推着轮椅,将木西带到刑警队时,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只有刘队和李全,一脸镇定地看着我们。
刘队朝我们走过来,问我:“搞定了?”
“是。”
刘队又问木西,“你来刑警队做什么?”
“自首。”木西。
刘队白了他一眼,奚落道,“被我们的人押回来的,你敢这是自首?”
他拍了下我的肩膀,“从现在起,你结束停职,人交你审讯。”
我心中暗喜,“是。”
这个审讯室,也是之前秦涵接受审讯的地方。
在这里,秦涵向我讲述了他们姐弟俩的过去。
现在,木西继续向我叙述着那个故事残缺的部分。
残了一只的秦涵,和残了一条腿的木西,终于忍受不住,在一个晚上,离开了柳环,离开了家。
他们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柳环了。
他们边走边乞讨,不知道要走向哪里。
只是不停地向家相反的地方走,走到一个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地方。
他们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里,到处都是高楼大厦,车辆川流不息。
他们在过街天桥上开始乞讨。
很快,他们发现,在这里乞讨,比在乡镇里面来钱快得多,半天时间,他们面前的铁罐就满了。
傍晚的空气中,飘荡着食物的味道。
木西揉了揉肚子,想和秦涵一起去吃点东西。
就在他们准备收摊时,一个打扮得整洁,背着挎包的男子,站在他们跟前。
他的往包里掏了掏,然后弯下了身子,朝他们面前投去。
就在姐弟俩以为他要给钱时,那个人猛地将他们讨钱的罐子,端起来就跑。
他跑得飞快,在人流密集的天桥上一转眼就不见了。
秦涵目瞪口呆,木西想跑出去,但摔了一个跟头。
他拼命地捶自己那麻木的腿,捶得一旁的秦涵眼泪直朝外涌。
收住眼泪,继续摆摊,到了夜色沉沉时,木西将罐子倒了底,从里面流出两个五毛钱的硬币来。
以后为了避免再次被人抢劫,他们每过一个钟头,就会将铁罐里面的钱,挑一些面额大的叠好,放进口袋里面。
每天的收入是保住了,但新的麻烦又来了。
有一些乞讨的人上门找麻烦,姐弟俩抢了他们的生意。
在一次被抢走了所有的钱之后,秦涵和木西被迫离开了天桥。
他们换了一个地方,但发现只要稍稍一定下来,就会遇到相同的问题。
难道是这个城市乞讨的人太多,以至于竞争过于激烈了?
权衡之下,他们还是觉得离开,去别的地方发展。
他们又开始了流浪,天气渐渐变冷。
北方的冬天,风从他们的破衣服里面呼啸而过,在他们的身体上,划出无数道口子。
路越走越偏,钱用完了,身上的食物越来越少。
看看四周,灰蒙蒙的一片,天空飘了雪。
木西蜷缩在秦涵的后背上,:“姐姐,我们还能活下来吗?”
“当然能。”
“姐姐,你放我下来吧。咱们歇一会再走。”
秦涵将木西放下来,木西顺势倒在冰凉的地上,眼睛眯缝着。
秦涵想搂住他,替他遮挡寒风,却发现木西浑身发烫。
她警觉地坐了起来,“凯,凯。”
她一只拽起昏沉沉的木西就往后背上扛,一边呼唤着木西的名,一边朝人烟的地方走去。
大约走了三个多钟头,秦涵果真看到了一片村庄。
她欣喜地走到一户人家门口去敲门,里面的人一见他们的模样,给了他们一块钱打发他们赶紧走。
连续好几家都是这样,谁也不想沾上他们。
秦涵仅有的一点力气终于用完了,她和木西一起倒在了雪地里。
迷迷糊糊中,秦涵发觉有几个人裹袭着一阵风,朝他们这边冲过来。
还没等她看清时,那几个人就冲着木西拳打脚踢。
他们口中还顺口溜般地道:“瘸子,背口袋,口袋漏,点蚕豆,蚕豆开花,瘸子冲家。”
秦涵见状,扑上去就抱住木西,嘴里道:“你们别打他,你们打我。”
话音刚落,她的后背就踢上了几脚,其中一个人还朝秦涵的身上吐着口水。
他们离去后,秦涵才缓缓地抬起头来。
她这才注意到,那几个打人的,其实也不过是跟她一般大的孩子。
木西在她的怀里蠕动了下,问,“姐姐你怎么样?”
“我没事。好着呢,我们走,离开这里。”
秦涵坚持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但头一晕,也倒在了雪地里。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