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二日，谢家济济一堂，阖家团圆吃晚饭。

    饭桌上，谢明承将谢家人不准出谢家门的话又嘱咐了一遍，一屋子的人，除了谢夫人，都愣了。

    三姨太太笑道：“督理，这是做什么？大过年的都要走亲访友的，不能出门，这个没道理的呀。”

    大姨太太劝道：“三妹，明承这么了，肯定有他的道理，我们照做就成。”

    谢蔷阴阳怪气地讥笑道：“我们没多少亲朋好友好走的，不出去也没什么，不过倒确实为难三姨太太了，毕竟嘛，三姨太太知交遍天下。”

    三姨太太最气别人讽刺她交际花的身份，当场一拍筷子：“谢蔷，你什么意思？”

    谢明承狠狠将一只碗砸在地上：“都他妈的给老子闭嘴！老子不准出去，就不准出去！”这个家里就没一日清净，气得他饭也不想吃了，扔下筷子就出了餐室。

    谢蔷眼泪当场就落了下来，大姨太太将筷子塞到她里：“吃饭”。

    三姨太太狠狠瞪了她一眼，咒骂两句，扭着腰也走了。

    二姐谢蓁呜呜哭了起来，二姨太太赶紧将她抱到怀里：“囡囡不哭——”

    谢蓁低声啜泣：“姆妈，我害怕”

    谢夫人放下碗，对二姨太太：“静安，你带二姐回房吧，饭菜我让下人送过去。”二姨太太娘家姓苏，闺名静安。

    二姨太太道了声谢，带着谢蓁回去了。谢蓁今年十五岁，因七岁时高烧不退，智商便停留在那时，再也长不大了。

    一顿家宴吃得索然无味。不过，这么多年来，谢家也鲜少能安安静静吃完一顿团圆饭的，谢旌倒也习惯了，他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汤，便放下了碗：“我饱了，慢用。”

    腊月十三日，顾怀离开江城。

    腊月十四日清早，谢明承驱车前往郊区军营，途中遭伏击，刺客当场承认是曹穆山雇来暗杀他的。谢明承大怒，登报讨伐曹穆山，谢家军队轻装攻去沐城。

    腊月十五日，江南日报因器缘故，本该清晨发出的报纸，一直到快下午五点才发到百姓里，而这时，谢明承的军队已经逼近沐城。

    夜幕降临，曹穆山的军队在深夜遭到闪电偷袭，许多士兵连裤子都没提好，便被人一枪毙了命。曹穆山匆忙作战，但因失了先，一直到十六日上午，才能正常和谢明承军队开战。而此时，谢明承已占领了三分之一的沐城。

    曹穆山怒不可遏，全力反击，双方开始拉锯战。

    几日辰光，时局变化快得连报纸都不知道怎么写才好。

    这便是青偃当晚跟顾怀所提的法子：闪电战，用当年霍去病破匈奴的打法，以快破敌，就打曹穆山一个措不及，占上先。

    古来今往行军作战，都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要打闪电战，前提是必须能随时随地补充粮草，这自然离不开钱和当地的支持。

    谢明承虽然在兵力上不及曹穆山，可有一点却是曹穆山比不上的，那便是谢明承有钱，背后有顾氏的鼎力支持。顾氏家族的产业以江南为中心，遍布全国各处，乃至东南亚和北美，实打实的大财阀，只是顾家人比较低调罢了。所以，打这场战，是用钱砸曹穆山也不为过。

    *

    青偃在谢家巡察，目光不由自主地往沐城方向望去。

    江、沐两城相距两百多里，那里的炮火自然是看不到的，但她的耳边似乎能听见子弹射出的声音，脑中能想象出打仗时血肉横飞的场景。

    希望——顾怀一切安好吧。

    卫兵匆匆忙忙跑来，结结巴巴地：“傅——傅副官，刚刚大少爷开车出去了，我们——我们拦不住”

    青偃眉头一皱，这个节骨眼上，谢家大少爷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卫兵见青偃不话，忐忑道：“傅副官，这怎么办”督理走前可是严令禁止谢家人出门的，要是大少爷有个什么事，他们这些喽啰肯定脑袋不保啊！

    青偃也明白这事的轻重，对卫兵：“请老冯开车在大门口等我。”

    卫兵“诶”了一声就去找老冯，青偃也跑着去门口。

    她到的时候，老冯也刚好开车出来。

    上了老冯的车，青偃问：“大少爷一般都去哪里？”

    老冯想了想：“去警察局，去城里的饭店舞厅，没个准。”

    青偃道：“那就按远近，把大少爷能去的地方都找一遍吧。”除了挨个去找，她也没有别的办法。能找到，自然最好，若是找不到，她也找过了，出事了要问责，她好歹也有个正当理由。再者，以她对谢旌的了解，这人虽然看着不着调，但也不是个没脑子的，身不错，出事的可能性不高。

    不过，她心下还是有几分纳闷的。谢旌被关禁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前些日子虽然也折腾，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今日就憋不住了？

    *

    青偃和老冯满城找谢旌，谢旌的车却开进了一个花木繁盛的别墅院子。

    守卫穿着黑色长袍，恭恭敬敬地向谢旌行礼，谢旌随把车钥匙扔给其中一位，大步进了别墅。

    别墅的装修与摆设皆十分豪华，不别的，单正厅摆的关公像便是纯金打造，而关公里的青龙偃月刀，据是唐朝古物，这一人一刀要搁别人家里，非得弄个保险柜私下存放，可在金大少爷这里，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摆在众人面前。

    也是，江南“红门”老大的家，谁敢造次？嫌命长，还是嫌自己的腿和长在身上碍眼？

    见谢旌进来，站在关公像旁的红门弟子：“谢大少爷，大少爷在二楼的卧室，是您来了就直接上去。”

    谢旌微微点头，快步上楼，再右转敲了第三个房间的门。

    “进来。”

    谢旌推门而入，却见一个身着紧身旗袍的女子，正探身喂床上男子水果。旗袍的开衩很高，露出大片白花花的大腿，看得谢旌忍不住笑道：“金灶沐，你都这样了，还不收敛收敛？”

    床上男子握了握女子白嫩的：“阿南，你先出去。”

    唤“阿南”的女子柔声道：“那我先下去煲猪肚鸡汤，等会端上来。”着，便如弱柳扶风一般，轻轻款款地走了出去，经过谢旌身边时，向他微微一笑，眼波流转，分外娇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