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偃很积极地迅速地打包好行李，除了几套换洗衣服，她也没什么东西可带的。

    下午三点，她跟着谢旌，登上了去南城的火车。

    火车是专列，谢大少又是受不得委屈的人，休憩之处自然是专列里的豪华包间。沾他的光，青偃也有自己的一个包间，就在他的隔壁。

    坐火车无聊，谢旌把青偃叫到他的包间，让她陪他打牌。

    青偃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推牌九？你又玩不过我。”上次惨败的教训难道还没让他长记性？

    谢旌觑了她一眼，一脸鄙视：“你出老千，我只是没揭穿你罢了。”

    青偃睁着一双大眼睛，坦坦荡荡地承认：“知道我会出老千，那还敢跟我玩？”不过闲着也闲着，她狡黠一笑：“当然，大少爷如果坚持要玩，我也是可以奉陪的。不过事先好了，各凭本事，别到时候输光了钱翻脸。咱们啊，玩归玩，可别伤了和气，您是不是？”财神爷送钱来，她要往外推，那她不是傻吗？

    青偃的那点心思，谢旌怎会看不明白？挺好的，女人嘛，总要有点爱好的，不然多无趣啊。“爱钱”这种爱好就很不错，他谢大少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谢旌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几叠钞票扔在桌上：“我就不信你都能拿走了！”

    青偃眼前一亮，毫不犹豫地在谢旌对面坐下，捋起袖子搓牌。

    她的皮肤细腻洁白，指因常年习武缘故，纤长但有力度，不似养在家里的美人玉，好看是好看，但太过柔弱，经不起风雨。

    谢旌指着她肘处一道两寸多长的伤疤，问她：“这道伤，怎么来的？”

    青偃抬起臂，略一想，却没想起来，随口道：“好久了吧，不记得了。”

    谢旌目光一沉。他记起她和琬琰被伏击的那个晚上，她血淋淋地坐在地上，浑身是伤。

    他查了她的过去，十六岁前颠沛流离，十六岁后在刀口上舔血度日。火中救周长发的女儿，替老谢挨刀，不是因为她逞强，而是她的习惯。为了活下去，刀山火海，她也只能往前走，别无选择。

    也不知是谁给她取的名，青偃，青龙偃月刀。她真把自己活成了关二爷里的那把大刀。

    他不可怜她。他谢旌认定的女人，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如果她还是要做一把刀，他也不会阻止。只是往后的日子，但凡这把刀要出鞘，他都会义无反顾地站在她的身边，和她一起面对这乱世里的腥风血雨。

    青偃用指扣了扣桌子：“大少爷，你垒牌？”

    谢旌蓦然回神，道：“你垒。”

    青偃呵呵一笑：“你不是我出老千吗？”

    谢旌回：“我就看你怎么出老千。”

    青偃迅速垒起牌：“那你恐怕要失望了。”

    车窗外，日头一点点西斜。大片大片的彩霞像一直展翅欲飞的巨大凤凰，在天际慢慢降临。

    谢旌的钱已经都到了青偃的面前。

    青偃甩完最后两张牌，笑眯眯地问谢旌：“还玩吗？”

    谢旌皱眉：“看在我输了这么多钱的份上，你能把怎么出老千的办法透露一下吗？”真是见鬼了，他盯了她快两个时，愣是没发现一点破绽。

    青偃：“事先好的，各凭本事，输赢无悔。”笑话，看家本事，能随便吗？

    谢旌又问：“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青偃笑道：“我家里那么多人要养活呢？哪会嫌钱多！”那箱黄鱼，还有这些钱，只能算是钱滚钱的第一笔钱，对她来，离目标还远着呢。

    谢旌：“你那些个兄弟啊？他们有有脚的，不会自己养活自己啊！”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青偃一定要管那些人，既然走了正道，给他们开家店，让他们当兵，已经仁至义尽了。她又不是他们的妈，至于管到吃喝拉撒、生死嫁娶吗？

    青偃回得真诚：“我们在关二爷面前发过誓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们当然能自己养活自己，可是他们却逃不过这场战乱。

    谢旌气了。他还是个外人，她没对他实话。

    青偃捧着一堆钱，心翼翼地问：“如果不玩了，那是不是可以吃饭了？”

    谢旌没好气：“你赢了我的钱，还要我请你吃饭，你的脸皮能更厚点吗？”

    青偃回得义正言辞：“我是保镖，你是雇主，雇主当然得管保镖的饭啊！”

    “吃吃吃，爱吃什么自己跟列车员去！”谢旌挥挥，懒得跟她争。

    青偃抱着钱，屁颠屁颠地跑了。

    *

    夜沉沉，火车在铁轨上“咔哒咔哒”地奔驰。

    谢旌被青偃气得没吃多少饭，这会又饿了，索性起来去找吃的。推开门却见青偃的包间里还有灯光，便敲了敲门。

    还没收回，门已经被一把拉开了，眼前突然出现青偃的脸，他倒愣了下：“你开门这么快？”

    青偃凝重的表情放松下来：“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谢旌：“你还真是个称职的保镖。”

    青偃：“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谢旌无以反驳，往包间探了探头：“大晚上你不睡觉，在干嘛呢？”

    青偃回了两字：“学习。”

    谢旌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睛却瞄到床上放着一本书：“看什么书呢？”也不管青偃同不同意，径自走了进去，拿起床上的书一看：“tecllftewld？”

    “你看得懂英文？”谢旌有些意外。

    青偃摇头：“看不懂。金少爷，要学英文就要多看英文的书。”她是对着英文字典看的，可这书仍旧跟天书一样，看得她头昏脑涨。

    谢旌忍俊不禁：“金灶沐的话你也信？他在罗国呆了四年，跟罗国人对话，还是只能靠舞足蹈。他让你多看英文的书，可他自己连英文课本都没翻完。”

    “你是有多想不开，才去跟一个学渣学英文！”

    青偃无言以对，虽然隐约觉得金灶沐不靠谱，但没想到这货这么不靠谱。

    “为什么突然想起要学英文啊？”谢旌翻着书问道。

    青偃顺口回：“唐副官了，做谢家的副官要会英文。”脑中一转，她道：“这也算是职务需要吧，我能要求找个英文老师吧？”她也是傻了，多完美的借口啊！

    谢旌看着她，毫不客气地：“傅青偃，你知不知道自己随口瞎时，嘴角会上扬、笑得特别假啊？”还唐副官，唐副官连大字都没认全，学个鬼的外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