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起死回生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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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旌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老李头原本就枯黄的脸,在算完这一卦后憔悴了不少,话的声音也虚弱了许多:“卦象显示是八个字,前四个字‘起死回生’,后四个字算不出来。”

    “算不出来?你天天吹嘘自己那么厉害,为什么算不出老大的命啊!”五加皮忍不住叫道。

    谢旌却:“起死回生,那是吉卦?”

    老李头摇摇头:“不知道后面四个字是什么,不好啊。不过——”老李头目光坚定:“我能确定的是,大当家尚在人间。如果是去了阴间,就没有卦象了,但她的卦象还能算出来,她就一定还活着。”

    谢旌心跳加剧,连声音都有些发颤:“真的?”

    老李头用力地点头:“千真万确,我可不敢拿大当家的命开玩笑。”

    谢旌只觉得心里的那团乌云骤然消散,这是这些日子以来,他听过的最好的消息了。只要她活着,他就一定能找到她!

    “那能算出她在哪里吗?”他追问道。

    老李头:“具体地方不知道,但是往西边去了。”

    五加皮道:“西边?西边那么大,怎么找啊!你再算算,肯定还有别的线索的。”

    老李头苦着脸:“真算不出了。这算命啊,本来就是泄天的事,老天哪能给你泄那么多呢!”

    谢旌:“西边,够了,我去找。”顿了顿,又问:“她有挨饿吗?”

    四婶诧异地看着他。

    老李头也是一愣,还未开口,他倒继续道:“算了,是我强人所难了。老先生,多谢!”

    谢旌站起身来,出了铺子。

    斜阳已经坠入地平线之下,却还有几抹彩霞残留天际。

    古谚:晚霞行千里。想来明日是个好天气,适合出门。他心想。

    *

    青偃一直在做梦,断断续续的,有时候很模糊,有时候却清晰得跟真的似的。

    比如,她看到了胡姐,甚至还听到她惊恐的叫声:“她——她流了好多血!”

    她还看到了七宝,七宝愁眉不展地坐在她身边,喃喃自语:“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一定不会。”七宝身边还有一个面目阴沉的老头,她不认识,但看着就不舒服。

    甚至,她还看到了谢旌。她躺在马车上,风吹开了窗帘,她眯着眼朝那一方明亮处看去,看到了蓝湛湛的天,也看到了蓝湛湛的天空下,谢旌骑在马上,面无表情。

    谢旌为什么会骑马呢?他应该坐在车里才是。一定是她在做梦。

    只不过,这些梦都很奇怪。

    梦做久了,睡觉就成了一件辛苦事。她想醒来,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醒不来。

    时候,阿爹跟她讲过一个故事,有个女孩因为贪睡,就被睡神留在了梦境里,再也醒不过来。当时她一听醒不了,会见不到阿爹阿娘,就急得哭起来,再也不贪睡了。

    现在,她就像被睡神留在梦境的那个人,每天做着各种莫名其妙的梦,却睁不开眼睛去伸触摸真实的世界。

    也不知在混混沌沌之中徘徊了多久,她突然听见了风吹竹叶的声音,沙沙,沙沙。

    是兰园的“绿竹院”吗?

    恍惚间,她看到谢旌穿着西装朝她走来。她瞪着他,他却微微一笑,面目俊美得不可思议:“赶紧拍完吃饭。”

    她低头一看,身上穿着密斯特露易丝设计的婚纱礼服,层层叠叠的轻纱,轻轻一动,便是衣袂飘飘,左臂、右臂、肩膀和右耳侧的黑色山茶,在白纱中开得冷艳。

    “傅青偃,我很想你。”

    她一抬头,谢旌已换了军装,脸上满是疲倦,头发也理得糟糕,可他那副皮囊还是好看得一塌糊涂,褪去往日的脂粉气后,更是英姿焕发。他这话的时候,带着讨好和撒娇之意,倒有几分孩子气。

    她也不是铁石心肠,她的眼睛看得到,她的心也感受得到。她伸出,想去拍拍他的脸,告诉他:其实——她也很想他。

    可她的指才刚触碰到他的脸,他便如同水中的幻影一般,碎成了千万片,消失不见了。

    “谢旌!”

    她心下着急,踢掉了那硌脚的高跟鞋,赤着脚去追逐他消失前最后的影子。满地都是细碎的石子,锋利如刀片,她的脚底被割出一个又一个的伤口,血涌了出来,疼得她额头冒汗。

    风越吹越大,身上那袭雪白的长裙猎猎而舞,随后,一层层地消失不见。她身上的茶花,片片凋零,落在地上的血渍上,转瞬枯萎。

    她看到她的和脚越来越淡,直至最后变成了透明。

    她,不见了。

    她蓦然止步,惊恐万分。

    忽然想起,她本就是一个已死之人,如今是要像每一个亡灵一般,尘归尘,土归土,在万丈红尘之中烟消云散?

    可是,她就这样不见了,谢旌会不会很着急?他会不会很难过?她见过他父亲死时,他悲痛万分的样子,她不是不心疼。

    她,不想看他着急、难过的样子啊——

    她猛然睁开了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屋里的光线很暗,窗外有竹叶沙沙的声音,窗边站着个人。

    她脱口而出:“谢旌!”

    那人转过身来,他背着阳光,青偃看不清他的脸。不过,他的身量没谢旌高,穿的也是谢旌从未穿过的长衫。

    他不是谢旌。青偃的心里莫名感到一阵失落。

    那人匆匆朝她走来,清秀的脸上还残留几分稚嫩。

    “七宝?”青偃有些不可置信,更让她觉得怪异的是,他在床沿坐下,就那么自然地放在了她的额头。

    “不发烧了”他低声道。

    青偃很不习惯,她一把扯下他的,挣扎着坐起来。右腿剧痛,她两撑在床上,好一会儿才从那阵痛意里回过神来。

    “你的右腿断了,得好好修养一阵子。”七宝见她痛得冒冷汗,赶紧去搀她,却被她拒绝。

    “松。”她的语气并不严厉,甚至是虚弱的,可就像这些年她一直是他的老大一样,她的话始终对他有威慑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