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医生和照顾孩子的妇女过来，给孩子检查身体，管孩子们吃饭、洗澡，一通忙碌下来，已经到了下午。

    后园荒地也挖得七七八八了。士兵们站在边上，一个个神情诡异。

    虽打仗的时候，也见过不少死人，可一下子见到密密麻麻这么多的孩童尸骸，任谁都无法淡定。

    这哪是什么孤儿院，分明是个孤儿屠宰场啊！

    谢旌和青偃知道情况会很惨烈，但猜测和亲眼见到却是完全不一样。沉默许久，青偃问谢旌：“这些孩童的骸骨，怎么办？”好歹也曾是一条条无辜的人命。

    谢旌明白青偃的意思，道：“都挖出来吧，葬到公墓去。”又对一边的士兵：“处理的时候心点，尽量完完整整地入殓安葬。忙完这事，都去顾师长那里领钱。”

    士兵一听有钱拿，又是一件积德的事，一扫方才的疲倦，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顾怀对谢旌：“这里我看着，你们先回去休息。有事我打电话去谢家。”

    谢旌一晚没睡，确实累了，便点了点头：“好，那辛苦你了。”又道：“查下23的电话，把人抓了丢给阎营长去审。”

    这才偏过头对青偃：“走吧。”

    *

    回去的路上，青偃对谢旌：“这事蹊跷，那个院长肯定隐瞒了什么，只是她不肯，这就难办了。”

    谢旌勾了勾唇角，冷道：“阎营长以前是做审讯的，人到了他里，任你牙再硬，他都能一颗颗敲碎了，把里面的话掏出来。等两天吧，她总会开口的。”

    青偃想起曾在金灶沐别院看见的摆满刑具的房间，确实，进了那样的地方，还有什么敢隐瞒的呢？那时候，求的可不是活，而是快点死了。

    她又问：“你把孤儿院里的人一锅端了，接下来孤儿院怎么弄？”

    谢旌揉了揉眉心，道：“这才是真难办的事。如今孤儿院里一百多个孩子的安置倒不成问题，但架不住源源不断的弃婴啊。”

    青偃理解他，养三省**万的兵，已经够他头疼的了，还要建学校、造医院，如今再是无底洞一样的孤儿院、福利院，一桩桩都是钱，不单单要钱，还得有能做事的人。

    如果学校、医院还有产出，那孤儿院、福利院就真只有投入了，等于是无本的买卖。这也是孤儿院里的罪恶能捂这么多年的缘故，无论是谢明承还是谢旌，都在忙打仗和赚钱的事，哪有心思和精力管这些？

    谢旌曾经过，一个社会福利体制的健全，是建立在国家统一和财政收入富足的前提之下。如今国内四分五裂，紧接着还会有大战，国不国，家不家，人命如草芥，这事能怎么管呢？

    谢旌握着她的，道：“我会想办法先安置这些孩子，后面的事，走一步算一步吧。”

    青偃点头：“也只能如此了。”又想起件事来：“我让四婶去孤儿院帮忙吧，她喜欢孩子，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谢旌：“嗯，等下我让人送四婶过去。”

    *

    第二日，谢旌一起床，先打电话给阎营长。阎营长，贪污、杀孩子的事都招了，其他的没。

    “是没，还是没有？”

    阎营长回：“听口气是没有，各种段都上了，这两桩事也的有鼻子有眼，跟在孤儿院看到的情况一样，其他怎么问都问不出来。”

    “院长也一样？”

    “院长？才上了刑就晕过去了，用水泼醒，问了一圈，也没出新鲜的话来，这会人还晕着呢。不过督理，这位院长是罗国人，要有个三长两短，是不是不好跟罗国交代？”

    “我管她死不死，我只关心把话问出来！再给你一天时间。”

    “是，督理。”阎营长听谢旌语气重了起来，赶紧应下。

    “对了，电话23查出了什么？”

    “哦，那是一个专给人打下的帮派，只要雇主给钱，什么活他们都接，也不多问。这些年孤儿院的尸体，几乎都是这个帮派找人来清理的，另外倒也没什么。”

    “嗯。”

    挂了阎营长的电话后，谢旌又打电话给了顾怀。

    顾怀孤儿院一切都还好，身上有病的孩子都送到江城医院去了，被褥和衣服能换的也换掉了，找了几个阿姨过来，孩子都很听话，倒也不难照顾。

    另外，孤儿院后面那些骸骨，估计还要一到两天的时间才能挖完，公墓已经联系好了，会分批将孩子送过去。

    “顾哥，辛苦了。”谢旌打心眼里感谢他。

    顾怀在电话那头笑了笑：“客气什么。”

    谢旌放下了电话。这世上能让他佩服的人不多，顾怀算一个。

    顾怀对青偃的感情，他是隐约知道的。这桩感情，过程如何，他不清楚，但他清楚顾怀的性子，也清楚顾怀并没有放下。可顾怀退得坦坦荡荡，他和青偃在一起后，顾怀也是竭尽全力地帮助他们，并无一句怨言。句实话，他自认没有这样的胸襟。

    顾怀是他兄弟，是他放心将把后背交出去的人。

    *

    顾兰兮在门上敲了几下。

    谢旌回过神来：“妈，什么事？”

    顾兰兮白了他一眼：“什么事？吃饭啊。”

    谢旌“哦”了一声，又道：“那我去叫青偃——”

    “不用叫了，她早就走了，让我跟你一声，她去孤儿院帮忙了。”顾兰兮奇道：“你们现在开始关心社会福利事业了？”

    谢旌站起身来，边走边和她这两天在孤儿院看到的事，听得顾兰兮也是又惊又怒：“这些人，杀十次都不为过！”见谢旌面色沉重，问道：“办孤儿院缺钱是不是？”

    谢旌：“钱是一方面，还有其他的原因。我和青偃都觉得这事不单单是贪污和杀人那么简单——”

    顾兰兮看了他一眼：“杀人这事还不简单啊？”

    “问题就出在这里。”谢旌：“杀人都敢认了，你还有什么不敢认的？可那院长打死都不认，明这件事比杀人更严重，有什么能比杀人更严重呢？”

    顾兰兮一愣，确实是这个理。”

    “先吃饭吧。”她将涂好花生酱的面包放到他面前，道：“你们做事归做事，别忘了下个月十二号结婚，礼服已经做好了，这两天会送到，摄影师我也安排好了，你们只要给我个时间就成了。”

    谢旌笑道：“妈，谢谢。”

    顾兰兮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你们两个平平安安的，就算谢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