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纸人
是否有关于凶身份的暗示在里面?
这封信被桑奇留在了家中,她无法从信中获得线索,但仅凭目前已有的信息推断,既然凶为了隐藏一个秘密,大费周章地让长奇这个人彻底消失,那么凶肯定是灵云观里的人,这样,他的所有行为也就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让长奇从灵云观所有人的记忆中消失,是因为他还需要继续留在灵云观!
而灵云观中,法术最高的人就是归云道长,他肯定有那个能力能做到这些!
但也不排除,灵云观的其他道士里,有人隐藏实力潜伏起来的可能。
那么,接下来,就需要想一个办法,试探一下灵云观中众人的虚实!
具体该怎么实施,她打算等太一回来再一起商量一下。
白朵朵打定主意,这才抬起头来,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灵云观里的人虽然不多,但这个道观却非常大,在雍城城郊的山上形成了一片令人叹为观止的建筑群,此刻,她却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只知道她此时所处的位置是一条长长的游廊。
长廊两侧悬挂的白色纸灯笼在风中摇曳,清冷的夜风顺着领口钻进去,带来森然的寒意。
茂密的树影在风中发出哗哗的声响,白朵朵冷得搓了搓臂,站在原地左顾右盼,想要找到回去的路。
她的前方,这条游廊拐了一个弯,通向了另一个地方,她依稀记得,自己来到此处前曾经拐过一个弯。
于是她便提着油灯拐了过去,刚刚拐过这道弯,面前便是一条笔直的长廊,长廊的尽头是一扇高大的朱漆木门,木门微微开了一道缝,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有什么。
长廊雪白的地板上,一条人腰粗细的蜿蜒血痕沿着朱漆大门那道窄窄的门缝消失在黑暗中。
这个血迹是?
白朵朵蹙眉盯着地面上的血迹,蹲下身用指搓了搓,血迹已经干涸了,看来是有些时候了。
这个血迹是否和长奇的失踪有关?
那道门后面是什么地方?
白朵朵抬目看向了那道黑漆漆的门缝。
可是,她不敢进去
但是,如果她现在离开,是不是就会错过一个接近真相的会?
正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瞥见朱漆大门旁的一株老榕树下有一道细瘦的人影。
那人穿着一身白色的道袍,背对着白朵朵在树下起舞。
在那片连长廊里的灯笼都照不到的地方,那人在榕树的阴影中独自起舞,在这个月光黯淡的夜晚,看起来不出的诡异。
那人仿佛无骨,纤长的臂挥舞时在半空中打出几个翻飞的波浪,像是舞女的水袖翻飞,但他分明没有水袖,他苍白的裸露在外,那打着波浪的是他的两条臂!
仿佛感觉到了身后有人在注视着自己,那人缓缓地旋转过来,白朵朵连忙闪身躲到了长廊的拐角后,只露了一只眼睛在外面窥视。
那人旋转了半个身子,就在白朵朵以为即将能看到他的脸时,那人转着转着却凭空消失了!
白朵朵险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她眨了眨眼睛,定睛看了过去,却发现刚刚在榕树下起舞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移动到了拐角那边的长廊里,正在那扇朱红的大门前翩翩起舞。
眼前的景象已经不能用诡异形容了,白朵朵不禁捂住了嘴,担心自己下一刻因为害怕而叫出声惊动那边的东西。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那人旋身一扭,双臂一甩,成为两条绕着身体蜿蜒的飘带,再次旋转起来,就在他要转过来的时候,他长臂翻飞的身影又再次消失在了长廊里。
这次白朵朵看清了,那哪里是一个人呢?
那分明是一张纸片!
那是一个人形的纸片!
所以白朵朵能看到他的背面,却看不到他的侧面,因为纸片太薄了,在某些角度下,确实无法看到,也正因为他是纸片人,所以他全身才会软得像是没有骨头!
当白朵朵再次看到那人时,他已经进到了朱红的大门里面,这次他是面朝着白朵朵这边的,漆黑的门缝里,只有一点淡淡的灯笼的微光洒过去,却被门里的黑暗尽数吞噬,朦胧中,她依稀看到那人眉目清秀,只是面部五官僵硬,没有一丝活物的生气。
那是个死物吗?
正在白朵朵沉思的时候,那扇朱红的大门发出一阵刺耳的嘎吱声,在她面前缓缓关上了。
纸片人的身影也随之消失在了关闭的门后。
关门声消失后,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白朵朵神经高度紧绷,甚至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纸片人既然消失在了那扇门后,且长廊里的血迹也是通到那扇门里面的,那门后面肯定有古怪!
如果不是看到了那个纸片人,她不定已经进去了,那此刻她只怕早已遭遇不测了!
“朵朵姐姐。”
突如其来声音在身后乍响,吓得白朵朵里一松,中的油灯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玻璃灯罩应声而碎。
白朵朵深呼吸几口,头皮发麻的感觉渐渐消退,她转过身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桑奇。
“桑奇,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刚刚去你屋子里找你,发现你不见了,这灵云观很大的,我担心你迷路,就出来寻你,没想到在这里找到你了,朵朵姐姐,我哥哥才莫名其妙地失踪了,这座道观肯定不太平,这大晚上的,你还是不要一个人到处乱走,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呢?走,我带你回去。”
桑奇着就往前面走去,白朵朵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扇紧闭的朱红色大门:“桑奇,你知道这长廊尽头的那间房间是做什么的吗?”
桑奇闻言回头看了看那扇门:“那是归云道长炼丹的丹房,哥哥过,这里是不准人随便来的,咱们快走吧。”
着,桑奇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这次白朵朵长了个心眼,她一边走,一边不动声色地记着路。
这炼丹房里肯定有古怪,要找个会再来探一次!
白朵朵一路跟着桑奇回到了他们下榻的园子,刚刚走到月亮门外,就听到园子里面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
白朵朵跨进月亮门,只见一个络腮胡子、坦胸露乳的壮汉斜躺在园内一棵歪脖子树上,树下站了很多道士和法师,乌压压一片围在那棵歪脖子树周围。
大汉执起中巨大的葫芦酒壶咕咚咕咚灌下去几大口酒,他拍了拍肚皮上搁着的一把刀刃弯曲的大刀,斜着眼睛瞟向了站在树下一个青衣飘飘的道长:“我一休老儿啊,你家娃娃以这把屠魔宝刀做赌注与我打赌输了,现在我才是这把宝刀的主人!”
大汉着咧着嘴笑嘻嘻地一挑眉:“怎么,难道你堂堂七竹观观主输不起,还想当众毁了我这赌约不成?”
一休道长闻言气得白眉倒竖,他浑身颤抖着指着身边一个八岁童道:“孽徒!连我观中的镇观之宝都能拿去输给那个恶赌鬼,你你”
一休道长瞪圆了双目,怒不可遏地扬就要扇过去,童眼见巴掌落下,赶忙跪倒在地连声求饶,可怜一休道长一巴掌还未落下,就气得两眼发花,脚下一软险些栽倒在地,多亏了旁边的其他人帮忙搀扶才没有摔到地上去。
“这辽肆法师当真过分,与一个八岁童打赌,这不是存心欺负人嘛!”
“是啊,且不是一个八岁娃娃,就算是一个成年人,也未必赌得过他这个赌场老油条!”
“七竹观的屠魔宝刀名震九州,死在刀下的妖魂不胜其数,天下有多少能人异士对屠魔宝刀虎视眈眈,却偏偏就被这恶赌鬼辽肆轻轻松松从一个黄口儿中赢了来,着实是讽刺啊!”
“什么打赌,我看这辽肆就是存心骗取屠魔宝刀!简直卑鄙下流!”
“就是!卑鄙下流!”
“无耻之徒!”
“”
一时间园中众人无不对那躺在树上的辽肆法师振臂声讨,一时间众人的批评声和吃瓜群众的交头接耳声嗡嗡地交织成一片。
辽肆虽是个赌鬼,但行事向来磊落,此刻在众人口中落了个无耻之徒的名头,心头也是大为不满,他一把将中的葫芦咚地一声掷在地上,葫芦瓢撞地而碎,里面的酒水飞溅起来,沾湿了围在前面的一圈儿人的衣摆。
“胡!我辽肆虽然嗜赌成性,但从不骗人,更何况是骗一个屁都不懂的娃娃,今儿是这娃娃自己拿的宝刀与我做赌注,你们尽可以去问他,我辽肆行得正坐得直,不怕当面对质!”
辽肆法师法力高强,闻名遐迩,在场众人里几乎难有敌。
此刻见辽肆发怒,在场众人慑于他的威严不敢再出声,上一刻还纷纷攘攘的园子此刻却忽然陷入了寂静。
“好!”一休道长此时已经缓过了气来,他面容平静地走上前道:“既然你是靠打赌赢得的屠魔宝刀,那么,你敢不敢和贫道再打一个赌,赌注就是你上的屠魔宝刀!”
“嘿嘿嘿有意思有意思,”辽肆收敛起狂暴怒容,转而嬉笑着拍道:“怎么个赌法?来听听。”
一休道长竖起三根指道:“就赌你能不能接住我三招!”
一休道长此言一出,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啊呀,这是要斗法的节奏啊!”
“辽肆法师的法力之高可是闻名遐迩的,这一休道长——”
“一休道长怎么了?一休道长贵为一观之主,其法力也是同样不容视的!”
“传言一休道长使得一出神入化的青龙神功,不知对上这恶赌鬼辽肆来却是如何。”
众人着着,竟都开始期待起二人的斗法来。
辽肆法师听罢一休道长的话,躺回树干上冲着树下的一休道长摆摆道:“什么打赌呢,这不就是斗法吗?这赌法莫得意思得很,我不赌!”
“哦?”一休道长白眉一挑,笑意盎然道:“这斗法的输赢尚未可知,怎就不是打赌了呢?还是——辽肆法师是怕了,不敢与贫道斗法?”
“恁地胡个甚?”辽肆一溜烟站起来蹲在树干上指着树下缓缓捋着胡须的一休道长道:“赌就赌,我恶赌鬼难不成还会怕你个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