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番外三(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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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慎行这句话前,秦子游不觉得自己在哭。

    他仅仅是一句话劈开了音,仅仅是喉头发苦,仅仅是——

    面颊冰凉,大颗大颗泪水涌下。

    这一幕太丢人,怎么能让先生看到?!

    可若先生真的拉开那片绸子,知晓了他的心思,那岂不是更

    秦子游进退两难。

    他的视野之中,摄政王的身影一点点变得模糊。

    可模糊之余,又在朝他靠近。

    皇帝眼睛眨动。

    他觉得摄政王抬起,擦去了自己的眼泪。

    秦子游心脏“怦怦”直跳,忍不住想:安全了否?安全了吧!

    先生从窗边离开了。

    他压在心头那块石头滚落下去,大脑重新开始转动,要找一个借口。

    这当中,他不曾留意,摄政王看自己的眼神渐有不同。

    楚慎行重新浮起那个念头。

    皇帝真的是长大了。

    和当年自己遇到的孩童截然不同,同样与晋王军归京之日的稚龄天子截然不同。

    是俊秀的、高挑的少年。

    他的指从皇帝眼睛下擦过,粗粝的指肚摩挲着天子的面颊。

    亲密至极,亲昵至极。

    细皮嫩肉、一碰就红的皇帝。

    抽抽噎噎、脆弱无比的皇帝。

    楚慎行仿佛听到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在塞北时,晋王军与异族在北海对峙。

    一年之中,总有半数时候,北海结了冰。

    好容易熬到中原的夏时,北海化冻。冰层碎裂,有细微的、不容忽略的声响,磨在所有人耳畔。

    到现在,分明是皇城之中,楚慎行耳边恍然浮起类似的动静。

    他的指摸到皇帝下颚,虚虚拢着,是一个箍住皇帝下巴的姿势。

    皇帝对此无知无觉,看起来还很庆幸,觉得摄政王没有真正掀开案上的绸子,实在是一件好事情。

    在这同时,摄政王看着天子,心想:的确是好相貌。

    也只有生在富贵人家,才不会令人起其他心思。

    而像是现在这样,每日坐在龙椅上,乖巧地、恭顺地把自己叫做“先生”

    甚至不觉得抚摸他的逐渐有了不同。

    他的再往下滑,落上秦子游肩膀。

    秦子游的肩膀轻轻缩了下。皇帝的视线往下瞄,喉结轻轻滚动。

    在紧张,但不害怕,不警惕。

    依然信任他。

    这种情形,反倒让楚慎行更加好奇。

    到底是什么东西,和自己有关,又让皇帝怕成这样。

    若秦子游真的“后悔”了,觉得不应该给摄政王那么大的权柄,想要将之收回,当一个名正言顺的天子那这会儿,他的反应,又不该是这样。

    楚慎行微笑一下,语调放慢,:“陛下莫急,我不看了。”

    皇帝眼睛眨巴着,透出明显的放松。

    楚慎行似是无意,拇指指尖从皇帝颈上擦过。

    他感受到了更多的战栗。并非出自恐惧,而是出于其他的什么。

    但楚慎行一时仍有不解。

    他注视着天子,心中清楚,自己在做一件无比僭越、此前不曾想过的事情。

    他的拇指蹭上皇帝的喉结。皮肉之下,是一块柔软的骨骼。轻轻揉一揉,天子的面颊便开始发红,声叫:“先生。”

    楚慎行漫不经心,“怎么?”

    秦子游心头甚乱。

    “怎么”是什么意思?!

    先生这是想做什么?

    他艰涩地吞咽着快速分泌的涎水,:“先生这是唔。”

    摄政王竟是更前一步。

    他嗅到先生身上的暖香,这让秦子游心神摇曳,像是回到当初。

    那只揉弄过他喉结的又回到他面颊上,:“只是陛下,既是珍重事物,还须收好。否则平白被人弄坏,岂不是太可惜了?”

    秦子游艰难地分辨着摄政王的话音,只觉得身上血液奔涌。

    太近了。

    他离先生太近了。

    他想要后退一步,至少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再这么下去,先生会发现的。

    楚慎行:“陛下?”

    秦子游瞳孔颤抖,知道,这是摄政王在问:你为何不应?

    他艰难地应:“正是如此”

    如果让旁人来看这一幕,多半要觉得诡谲。

    天下最尊贵的两个人,近乎是贴合在一起。摄政王的掌心碰着天子面颊,动作间竟是毫无恭敬。

    他望着皇帝,看着秦子游耳尖的红,视线再往下。冬日衣厚,倒是看不出其他。

    楚慎行淡淡道:“那便收起来吧。”

    秦子游:“收起来——”

    “对,”楚慎行,“陛下,请吧。”

    秦子游身体短暂地、无声地停顿一下。

    请吧。

    请吧。

    他的牙关在打颤,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被发现。

    一定不可以。

    在那之外,先生什么,就是什么。

    等熬过当下

    只要熬过当下。

    楚慎行过之后,往后退去。

    他恭敬地、好整以暇地,看着身前的少年。

    他看皇帝嘴巴微微张开,像是吐出一口气。那之后,终于迈动步子。

    步子却似颇有艰难。

    每一步踩下去,都透着一股软绵绵的意味。

    等好不容易走到窗边案前,楚慎行再开口,:“福宁殿的宫人也太会躲懒,一天天的,不见开一开窗子,透一透风。”

    他看皇帝的背影像是一僵。

    楚慎行微微笑一下,:“陛下,我的可对?”

    过了片刻,他听到皇帝的声音。带着一点奇怪的哑意,还有皇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绵,:“先生的对。”

    摄政王便往上走去。

    他答应了皇帝,不去看绸子下的东西。

    但他未答应其他。

    譬如:走到皇帝身边,将窗子推开。

    譬如:在窗外冷风吹进来时,侧头看向皇帝。

    风吹到皇帝面上,吹动了盖住物件的绸子。

    皇帝面上的晕红被风吹去一些,绸子则被吹开——

    再被秦子游按住。

    秦子游心惊肉跳,确定绸子将整个桃花灯都抱住,才将其捧起。

    但捧起之后,他又犯了难。

    收好?

    收去哪里?

    这样的踌躇在皇帝面上一闪而过,被楚慎行捕捉到。

    楚慎行靠在窗边,问:“陛下?”

    秦子游心一横:若寝宫之内,有什么能暂时藏住桃花灯的东西,应该就是自己的床帐了。

    他勉强定神,来不及去想更多,往床榻走去。

    天子身后,摄政王若有所思。

    他想:与我有关的东西,放到床上?

    又想:皇帝这些年习武,到如今,也算身强体健。

    楚慎行回忆起天子数月前身着夏裳的样子。

    从肩膀到臂,肌肉紧实流畅。不过薄,显得优柔。亦不过厚,谈不上魁梧。

    只是恰恰好。

    如今去看,楚慎行又发觉,皇帝的腰着实颇细。

    他方才摩挲过天子喉结的指泛出细细痒意。

    摄政王眸色微沉,往前走去。

    这时候,天子已经走到榻间,躬下身,要将桃花灯放在榻上。

    正要动作,就听到背后脚步。

    秦子游又有一僵,只欲快刀斩乱麻。

    他匆匆放下桃花灯,再抬,去解拢着床帐的锦绳。

    可愈是心急,就于是做不好。

    以至于摄政王到他身后,问:“陛下可要帮忙?”

    秦子游一惊,蓦然回头。

    他不知道,自己此时的神色,有多像是一个被逼到绝境,只差被一箭射中的猎物。

    楚慎行眼神晃动,记起:是幼鹿。

    在很多年前,皇帝披着他的衣裳,在门边回头,问他可否再来找自己的时候,楚慎行就曾这么觉得。

    到现在,曾经的心思再度浮现,只是又掺杂了很多其他东西。

    他看秦子游咬一咬牙,回答:“不必。”

    楚慎行眼睛微微眯起,:“我只是想为陛下分忧。”

    兴许是离窗子远了,天子面上的薄红再度浮出。

    皇帝像是在权衡。

    这期间,他虽然极力收敛,但楚慎行还是看到天子的眼神一下一下往旁边的绸子飘去。

    楚慎行有意再催:“陛下?”

    秦子游一顿,:“也好。”

    楚慎行用眼神示意:床边就这么大的地方,你要我解绳子,总得先挪开些吧?

    但皇帝不只是没有看懂,还是不愿离开绸下的东西半步。

    楚慎行等了片刻,见天子脚步不动,俨然是打定了主意。他便不再多,径自往前,去解帐上锦绳。

    锦绳微微濡湿,可见皇帝方才心有多少汗。

    楚慎行不介怀,还抽空想:这原本该是一个活结,结果被皇帝弄成这样。

    也算是作茧自缚。

    他慢慢地解,而秦子游身处摄政王和床榻之间,身体只得往后倾斜。

    倾得久了,不免双腿发麻。

    等到摄政王再往前些许时,皇帝猝不及防,直接坐在床上。

    他的压着盖住桃花灯的绸布,心脏继续乱跳。

    皇帝抬着头,看着皱眉、解锦绳的摄政王。

    这种时候,他还是会想:先生实在是俊啊。

    心思浮动之间,摄政王仿佛也开始犯难,再要靠近。

    一条腿屈着压在床上,恰好抵在皇帝两腿之间。

    皇帝眼睛蓦然睁大,怀揣着十二分地心,去看摄政王。

    ——先生好像并未察觉。

    他松一口气,想:那就、那就

    忍着。

    可“忍”之一字,谈何容易?

    秦子游咬着下唇,不敢泄露出半分声音。

    他的指一点点蜷曲,身体紧绷着,眼神逐渐迷离。

    先生。

    他不敢抬头看楚慎行。

    可无论是低头,还是闭眼,都总有不对之处。

    秦子游干脆侧过头去,盯着窗子。

    他花自己所有心思,去想窗边那株树上还留了多少枯叶。

    先生、先生

    秦子游很快发现,自己看着窗外,不过是掩耳盗铃。

    先生

    他又想到上元灯会那日。

    自己和先生走过热闹的主街,走过夜里的官道,看到河上漂浮的花灯。

    他的心思坠入回忆之中。

    再一回头,看到宫城方向,绚丽的花火在空中绽放。

    秦子游头脑发空,怔怔地感受着自己头脑中的花火。

    结束了。

    在这同时,锦绳落了下来,床帐散落。

    他在床帐之内,摄政王在床帐之外。

    有了床帐阻挡,他只能看到摄政王朦胧的身影,想来摄政王看他也是这般。

    他听到摄政王轻轻地叹了口气,叫:“陛下。”

    这时候,秦子游反倒开始庆幸,先生为叫他“子游”。

    即便如此,仍不好受。

    他要开口。可这一次,不曾讲话,秦子游也知道,自己的嗓音一定颇怪异。

    所以他先咳了声,才:“先生,何事?”

    摄政王淡淡:“我为陛下分忧,陛下总该再些什么。”

    秦子游头脑一片混沌,只觉得所有思绪都被放在锅子上,煮得“咕噜咕噜”作响。

    他:“先生可是要什么赏?”

    到这里,秦子游总算有所警惕。

    他想:假若先生要我把绸子掀开给他看,这是万万不能。

    但楚慎行只是:“上次与陛下对弈,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秦子游一怔。

    他恍然:先生是觉得,今日之间,我与他总算多了往日亲密,才有此言。

    这让皇帝心头一钝,又酸又甜,回答:“想来,还是岁初之事。”

    楚慎行淡淡:“而今已是要岁末了。”

    皇帝:“是。”

    楚慎行便:“陛下若再无要事,便与我下一局棋吧。”

    秦子游眼皮颤动一下,:“好。”

    他见摄政王后退。

    秦子游略有怅然,站起。

    他一面想,自己兴许该去更衣。一面又想,这么一来,先生恐怕要看出端倪。

    到最后,只能忍耐着,一直到一局棋后,楚慎行离去。

    到这会儿,天子终于松一口气。

    他沐浴、更衣。一天下来,没了去演武场的时候。秦子游遗憾片刻,便也放下。

    他批了会儿折子,就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待到晚膳之后,仍是批折子,直到更深露重。

    天子欲要安寝。

    到这时,有宫人问:“陛下,床上那是”

    秦子游咳一声,起身往前。

    他想好:先生的不错。贵重的东西,是要收好。不如让内务府专门做上一个箱子,用来收纳此灯。

    思量这些,天子来到床边。

    宫人撩起床帐,皇帝看着凌乱的绸子、露出一角的桃花灯。

    他原先略略勾起的唇角,这会儿骤然压下。

    秦子游惊疑不定:先生可是看到了?

    同一时间,摄政王府。

    楚慎行亦要睡了。

    他吹了灯,屋内阒黑,只闻窗外一点风声。

    楚慎行闭着眼睛。

    眼前都是皇帝的样子。

    眼睛蒙着一层水汽,那么可怜,那么动人。

    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可是全部暴露在身前人的眼中。

    不心泄露出来的哼声,想要夹起来的双腿。

    不自觉地、难耐地扭动。

    到最后,指屈起,拉动绸子,泄露出的花灯一角。

    原来是这样。

    楚慎行想。

    秦子游惊疑了两日,每日早朝,都要一下一下往摄政王身上瞄。

    坐立不安,难掩心慌。

    好在两日之后,就到了封玺的时候。

    秦子游略松一口气。

    虽封玺之中,仍有几个会与先生相见的场合:新年夜时的国宴,第二日的祭祖、大朝会但至少,多了些时间,可以慢慢服自己,先生定是没有看到的。

    否则的话,先生定要对他颇有疏远,而不是像前两日那样。旁人上了奏,先生总要叫一句“陛下”。

    会好起来。

    秦子游坚定地想。

    他在宫中,看书、舞剑。

    去年这般,秦子游觉得无聊,央着先生,带自己出宫玩乐。

    到今年,皇帝换了态度,对这样的“无聊”颇为满意,恨不得日日这般才好。

    可惜无论他如何想,日子总要往下过。

    转眼到了新年夜。满朝文武进宫,与天子共迎佳时。

    天子在上,摄政王仍在他身侧。

    皇帝已经没有前些日子那么心慌,此刻牢记:不能喝酒。

    有臣子来敬,他便作势一抿,实则不过用嘴唇轻沾一下。

    在先生身前,他不喝酒,都可能失态。倘若醉意上头,那秦子游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所以坚决不能。

    他这么坚持到国宴结束,松一口气。

    百官离宫,朱墙之中,又只留了皇帝一个。

    又兼记起摄政王在宴上提及,出宫之后,他仍要与旧部欢饮达旦。

    秦子游心情郁郁,不欲直接回福宁殿。

    他令步辇转向,去御花园。

    到了御花园,宫人心翼翼,提灯往前。

    可冬日唯有枯枝败叶,更是扫兴。

    天子略走几步,很快觉得无趣。兼夜风凛寒,秦子游心道:再过些时候,先生就要回到府上。届时温酒暖床,潇洒恣意,何其快哉。

    不似他。

    孤家寡人,夜中吹风。

    他没法与先生相伴,至少可以不再受这风寒。

    秦子游打定主意,预备回福宁殿。

    他赌气似的想:我亦能喝酒,亦能饮至天明!

    想到这里,秦子游正要开口,瞳孔却忽而一颤。

    有什么东西——

    一点点亮色,从远方浮出。

    天子问身侧宫人:“那是?”

    宫人一样不解,但还是回答:“陛下,那仿佛是池水处。”

    秦子游心头一跳。

    他面色微沉,身侧宫人便跪了一地。

    秦子游低低“嗤”了一声,:“朕倒要瞧瞧,是谁这么大胆。”

    他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原先跪着的宫人们连忙站起,追了上去。

    这一片人眼里,池水上的灯影愈多。

    水波摇曳,被风吹起一点涟漪。

    天子的脚步却忽而停下。

    他已经离池水很近,以至于能看到上面浮着的灯的形状。

    是一朵又一朵的桃花。

    他用指描摹了无数次的样子。

    秦子游喉咙发干,难以置信。

    他吩咐:“莫要跟来。”

    完这句,天子不顾身后宫人的呼声,再往前去。

    他走到池边,步子愈来愈重。

    怀揣着很多不可思议,很多目眩头晕,慢慢蹲下身,去看朝自己飘来的一盏桃花灯。

    天子茫然,看着愈近的灯,想:或许天下的桃花灯都是一个模样。

    这会儿的桃花灯,与自己并无干系。只是哪个思春的宫女,在新年夜时想到情郎,便偷偷放了灯。

    可他仍然抱着一点固执的、可笑的期待。

    他一面想:先生了,他出宫之后,已经与人讲好。

    一面想:也许、也许呢?

    他看那灯愈来愈近,心头却无多少喜意。

    他等待着,恐惧着,见到桃花花瓣上的彤色。

    秦子游伸出,拿出了灯心处的一张纸条。

    他的指微微颤抖,将纸条一点点展开。

    竟是空的。

    秦子游一怔。

    他缓慢站起,回过身。

    天子的眼睛蓦然睁大,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男人。

    秦子游嘴唇颤动一下,“先生。”

    楚慎行:“是我。”

    宫人很远,此地只有他们二人。

    皇帝过,摄政王可以自由行走于宫中。

    此刻年节月下,秦子游的指捏着上空空的条子,问:“这是什么意思?”

    楚慎行:“在灯中写陛下名讳,总是不敬。”

    秦子游茫然,:“先生,我不懂。”

    摄政王听了,叹息。

    他看着天子。

    月辉之下,灯火之上。

    皇帝与他对视,他从天子眼里看到期待,看到不安。

    楚慎行怀着一种温柔心情,想:天下都是你的,你还在不安什么?

    他:“这些灯,是万家胡同,一个刘姓灯笼铺主所扎。”

    秦子游的眼睛一点点睁大。

    楚慎行:“那老板告予我,倘若有了心仪之人,便在上元之时放灯,在灯心处放上他的名字。”

    秦子游呼吸都停下。

    他见摄政王停顿片刻,:“只是今日并非上元佳节,我也不便写下那人名姓。这么来,若事有不成,也不能怪——”

    话音未落,便有一个温热的身体撞入怀中。

    摄政王低笑一声,:“看来是成了?”

    秦子游:“先生”

    他觉得就一只,从他背脊上一点点抚过。

    冬日天寒,秦子游指冰凉。

    他却觉得,一股融融暖意从先生抚摸过的地方涌开。

    流向四肢百骸。

    年少的天子抬头,看向抱住自己的男人。

    他心头有无限雀跃,无限欢喜。

    但这个时候,秦子游还是要问:“先生,为什么?”

    楚慎行一哂:“你竟然还要问我‘为什么’。”

    秦子游:“先生若是——那日看出什么,”若是对他未有思慕,只是顾及他的身份,“便不必勉强。”

    他话音落下,却见摄政王眸色渐深。

    一只顺着他的面颊抚弄,再往下,轻轻揉一揉他的喉结处。

    皇帝心跳如鼓。

    摄政王:“你觉得,我是‘勉强’?”

    皇帝嘴巴微微张开,尚未讲话,就听到摄政王再开口。

    “陛下啊,”摄政王叹道,“我那日正想,若你不愿,我兴许就真要当一回‘乱臣贼子’——刚想到这里,就见了你床上的花灯一角。”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