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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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人叫过闻铭的名字,严厉的、温柔的、平和的,但从没有谁像应子弦那样,只不过叫了一个名字,却令他心都刺痛起来。他从这一声中听到了应子弦的恐惧、求救和对他深深的信赖。

    闻铭!

    救我!

    闻铭几步疾走到井口前,一眼望去,看见应子弦在梯子上挣扎,下面扮演女鬼的NPC正在扯她的脚。他伸出手,箍住应子弦的两条手臂下方,像抱孩子那样,一把把她提了上来。

    闻铭:“你还好吗?”

    应子弦:“I’m  fine。”

    Fine你妈个fine啊!

    应子弦惊魂未定,抓着闻铭的衣服感激涕零,差点儿对他喊爸爸。

    而大壮看闻铭的眼神愈发痴迷:“哇!好强的臂力和腰力厚!莉莉你看到没,他一下子就把那个女的整个提出来了哎!”

    什么叫“那个女的”,应子弦恶狠狠地瞪了大壮一眼。

    好在应子弦虽然惊恐交加,但却一直牢牢捏着那把镜子,没把它扔掉。四个人把这面镜子放到了女鬼的梳妆台上,就进入了下一关。

    这应该是最后一关了,因为刚进来,老板就在对讲机里发布任务,鬼新娘要找个新郎洞房,以满足生前夙愿。只有满足了她的愿望,玩家才算通关。不然就是通关失败,全体队员要被分开,单独走回程路。

    这是什么恶趣味!应子弦默默吐槽,他们这四个人中就俩男的,新郎肯定是在大壮和闻铭中选。但是,她怎么能让闻铭去当新郎呢!

    应子弦猛地把大壮推上前:“他!他愿意当新郎!”

    慢悠悠飘出来的女鬼顿了一下,在大壮和闻铭旁边转了一圈,然后幽幽开口:“姐妹,我虽然死了,但我的审美没有死!我又不瞎!我要这个男人!”她一指闻铭。

    是是是,是个鬼都能看出闻铭的好,我俩审美情趣相同,但是他是我的!应子弦在心里疯狂大叫,然后电光石火间,一手一个把大壮和女鬼猛然推进洞房,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死死拉住了门把!

    这一串动作行云流水,气势如虹,看得闻铭都愣了愣,然后应子弦手下的门开始剧烈震动,大壮在里头拼命拉门,鬼哭狼嚎:“开门开门开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应子弦感觉快拉不住门了,这时莉莉走上前来,和应子弦对视一眼,默默地帮忙拉住了门把。

    应子弦:……大壮你是有多遭人厌!

    接下去的五分钟,洞房内不断传出大壮的嚎叫和哀求,期间还夹杂着女鬼的“夫君别躲啊”“夫君你再躲我要生气了哦”,往往女鬼这些话结束,就又是一波大壮更为猛烈的哭号。

    这么激烈,里头是在玩什么情|趣游戏吗!

    五分钟后,房门开,遭到非人摧残的大壮神魂俱丧地出来了,满脸的生无可恋,走路都发虚。他双目无神地一一扫过莉莉和应子弦,然后开始哭诉:“你们太过分了!嘤嘤嘤太过分了!”

    应子弦十分心虚,不敢直视大壮的双眼。

    大壮又看向闻铭,神情更为悲怆:“连你都不救我!”

    闻铭:“?”

    总之这四个人还是磕磕绊绊地走完了全程。老板宣布“通关”的时候应子弦觉得简直看到了人生的曙光,那扇大门缓缓升起的时候就像她的灵魂也得到了升华。

    四个人在密室门口分手,大壮对闻铭依依不舍流连忘返,被莉莉强硬地拽走,还时不时回首频望。

    应子弦看向闻铭:“那我们也走?”

    闻铭没做声,无比自然地伸手,抹了抹应子弦的嘴角:“口红花了。”

    应子弦感觉到男人粗糙的指尖带着热意在她嘴角一抹而过,只不过短短一秒,她却像过电一样,整个人都抖了抖。

    闻铭也愣了下,大概自己都没发现自己下意识的动作,然后他看到面前这个女孩子的耳朵尖又变红了。

    应子弦道:“那我去趟洗手间。”她匆忙进了洗手间,然后通过镜子看到了自己目前的尊容:头发乱了;裙子在逃的时候不知道蹭到了什么有一片污渍;底的裤袜脱丝了,长长的一条;口红是花了,虽然闻铭抹掉了一点,但还能隐约看到红色的痕迹。

    她就是这副鬼样子跟闻铭约会的吗!她一定是疯求了才选密室逃脱!

    应子弦社会性死亡,瞬间感觉刚才被闻铭那个暧昧的动作撩起来的活蹦乱跳的春|心啪一下心梗了,悄无声息动都不动。

    社会性死亡的应子弦面无表情地坐上闻铭的车回校,情绪格外低落。

    到了校,礼貌地同闻铭告别,回到寝室开门,大妞上下量她一眼,问:“咋,你是被强|奸了吗?”

    会心一击!应子弦差点儿给大妞跪了:“我看上去有这么惨?”

    “差不多吧。你就这样和你男神约会了一下午?”

    应子弦:“……”

    大妞:“……”

    沉默,长久的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南京市长江大桥。

    与此同时,闻铭正在车中抽烟。他虽然直男,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应子弦突如其来的情绪低落,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女孩子的情绪如同谜一般令人捉摸不透,他从前习惯了冷硬钢铁制式化的生活,准星的校正武器的调整都有迹可循,严格按照规律与数据即可。而应子弦多不一样啊!她与他熟悉熟知的那一切截然不同,她温暖、柔软、狡黠,她是滴落在他黑白灰世界中的一点彩。

    这个黄昏,闻铭轻轻捻动指尖,看着那上面残余的一点应子弦的口红,罕见地发起了呆。

    ***

    新闻、微博、天气app不约而同地开始播放和推送有关台风“波塞冬”即将北上的消息,然而大妞对此不屑一顾:“到咱这早没啥威力了。”

    不同于南方沿海地区对待台风的如临大敌严阵以待,北方城市大都以一种闲适淡定的态度面对台风。过往经验告诉他们,顶多就是会有大风大雨,让人出行不便罢了。

    当晚,果然下起了大雨,窗外狂风大作,树枝被风吹得左右乱摆,张牙舞爪。大妞唰一下拉上窗帘,把外头那一阵凄风苦雨遮蔽掉,室内灯光明亮,暖融融的,和外面是截然两个世界。

    她快乐地盖上被子:“雨天睡觉最得劲了!”

    应子弦表示同意,两人一起陷入深沉睡眠,谁都没被半夜里手机app此起彼伏的即时新闻推送吵醒。

    第二天一早,雨已经了很多。大妞披头散发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我就么,这台风没啥威力。”

    “……你先看看手机再吧。”应子弦看着手机上一连串的推送消息,没有大妞这般乐观。

    “卧槽!”大妞看了眼手机,也惊了,“藻石镇遭遇短时局地□□雨,突发山洪和泥石流,目前已造成五人死亡,十人失踪……”

    两人对视了一眼,突然都没有了好心情。

    藻石镇是这个北方城市郊区的一个镇,周边环山,以盛产一种叫栗核的坚果出名。大妞是本地人,朋友圈里已经到处是藻石镇山洪暴发的视频:滚滚洪水淹没了镇内的道路,一辆商务车在洪水中载浮载沉;一幢民居就建在河边,滚滚的洪水漫上了堤岸,冲垮了地基,那幢民居就缓慢逐渐地倾斜,伴随着周围人的惊叫而轰然倒塌……

    应子弦拉开窗帘,和昨夜的狂风骤雨相比,今天的天气可谓是风平浪静,只不过天色有点阴沉,还下了点濛濛细雨。谁会想到,离城区不过70多公里的藻石镇,会有这么大灾难呢。

    大妞显得忧心忡忡,不断在翻朋友圈。她是本地人,虽然不是藻石镇上的人,可是亲人、朋友、同事,总有一些千丝万缕的挂念连接到藻石镇。

    政府的反应不可谓不迅捷,很快,驻地在附近的武警已经连夜开拔进入藻石救灾了。应子弦也接到了单教授的电话:“寸草心社会工作服务中心刚刚给我电话,他们想去灾区进行危机干预,但人手不够,想让我们学校派几个懂心理的帮忙,你和我一起去吧。”

    应子弦“好”,然后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和单教授一起出发了。

    通往藻石镇的路弯弯曲曲,一边是陡峭的山壁,另一边就是悬崖,一路都是连续的超过90度的大转弯,应子弦从不晕车的人都觉得有些难受晕眩。

    到了藻石镇,和应子弦想象中洪水滔天的场景不同,镇上的洪水已经退了,只留下一地被水淹过的淤泥。这也是许多人不解的地方,藻石镇近七十年来从未遭过灾,谁都没想到一场看似平常的暴雨居然会引发泥石流和山洪。

    应子弦注意到藻石镇旁边的山上植被茂密,郁郁葱葱。除了一部分因为树木被山洪冲垮从而露出裸|露的山体,其余的山上都是林木森森。

    应子弦问:“山上这么多树,怎么还会有泥石流?”在她的概念里,植被被严重破坏的山体才会爆发泥石流啊!

    陪同他们的是一个当地人,闻言解释道:“植被太单一。我们镇的人,一年到头的收入就靠这点栗核,所以很多人都把山头其他的树砍了,专门种栗核树。栗核树的根系不长,抓土能力不强,所以暴雨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