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送你去健身房吗？”两人站在路边等车, 赵阔突然问顾成悦。

    昨晚, 两人真的就是盖上被子，睡觉。

    顾成悦摇摇头, “不用。”又问他，“你去哪儿？”

    “怀景路。”赵阔回答。

    这样的相处一点儿也不习惯, 顾成悦点点头，虽然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我以为你也去健身房。所以, 你之前去健身房是为了我吗？”

    “不是。”来自直男赵阔的回答。

    顾成悦瞪他，赵阔表情认真，又答了一遍，“确实不是。”

    简直是对女性自尊心的暴击好不好！

    “赵阔, 你句谎会死吗！”

    “不想谎了。”剩下的时间, 他不想再骗她。

    顾成悦有些尴尬地眨眨眼睛, 刚好有车到。

    “车来了。”

    “我看着你上车。”赵阔替她开车门, “有事给我电话。”

    “嗯。”车门关上，顾成悦扭头看还站在路边目送她的赵阔, 明明离得这么近, 昨晚还贴在一起睡觉, 为什么，感觉那么远。

    健身会所, 左池还是不在, 顾成悦找到前台问。

    前台：“您不知道吗，左教练已经被辞退了。”

    顾成悦惊讶，“我不知道, 为什么会被辞退？”

    前台：“经理觉得他严重影响到我们会所的形象，所以予以辞退。”

    “我可以向你们经理解释，这是个误会。”顾成悦着急。

    “其实也不只是因为这个，还有就是……”前台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顾成悦追问。

    前台：“左教练上次被之后撞伤了手臂，好像伤得不轻，他试着来上过一天班，器械那些已经做不了了。”

    顾成悦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因为她几乎毁了一个人的人生。

    “我们这儿还有别的优秀私教，我可以给您重新介绍一个。”前台紧着推销。

    “谢谢，有需要我再找你。”顾成悦转身给左池发消息，“左教练，我是顾成悦，你现在还好吗？”

    等了十分钟，没有回复……顾成悦想要是易地而处她恐怕也不会想再和罪魁祸首扯上一点关系。

    顾成悦很内疚。

    她跑了半个时跑步机，觉得现在的心情不适合运动，冲凉坐车去公司。

    路上接到米贝的电话。

    “悦姐，你来练歌吗？”米贝问得心翼翼，顾成悦乐队的事她也知道了。

    “来，正在路上，马上到。”顾成悦起精神。

    “那我等你。”

    “好。”顾成悦挂掉电话，翻到昨晚给俞菲菲的发微信，一丝回音也没有。她看眼时间，晚一点，再个电话试试。

    公司楼下下车，阳光有些刺眼，顾成悦戴上墨镜。

    电梯间，两个戴着滚石工作证的姑娘在聊天。

    “哇，你眼睛怎么了，像被人了两拳。”

    “别提了……昨晚又是通宵，简直是神经病！”

    “怎么啦？嘉哥不是调你去高佳薇那组吗？高佳薇现在可是公司红人。”

    “就是因为红了，所以开始耍大牌了，简直不拿我们这些助理当人。”

    “不会吧，高佳薇？她跟公司每个人关系都挺好啊，连扫地的阿姨都喜欢她。”

    “那些都是表面啦，你是不知道，自从第一场比赛她得了个第一名，你是没看她那样，狂得都不知东南西北，脾气又臭。团队替她选了无数首歌，乐队也一首一首陪她练，她自己唱不好，怪乐队配合不好，怪助理准备的饮食不好，不是菜咸了就是粥硬了影响她的嗓子，她怎么不是自己抽烟……”抱怨的女孩赶紧捂住嘴，“总之，她根本不是像表面看上去那么谦逊，也没评季老师的那么有才。什么‘为中国有这样有思想有才华的年青人自豪’，我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欸？你她和那老师是不是……那啥。”

    “谁知道呢，没看那个给满分的老师为了她和别的评委吵起来了吗。反正，她台下的表现和第一场台上的表现真的差太远，完全不像同一个人。”

    叮一声。

    “电梯来了，不了。”两个姑娘进去。

    顾成悦上的另一个电梯，电梯门关闭，映出她的影子，赵阔得没错呢，高佳薇现在陷在深深的焦虑和害怕中。从高佳薇第一次拿奖，就没唱过属于自己的歌，每次都只能唱偷她的那首。如果，连那首都没有，那高佳薇的人生就算是彻底完了吧。

    顾成悦出电梯直接去找米贝，排练厅有乐手抽烟，空气非常不好，顾成悦进去就摘掉那人嘴上的烟。

    “排练厅不许抽烟，要抽出去。”

    那个乐手被顾成悦得灰溜溜出去。

    米贝摘下耳机，“大家先休息下吧。”乐手纷纷出去。

    “谢谢你悦姐。”米贝声对顾成悦。顾成悦皱眉看她，“你真没问题吗？”

    米贝抚着腹，“刚刚练得太认真，没注意有人在抽烟，他也是刚刚才点着，没事没事。”

    顾成悦看她曲谱，“选的什么歌？灯塔？”

    米贝对着食指，明显自信不足，“嗯……我想挑战下。”

    “挺好。”顾成悦抬头没看米贝而是看虚掩门外，清清嗓子：“这首一点都不输于《青高》，高音部分我也有办法让你唱出来。”

    “真的！”米贝两眼放光，“我，真的可以吗？”

    “我可以，一定让你可以。”顾成悦看见虚掩的门口有人影晃过。

    “真的吗，悦姐，我……”米贝激得动快要跳起来，顾成悦不动声色给她做了“嘘”的手势，眼睛往门口指一指。米贝立刻反应过来，“悦姐，我中午请你吃饭，咱们密谈。”

    “好呀。”

    ……

    “垃圾，垃圾，全都是垃圾！”高佳薇暴躁撕了乐谱，一屋子资深编曲被她骂得狗血淋头。

    刘至嘉从门外进来，“哎哟，我的姑奶奶，你别这么大声。要是引来人看见你这一屋子帮手，就全完了。”

    “一屋子废物！”高佳薇现在真的是目中无人。

    刘至嘉给赔笑，“各位老师别见怪，佳薇压力大，年青人火气旺，各位先出去休息会儿。”

    “高音自己唱不上去，还怪我们……”都是平凡人，不得已为五斗米折腰，才会在这儿受一个毛丫头的气。

    刘至嘉关好门，“我的姑奶奶，这间封闭练歌房我是专门批给你的，给你找了一屋子编曲，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他们根本都是饭桶，我要震撼，要比第一场还震撼的效果，他们排的都是些什么歌！”高佳薇涂了厚厚的粉底都盖不住黑眼睛，脸色灰白，配个烈艳口红女鬼一般。这是失眠发狂人的标配。

    刘至嘉看看高佳薇，第一场是怎么回事，别人可能不清楚，他心里门清。只是奇怪，顾成悦那样的脾气居然没闹出来？

    “比赛嘛，当然有高有低，你也不能想着场场拿第一。”

    “我就要第一！”高佳薇疯魔了一般，“我绝对不会让顾成悦压到我头上，那个米贝更别想！”

    刘至嘉抓抓后脑，“其实，她们俩啊，想拿第一，真的不费吹灰之力。”

    “我知道。”高佳薇从包里摸出烟，点燃吸一口，刘至嘉皱眉。高佳薇吐烟圈，“一个是大姐，一个有金主，想要什么没有。可是，她们蠢啊。非要装清高，要靠自己，噗——”高佳薇烟瘾越来越大，再这样下去，寻常的烟根本无法满意她，“有资源不用，有垫脚的不往上爬，比猪还蠢。”

    实话刘至嘉喜欢像高佳薇这样的人，没背景，草根，懂得抓住时机，可是，她这样的，也容易膨胀，“砰——”一声跌入泥底。

    “顾成悦这回选的什么歌？”高佳薇突然问。

    “她基本不向我报备。”刘至嘉的是实话。

    “米贝呢？”高佳薇追问。

    “《灯塔》。”

    “还真是这首。”高佳薇笑着掸掸烟。

    刘至嘉皱眉，“不过，我已经劝她换一首，不适合她，她唱不上去。”

    “有顾成悦就可以。”高佳薇狠狠摁灭烟。

    刘至嘉和高佳薇去练歌房门外偷听过两次，米贝真的把《灯塔》唱上去了。米贝的音域条件根本比不上高佳薇，她都能唱上去，要是高佳薇一定完成得更完美。

    高佳薇忍了几天，眼见离比赛的日子越来越近，她的选曲还是一塌糊涂，都快发疯了。

    “已经威胁过顾成悦一次，这次还能有用吗？”高佳薇疯狂抓头发，硬生抓断一把。

    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高佳薇看一眼，顾成悦居然主动约她。

    天台是个秘密的好地方，不过这回是顾成悦等她。

    高佳薇在顾成悦面前整个人都很放松，“让我猜猜，顾大姐找我，还是为了，赵阔？”

    顾成悦只是平静看着她，“咱们痛快一点，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告诉我？”

    高佳薇真的好开心，简直是送上门被她“宰”。

    “好啊，这回我话算话。你主动退赛，只有你退赛我才放心。”

    顾成悦皱眉，“上一场我垫底，这一场我连乐队都没有，你让我唱最后一首对你也没影响，还不会让公司的人起疑。我主动退赛，公司高层、节目组一定会追问。”

    高佳薇想一想，也是，“让你唱最后一场也行，把米贝的歌给我。”

    “高佳薇。”顾成悦用一种可怜的眼神看着她，“你真的，一定要偷别人的才能唱吗？那你坚持唱歌的意义在哪里？”

    “记不记得我跟你过，成功的人才有发言权，失败者什么都没人信。”

    “那我凭什么相信你这次不会骗我？”顾成悦盯着她。

    高佳薇举起手发誓，“如果我这回对顾成悦出尔反尔，就让我一辈子红不了，一辈子翻不了身，一辈子……唱不了歌。够狠了吧？”

    “好。”顾成悦冲动地一口应下，“我可以劝米贝换别的歌，把《灯塔》的编曲给你，但是！从这场之后，你不能再偷别人的，凭自己的本事……好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答应你！”

    顾成悦望着高佳薇背影，她真的很可怜，那个叫“名利”的怪物真的能吃掉人心。

    一直以来，顾成悦讨厌高佳薇，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因为真心相待过，才会这样深刻。第一次的时候她不是没机会揭穿高佳薇，可夜深人静总会想到，陪她一起捱过苦的高佳薇；为了感同身受她的痛苦，陪她一起得肺炎的高佳薇……

    就从这里结束吧。

    一路同行的伙伴，走着走着就这样走散了……

    可真正的朋友，是走不散，撵不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