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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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因为担心毛崽子们,一时血冲上头,索性跟庆王撒赖似的闹起来。

    见庆王并不表态,只静默地垂眸看向自己脚上。

    叶跟着低头,才想起原来自己没穿鞋。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退,谁知人在乌木脚踏上,再往后就差点儿跌下去了。

    正在危急时候,庆王突然出手,握着她的手腕轻轻地一捏,竟把她拽到了榻上!

    叶倒在了庆王的腿上——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她惊魂未定,抬头却看到庆王近在咫尺的脸,愣神之际忙又挣扎着坐起来:“王、王爷……”

    庆王慢慢地松开手:“就算你要回去,这是半夜了,宫门早关了,难道为了你再重开宫门?”

    叶发现露着脚,也有些不自在,右脚抬起踩着左脚试图能遮一点是一点,几乎要金鸡独立了:“那、那明天……”

    “你既然不你是从何得知的,只怕是你胡编出来的。”庆王望着自己的右手,轻声。

    “不是编的,王爷我没有谎……”

    “你有没有谎明儿就知道了,明儿本王会派人进宫查看,若是属实,自然会调经验丰富的太医过去瞧瞧。”

    “太医不管用的!”

    “那谁管用?”

    叶语塞,心里一动,便嘟起嘴,拉长声调求道:“王爷……”

    之前祥公公什么她是庆王很特殊的人,别人不能做的她可以做,叶只当是祥公公给自己灌迷魂汤呢。

    可是刚刚她对庆王大吼大叫的,庆王却的确没有怪罪。

    于是叶的胆子就大了一点,她眼巴巴地瞧着庆王:“王爷我求您了,我真的想回去嘛。”

    庆王愕然,她竟公然地冲自己撒起娇来。

    虽觉着这人可恨,但瞧着她闪闪发光的眼睛,近乎天真的表情,心头却忍不住狠狠地颤了颤:“你……”

    叶瞧他之前拉住自己的那只手放在腿上,便又狗胆地伸手去抓住:“王爷!您要是帮了我这个忙,我这辈子都对您感恩戴德,没齿难忘,求您了求您了!”她竟放肆地把庆王的手拉到跟前,还轻轻地晃了晃。

    庆王微愠,想把手拉回来,但是她楚楚可怜瞅着自己,那一点恼立刻转成无奈,无奈中又实在多了些好笑,亦无心撤回了。

    “你这是在干什么?”他得竭力忍着,才能保持向来的淡然处之。

    叶满脸无辜,直视着庆王的眼睛道:“我在求王爷啊。”

    如果最开始是孤注一掷的撒泼,那现在她越来越笃定了,——祥公公真的是先见之明,庆王果然没有对她动怒,至少没有动真怒。

    那当然就意味着她可以“得寸进尺”了,这种机会她可不会放过。

    庆王给她盯着看,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终于他唤道:“阿祥!”

    祥公公正在门口静静听着里头动静,听见庆王叫自己,急忙赶了进来:“王爷……有什么吩咐。”

    叶见祥公公进来,才悻悻地松开了庆王的手。

    庆王道:“找双袜子。”

    祥公公“啊”了声,想不到庆王第一句竟是此事,忙叫了太监去找鞋袜。

    叶也没料到,但这对她来显然也是个不错的信号:“王爷,穿不穿的没什么紧,主要的是我刚刚的……”

    不等她再用撒赖哀求的招数,庆王冷道:“闭嘴。”

    叶的升级飞速,显然已经开始狗胆到可以无视庆王的命令了,自顾自地嘀咕道:“反正我记得王爷你答应要给我做主的,你要是不许我回去,跟干爹有什么两样?”

    庆王瞪了她半晌,微微仰头深深呼吸:“总之,明儿叫人进宫看看情形再别的。”

    见她跟长在原地似的,眼睛微微眯起:“你走不走?你若不走,那就留在这里陪本王过夜吧。”

    叶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眼神,竟让她猜不透是真是假。

    飞快地在心底掂量了会儿,终于还是觉着不能干这么冒险的事,于是陪笑道:“不不不,我泥猴子一样的别弄脏了王爷,这种艰巨的任务还是交给别人吧。”

    祥公公在旁揣着手,眉毛有点扭曲:以前他看出叶在庆王面前表现的很紧张,想给她几颗宽心丸吃,故而给她交了底儿。

    倒是想不到一夜不到,她的进步已经飞速,原本的紧张荡然无存,如今竟还胆大到敢戏耍拿捏庆王来了。

    幸而太监飞速找了鞋袜来,叶趿拉着穿上,临出门又回头看庆王:“王爷,我的您要好好想想呀,你要是不答应我……”

    “不答应你又怎么样?”庆王冷冷地问。

    叶眨着眼想了想:“你要是不答应我、我会恨你的,你答应我了我就不恨你,就喜……”着着,幸而还有那么一点理智,赶紧改口:“就很感激你啦。”

    她还的一本正经,祥公公无耐地抚了抚额。

    庆王倒是久久没话。

    直到祥公公拽着叶出门,帐子内,才响起一声很轻的笑。

    又过片刻,庆王的声音恢复原先的清冷:“阿南呢?”

    外头阿南快步走了进来,躬身道:“王爷。”

    庆王问:“今晚上,披星院有什么动静。”

    披星院就是叶住的那个院落,距离庆王这边是最近的。之前庆王交代阿南,命人暗暗地留意,所以先前巡夜侍卫看到阿南出现才不曾拦住叶。

    阿南低着头,眉毛又悄悄地皱紧:“今晚上风平浪静,没有任何人靠近,只有那只狗子、另外……”

    “下去。”

    “在她出来之前,倒是有一样东西去过。”

    “东西?”

    阿南先清了清嗓子,确保自己的声音不会走调:“若没有看错的话,那是一只猫头鹰。”

    “猫头鹰?”庆王低语。

    阿南长长地出了口气,非常无奈:“王爷,这叶掌案好像又犯病了,似乎跟那猫头鹰、了半天话,然后就不知怎么中邪似的跑出来了。”

    “猫头鹰,猞猁,暹罗……”庆王喃喃低语:“原来、如此吗。”

    次日。

    皇宫,珍禽园。

    一大早儿,太阳还出来,在虎山旁边,乔公公带了几个太监,并珍禽园久违的王大春王公公一起矗立观望,王公公因听了消息便早早地跑了来,正一起量那只趴在树荫下的老虎。

    昨儿下了雨,树叶上都是雨水,晚上老虎竟没有回山洞内,原本不怎么肯沾水的毛儿也变得有些湿润了,再加上掉落的树叶,地上的湿泥,整个儿看起来有些莫名凄凉。

    老乔伸着脖子看了半天,殷殷道:“我的虎大爷,你到底是怎么了?这肉还不够好吃?我都吃不到这么上好的!”

    王公公在旁边道:“从没听过老虎不吃肉的,真是稀罕事儿,怎么赶它半天也不挪窝,还摆出这幅万念俱灰的模样来,难道是活够了……想自寻了断吗?”

    老乔听到这些不入耳的,很怀疑他是不是幸灾乐祸,便冷笑道:“要想知道虎爷是不是万念俱灰,倒也容易。”

    “你又有法子?”王公公问。

    “这个简单,”老乔耸了耸肩头:“你进去虎山里试试看虎爷咬不咬你就完了,若是咬住你吃肉,那就是没有万念俱灰,觉着活着还有点奔头,若是它不理你,那指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王大春瞠目结舌:“你的什么话……要真想试这法子,你自己怎么不去?”

    乔公公探手道:“我一身肥肉只怕虎爷挑食儿,你王公公倒是肥瘦得当。”

    “滚滚滚,”王太监摆手:“我因知道叶掌案不在,怕你一个人撑不了,所以好心过来看看想跟你一块儿想法,你倒是消遣我。”

    老乔才不搭理。

    王公公却又凑过来,压低声音问:“怎么庆王殿下好好地就把叶掌案带出宫去了呢?我哪里也不少人听了这件事,正当件新奇传闻在猜测。”

    “我就知道你屁颠屁颠地跑来不是为了看虎爷,原来是听消息来了的!”老乔生气,指挥两个太监:“把这个奸细扔到虎山里去!若能引起虎爷的兴趣啃上一口,也算是你为珍禽园出了一分力了。”

    太监们知道他们是闹惯了的,便都吐吐舌先跑了。

    王公公见左右无人,才道:“你怎么变得这么暴躁,难道我问问都不行?我也是为了掌案好。庆王殿下向来对什么都是冷心冷面的,怎么无端端带个太监回府?你不觉着可疑吗?”

    “可疑?哪里可疑?我们掌案本就是人见人爱,王爷喜欢他带过去又怎么样?”

    “喜欢?”王太监似笑非笑的:“你的‘喜欢’是哪一种?”

    “你、你在放什么屁?”老乔的眼睛瞪了起来。

    王太监啧了声:“我的话虽难听,但未必都是放屁。本来掌案就长得一副祸水的模样,要是真的给王爷看上……”

    “王大春!”话没完,就给老乔喝止:“你敢再一句,以后就再别想踏进珍禽园一步!”

    正在这时侯,却见程嘉提着个篮子从前头的碧桃树下走了来,老乔赶紧道:“管好你的狗嘴,别出那些屁话脏了嘉嘉的耳朵。”

    王太监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眼见程嘉赶了过来,远远地就扬声问:“乔公公,王公公,虎爷还没有吃食吗?”

    这边老乔还没开口,王公公忧心忡忡地道:“是啊嘉嘉,这虎爷也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又忙替程嘉把篮子接了过去。

    老乔白了他一眼:“真会献殷勤。”

    程嘉没留意,只是担忧地看着虎爷:“这可怎么好,已经两顿了,要是叶掌案知道,一定担心的了不得。”

    完这句后,那边虎爷低吼了声,慢慢翻了个身,露出了给雨水湿沾着泥的腹部,老虎的腹本是白毛居多,平日里也雪白干净的很,这会儿看着灰突突湿淋淋的更可怜了。

    王公公正偷偷地量程嘉的篮子里是什么,闻着香喷喷的,掀开布一看,竟是几个红烧鸡腿。

    正程嘉回头道:“我听叶掌案虎爷爱吃鸡腿,所以学着做了几个,倒是可以投给它试试吃不吃。”

    王公公正试图拎出一个来尝尝,却给老乔在手上一拍,这才没有得逞。

    老乔道:“还是嘉嘉体贴。赶紧试试。”

    忙把篮子夺过来,拿了一只鸡腿,他也没吃早饭,很想自己先尝一口,少不得咽着唾沫忍了。

    老乔走前一步:“虎爷,香喷喷的鸡腿!”用力向着那边扔过去。

    鸡腿落在虎爷前方不远处,虎爷显然也看见了,但它只是回头瞅了瞅,并没有起身要去吃的意思。

    老乔惊呆了,王公公搓着手,显得很是遗憾:“白白地浪费了一只鸡腿子。”

    气的老乔把篮子望他身上一怼:“拿去你都拿去,不知道是来解决事儿的,还是来添堵的。”

    王公公道:“我只是、浪费总是不好的嘛。”

    程嘉见老虎闻也不闻,也有些失望:“这里还有几个,王公公若不嫌弃就拿了去吧。”

    王大春忙道:“不嫌弃不嫌弃……”才要都拿去,老乔却反悔了:“拿一个都便宜你了!叫你来不是吃鸡腿的!”

    他又转身对程嘉道:“我听金点点、就是那个花豹也爱吃鸡腿,咱们再去哪里试试。”

    正要往豹舍去,却见两个太监跑来:“乔公公,太医院又派了人来了!”

    老乔一愣:“今儿我们没有去请,怎么就来了人?”

    “不知道,来的还是副院首呢!另外还有个看着扮很奇怪的……总之您赶紧去瞧瞧吧。”

    老乔越发震惊:“副院首亲自来了?”向来只有后宫尊贵的主子们、如裕妃张贵妃等要人偶感微恙,这些人才露面的,今儿真是稀罕之极!

    程嘉忙催道:“您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吧,太医院首座都来了,只怕事情不那么简单。”

    老乔才要走,看看王公公,便对程嘉道:“嘉嘉跟我一起去,这里有狼,别惊吓着你。”

    程嘉以为他的是虎山旁边的那两只狼,虽不以为意,但老乔开口了,当下也跟着他一起走了。

    王公公自然明白老乔的用意,他揣着篮子道:“你们放心,我会去看看那只豹的。”

    着就肆无忌惮地拿了只鸡腿出来大咬一口,觉着香嫩软滑,不由陶醉:“嘉嘉的手艺真是精进了。”又感慨:“唉,还是这儿不错……真是天天都有新鲜事儿啊。”

    此时太医院的副院座程大人,带了两个太医,几个太监,正在猴山那里观望面前的群猴。

    除了在母猴子怀中的猴子外,其他的群猴安静异常,浑然不是平日里唧唧喳喳上下翻腾那个热闹劲。

    程大人皱眉道:“果然有些古怪。昨儿你们看过了,的确不是什么瘟症吗?”

    “不像是……但为了保险起见,已经开了药,不知他们喂了没有。”

    跟随的珍禽园执事太监道:“像是老虎豹子等它们不吃不喝,也不能强灌,倒是灌了那两只猴子,可也没什么变化。”

    此刻猴山中那给强迫过的两只猴子正指着这两个太医大骂:“糊涂庸医,开的什么破药,本来没吃饭就饿呢,又灌了一肚子苦药,吐得老子的胆汁都出来了。”

    另一只抚着胸前的毛儿:“他要是敢靠近,我定要抓他一脸。”

    那两个太医见状却笑道:“喝药必然是这两只猴子了,怎么没变化呢?你看它们多精神。”

    “它们似乎也认得我们,你看它们兴高采烈的,应该是药起了效。”

    话音未落,那只猴子跃过来,隔着栅栏呲出了牙,把太医吓得差点跌倒。

    正在此刻,有个声音从旁边响起:“这些猴子明明没病,你们硬要灌它们一肚子苦药,它们心里恼恨着呢,不咬你们一口已经不错了,还指望它们给你写个‘妙手回春’的匾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