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老乔听见这声,一愣之下忙道:“好了好了,不管怎么样,先去见王府的人吧……”
到这里老乔心里又想起来:上回叶去庆王府,有关详细他其实是想听听的,可又怕叶不愿意,于是索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至于叶这边,听见王府来人,却并不觉着怎么高兴。
在此之前有过一次,是祥公公派了个太监来,送了点儿给暹罗猫的果子之类,又问她最近如何,别的话倒是没。
只是叶却也明白,多半是祥公公试探自己怎么不出宫去。
但她虽心里明白,却也有口难言。
要是没裕妃这件事,叶自然早跑到王府去了,可如今她如何敢出宫,就算出宫,也是万万不肯去庆王府的,于是闲话两句后,只园子里忙得很,等空闲了必定到王府请安之类的话搪塞着。
她明知道祥公公一定会失望,甚至阿黄跟黑也会失望,但毕竟命要紧,还是先保命再图以后吧。
此时听王府里来了人,叶有些为难,老乔量她的脸色不对,便提醒:“我看庆王府里……不管是王爷还是祥公公,对掌案你都很好,要真有些至极为难的事情不知能不能……”
他没有下去,只是看着叶。叶才笑道:“我知道了,公公放心。”
想到老乔竟看破了自己的身份,虽然上次许谨没十分避讳,恐怕泄露一二,但老乔自然不是靠着乱猜才会知道的,恐怕也是她平日里的行为举止有些露出破绽。
整个宫内本只有许谨一人知道这个秘密,现在猛然多了个老乔,叶猝不及防,又想到假如另外再有人看出什么来岂不糟糕,心里未免有些七上八下的。
只能暂时放下手头之事,来到外间,她本以为这次来的当然又是什么王府的太监执事之类,谁知却并不是,来的人赫然竟是晓风。
叶看见是她,未免诧异,便笑道:“晓风姑娘,今日怎么大驾光临?”
晓风照例白了她一眼,道:“怎么,叶掌案不欢迎啊?知道你近来是宫内炙手可热的了,听整个后宫的人都在谈论你这珍禽园啊。”
叶笑道:“姐姐实在抬举了,姐姐请坐。”
晓风摆手道:“不许姐姐前姐姐后的,我还比你两岁呢。”
叶的履历记录、以及她对外公称的都是十九岁,这么晓风就是十七了。
其实叶叫人姐姐倒不是看着年纪大,只是一贯的尊称罢了,见晓风不喜欢,便改了口,又叫太监送茶来。
晓风道:“我今儿又不是为吃茶来的,你最近也没出宫吗?那两只家伙最近很不老实,兴许是因为伤都好了,所以竟圈不住似的,偶尔看不严就要王府外头跑,阿黄倒也罢了,毕竟大一些,可是那家伙也跟着乱窜,我想要是一不心,只怕又给马儿啊人啊车的弄伤了,你这是怎么回事?总不能把它们拴起来吧?”
叶听她完:“它们要出门?哦……只怕是以前在外头闲散惯了,总是让它们在王府里,有些不习惯。只是拴着却不好,更容易让它们害怕。”
晓风道:“我也是这么的,可总比跑丢了要强啊?”
叶想了想,心里有个主意,只是暂时不能跟晓风,便道:“让我再想想,兴许它们只是暂时的,过一阵就好了。”
晓风瞥着她,忽然道:“……那你怎么没去王府呢?”
叶道:“是、是最近有点忙,想着改天得闲了去请安。”
晓风哼道:“你只管忙,祥公公最近都病了,你也不知道去看他一看,可见他是白对你好了,从到大他最疼我的,上次却因为你都骂了我,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
叶忙问:“公公怎么病了?”
晓风道:“谁知道,先是心头疼,犯了晕眩,他年纪毕竟不了,病病痛痛的不是常有吗,已经卧床两天了。”
叶正提心吊胆,听见“卧床两天”,自然是坐不住。
正在这时侯程嘉来送汤水,晓风一眼看见程嘉倒是喜欢,忙跳起来:“嘉嘉姐姐!”
程嘉笑道:“是你呀,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姐姐的脸色越发好了,用的什么膏?”晓风围着程嘉闻着,又道:“府内无聊,祥公公又病了,今日王爷进宫,就发我跟着,顺道来给暹罗猫送点东西。”
程嘉忙捧了一碗汤水给她,正在给叶端第二碗,闻言忙回头:“祥公公怎么了?”
晓风接了甜汤过去:“多半是因为天热失了调养,太医也不出个什么来,早上差点儿还又晕倒呢。”
她喝了口汤,赞道:“这百合莲子汤做的比我们府内的还好喝,嘉姐姐,不如跟裕妃娘娘,让你去王府吧?”
程嘉忙道:“别,你千万不要给我闹事。”
晓风嘀咕:“在这里实在委屈姐姐了。”了这句,见叶在旁边端着汤水并不喝,只是出神的样子,便又道:“祥公公也怪,自个儿病的那样,还惦记着这里两只猫呢,哼,难道猫比人还要紧?”
程嘉到底比她聪明,看向叶,见她默不做声的,便轻声道:“王爷今日进宫是为了什么事?”
晓风道:“无非是给太后跟皇后娘娘请安,还有跟皇上去麟德殿,今天武选里的头三甲进宫面圣。”
程嘉又看了眼叶,问:“头三甲都有谁?”
晓风如数家珍:“第一是镇北将军穆大人家的公子,榜眼嘛是关外来的那个钟侯爷,探花是什么浣花山庄的魏庄主。”
叶听到这里,便跟晓风问道:“王爷这会儿在哪里呢?”
晓风道:“这会儿是在上书房,看那架势至少得半个多时辰才能完事儿,我就趁机先过来了。”
程嘉悄悄地问叶道:“你是不是有事?”
叶道:“我想去见一见王爷,又怕被人瞧见。”
这段日子里庆王自然也是隔三差五的进宫,只是叶有意避嫌,在珍禽园寸步不离的,因此彼此连照面都没有过。
程嘉道:“王爷稍后就会去太后那里,咸福宫离咱们这儿最近,眼见正午了,宫道里人少,料想不妨事。你既然想见,又何必在意那些有的没的呢。”
她想了想,又笑:“祥公公是王爷心腹的人,他既然特意叫晓风来送东西,自然毫无避忌之意,可见王爷也没想着避讳什么的,你又何必自己先紧张了?”
叶心想:“我倒是不想紧张,只是裕妃娘娘若真的发威,自然不会为难庆王,只拿我杀鸡给猴看。”
麟德殿武状元三甲面圣之后,皇帝命太子代替自己去宴请武选中选的众人,却留下了庆王在殿内。
皇帝是一副端方儒雅的相貌,跟庆王似的睡凤眼,三绺长髯,气质上不像是威严的帝王,倒有点飘然出尘的味道。
他笑看着庆王道:“操持武选,多半是你的功劳,如今却叫太子去行这会武宴,你会不会觉着父皇偏心啊?”
这“会武宴”是武选殿试之后,在兵部所行的宴会,会赏赐三甲以及众中选者金刀银甲以及其他金银等物,兵部尚书主持,内宫统领出席,非常的隆重。
如今皇帝让太子殿下主持,自然也是在助太子的威望。
庆王道:“父皇纵然不叫太子殿下去,儿臣也是要主动请求的,儿臣主持武选,不过是为朝廷选拔能干的贤良之臣,能选出有真才实干之人才是目的,而这些能人将来也是要为太子殿下所用的,父皇这般安排,儿臣自然心悦诚服。”
皇帝颔首叹道:“你总是最懂得父皇的心意。这些日子你要操心武选,还得监管国子监之事,可是文武兼备了,只是你毕竟也要留意自己的身体,父皇可不要见你因为操劳太过伤及了身子,不然别你母妃,太后也要跟朕抱怨了。”
庆王微微倾身道:“父皇一片关爱之情,儿臣敢不感戴。”
皇帝看了他一会儿,缓缓起身走到庆王旁边,抬手在他肩头轻轻地摁落,又拍了拍:“你的能为,父皇是深知的,所以未免叫你‘能者多劳’了,但是对父皇而言,……还是想你安康顺遂,明白吗?”
庆王跟皇帝的目光对了对:“是。儿臣明白。”
半晌,皇帝温声道:“知道你还得去咸福宫,将中午了,朕先不留你,你且去吧。”
庆王从麟德殿退了出来,正欲往咸福宫去,却有两个伺候皇帝的老内宦走来:“殿下。”
这两位都是皇帝身边的老人了,一位是从一品的御前太监何公公,一位是从二品的首领太监严公公,也算是从儿看着庆王长大的。
庆王忙道:“何公公,严公公,有什么事?”
两个老太监对视了一眼,终于何公公叹气道:“殿下请帮我们出个主意吧,这把年纪,越发混的老脸都没有了。”
庆王何等的明锐,心里早猜到是为了何事,便道:“两位公公,有话慢慢,不必着急。”
严公公道:“殿下,你难道不知道?皇后娘娘那边儿存心要让我们没脸呢,这话也不知该给谁去,又不敢当面跟皇上……好歹殿下是我们从看着的,该知道我们的辛苦啊。”着眼圈便红了。
庆王道:“是为了西苑洒扫处的那件事?”
何公公道:“可不是嘛,明明是那个混账东西自己没出息的事,却要牵连的满宫的人遭殃。殿下,您好歹体恤我们一体恤,给我们出个主意才好。别让我们混了一辈子,临了儿还要受那些下三辈人的气。”
庆王见两个人脸上都有悲戚之色,想了想便道:“这件事是皇后娘娘主张,毕竟是母后,当儿子的出面未免不太好……”
严公公以为他要拒绝,急道:“殿下……”
庆王抬手示意他先停一停,道:“不过,我已经替两位公公想到了一个最合适出面的人。”
两人忙俯身过来:“王爷的是谁?”
庆王道:“我虽然不便出面,但是能宫内却有能管束娘娘的人在,两位公公怎么想不到?”
“您的是太后?”何公公立刻反应。
庆王道:“婆婆自然可以管得了儿媳,太后向来仁慈,而钟鼓司的许公公是太后跟前的红人,只要两位公公去跟许谨透气儿,大家商议着来,行事自然是容易的。”
何严两人对视一眼,他们得知消息后,本来想求皇帝的,只是帝后毕竟一心,而且又的确是洒扫处的那个太监不长进,所以贸然求皇帝,皇帝未必会答应,反而有可能适得其反。
所以两个人也烦恼的两眼发黑,如今听了庆王的指点,豁然开朗,急忙道谢。
庆王这才离开了麟德殿,一路往咸福宫去。
才要过体和殿,阿南先瞧见那宫门之下有个人探头探脑的。
阿南忙看向庆王,却见庆王淡淡道:“到体和殿内先歇一会儿。”
于是一行人转入了内殿,庆王身边只留着阿南,吉安两个贴身的人,庆王才道:“你还不出来?要本王请吗?”
话音刚落,就见从内殿的柱子后,是叶慢慢地挪步出来,赶紧笑:“王爷真是火眼金睛,明见万里,这都没躲过您的双眼。”
吉安忍不住笑道:“叶掌案,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我差点儿以为是刺客呢!”
阿南瞥了他一眼,走到殿门口听着外头的动静。
这会儿叶蹭到庆王跟前,又陪笑道:“给殿下请安。”
庆王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请什么安,你叶掌案八面来风应接不暇的,还记得本王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