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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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弄风阁是江湖最大的暗杀组织,只要出得起价钱,就没有他们不能杀的人。

    孟流瑾戴着帷帽,按早先查好的地址,进了光明正大开在京城大街上,卖文房四宝的笔墨斋。

    笔墨斋里一尘不染,整整齐齐地摆着几排木架子,架子上放着各种品类的文房四宝,檀木熏香萦绕满室,清净典雅,是文人墨客最爱的格调。

    做杀人生意的在外面卖文雅,领头人大概是个闷骚。

    一派儒雅的掌柜看到人来,拱了拱手,“这位姑娘想要点什么?”

    孟流瑾:“三方端砚。”

    掌柜面不改色:“什么品相?”

    “全都正方。”

    “雕刻可有要求?”

    “流水为佳。”

    对完暗号,掌柜伸手,“姑娘这边请。”

    掌柜带孟流瑾上楼,走到最尽头的房间,敲了三声门。

    门内传出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进。”

    掌柜开门,对孟流瑾道:“姐请。”

    孟流瑾点头,迈步进去,房门又在她身后关上。

    房间里轻纱幔帐,熏香淡淡,一个人影坐在轻纱后,嗓音轻柔。

    “姑娘想杀谁?怎么杀?”

    孟流瑾走到正中的红木桌前坐下,“湛王孟问渊,六十个杀手,三十个于京城外两百里的客栈围困,三十个在竹林官道截杀。”

    孟问渊派六十个杀手杀她,她自然要一个不少地还给他。

    人影很干脆,“一个杀手一万两。先付一半定金,剩下一半事成后送来。”

    孟流瑾拿出银票,放到桌上。

    纱帐后的人轻笑一声,从帐后推出一张字据。

    孟流瑾不明白他笑什么,但他接了单,她就没必要多待,拿了字据就走。

    等她出了门,纱帐后的男人转出来,看着桌上的银票,眉眼含笑,“这个公主,有意思。”

    孟流瑾拿着装好的端砚出了笔墨斋,拂衣正好找过来,看到她手里的东西,皱眉道:“姐出门怎么不一声,奴婢不在,遇到危险怎么办?”

    她嘴里这么着,手上已经接过锦盒,“您这是买了什么?笔墨纸砚别院里都不缺啊。”

    孟流瑾慢悠悠往前走,掩唇咳嗽一声,“端砚被称作天下第一砚,给北郁沉当谢礼应该够了。”

    拂衣一听北郁沉的名字,立刻停止了抱怨,“原来是给丞相大人的,丞相大人乃天下文人之首,配天下第一砚最合适不过了。”

    发了她,孟流瑾松了一口气,唇角微微勾起。

    她亲自来找弄风阁,就是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否则她们肯定会追根问底,她还要绞尽脑汁解释怎么知道是孟问渊刺杀她的。

    但夜晚,丞相府,书房里,一个黑衣人单膝跪地,毕恭毕敬地低着头,“公主下了三十万定金,买六十个杀手到竹林官道截杀湛王孟问渊。”

    冷玉泛光的手将一封信凑到烛火边点燃,墨玉般眼睛深不见底,“孟问渊派的人也是六十个?”

    “是。”

    “公主怎么知道是他的?”

    黑衣人的头低得更深,“燕堂主还在查。”

    透光的指尖点着桌面,一下又一下,发出低沉的声响。

    黑衣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额头上不一会儿就渗出一层冷汗。

    过了许久,清沉的声线才再次响起,“皇上昨晚只跟她了查妩美人的事?”

    “是。”

    敲击桌面的声音骤然消失,黑衣人喉结滚动,一脸煞白。

    北郁沉却只是端起茶杯,淡漠道:“既然接了,就按规矩办事。公主那边再盯紧些。”

    黑衣人僵直的身子这才放松下来,“遵命。”

    北郁沉啜了口茶,再放下茶杯时,黑衣人已经消失。

    幽邃莫测的目光落到桌角的银票上,薄唇上沾了水汽,轻轻勾起,“宗亲进京,截道杀人?原来是装的啊。”

    ……

    孟流瑾第二天就让人把端砚送去了丞相府,还附了一封用词柔婉的信,感谢他出京救她于危难,夸他为人如端砚般君子端方,品行似青竹般正直高雅。

    但北郁沉不怎么住在北家老宅,所以东西送往单独的丞相府的时候,被很多人看到了。

    于是嫡公主未嫁就勾.引丞相的流言就这么传了出去。

    孟流瑾在茶楼听曲的时候,隔着屏风听到两边雅座的人都在谈论,被一口茶呛住。

    勾.引?!行,就他们的丞相大人矜贵,谁接近都是勾.引!

    拂衣连忙给她拍着背,用不大不正好能传到两边的声音安慰:“您别着急,您感恩丞相大人亲自出城迎接才送谢礼,旁人不知道,丞相大人自然明白的。何况您跟丞相大人都要完婚了,还在意这点子流言作甚?”

    她虽然没有直接点出孟流瑾的身份,但这话一听就让人知道刚刚的议论,全落到了嫡公主本尊的耳朵里。

    前后桌的人立刻噤如寒蝉,竖起耳朵听着屏风后的动静。

    孟流瑾用帕子压了压唇角,清软如一朵含露的娇杏,好像没有发现有人偷听,“我自是不在意,就是让人看了丞相的笑话,总归不好。”

    拂衣还想什么,孟流瑾已经起身,柔声道:“回去吧,别扰了大家的雅兴。”

    她低低咳嗽几声,扶着拂衣转出雅座,两边人只能看到她低头时肌肤胜雪,因为咳嗽又用帕子遮住了半边脸,无法看清容颜,但刚刚的声音像玉珠击水,再看她身如扶风弱柳,步似寸寸生莲,不用想都知道是绝色之姿。

    雅座在二楼,楼上那两桌人目送她下了楼,又挤到窗户口看她出门坐上了马车,才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青衫青年咽了咽口水,开口,“公主如此容姿,丞相大人还亲自去接她进京,只怕早就动心了吧?”

    立刻有人附和,“没错,那天大家都看见了丞相护送公主进城,若不是动心,岂会如此用心?”

    “可不是?嫡公主和丞相是指腹为婚,再过一个月就完婚了,丞相这些年不定就是在等公主回来,什么勾不勾.引的?”

    两桌人聚在一起转了话风,很快茶楼里的人就都听了公主给丞相送的是谢礼,而且丞相对公主不是一般的上心,用不着勾.引。

    但茶客们添油加醋,津津乐道,谁都没注意到最角落处的雅座里,一只纤细的手捏紧了茶杯。

    茶楼里的话一传十,很快嫡公主和丞相“两情相许”的佳话就代替了原本的流言。

    孟流瑾坐在别院书房里看书,听到拂衣汇报,不动声色,“果然哪里的人都一样,最爱听这些情情.爱爱的戏码。”

    拂衣撇撇嘴,“那姐还花银子让人去传?”

    孟流瑾翻了一页书,淡淡道:“不传出去,怎么把鱼钓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