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郑世子鬼哭狼嚎着是自己父亲是宣国公, 他们不能这么对他,可在这里的哪一位不比他身份高,还能怕他不成?
眼瞧着府尹那边的人把郑世子押送进了衙门, 谢令从等人为保公正也跟了上去, 底下的百姓先是一阵寂静,而后就是热烈的欢呼, 高声赞叹谢令从和谢令钧二人, 一派欣喜若狂之色,可见此前受这位郑世子压迫之深。
二楼上的魏亦清见此,面上隐隐有些动容,而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郑家这些年, 当真是被权势迷了眼,一代不如一代了。”
“这次事情惊动了大公主和四皇子,郑家这一回, 恐怕没那么容易脱身了。”毕竟当着皇室的面口口声声嚣张致此,致百姓于死地,这完全是在皇室的脸。
谢玄稷淡淡扫了眼外面,容色温和, 声音柔和低哑, 带着丝□□哄, 仿佛无意间出的一般:“他没那么容易脱身, 魏家,不就可以顺势顶上了吗?”
魏亦清一愣, 猛地转头看着他, 眸光中复杂,却又顷刻间陷入沉思。
他看着外面人们欢欣雀跃的声音,神色莫测。
魏家的机会……
……
那位老者身亡, 已经是个不争的事实,就算华佗在世,恐怕也不能把死人救活。
谢令从原本还在担心那府尹会不会包庇宣国公府,所以才跟了上去,却不想去了府衙之后,那府尹果断升堂,一派正气凛然的模样当庭审问郑世子,在得到供词之后果断地就把人关进了大牢,是会禀明皇上,按律处置。
顺利的,让谢令从有些怀疑。
可人家的态度这般好,她也不能再什么,只能让身边一个侍卫留了下来,是让府尹差遣,其实就是盯着这边以防宣国公府来人把郑世子给提了出去。
至于那个孩子……
谢令从心中无奈,但死人不能复生,只得命人给了他些银两,让他把爷爷葬了;府尹也保证会好好照顾这个可怜的孩子,谢令从这才转身离开了府衙。
马车上,谢令从靠在今身边,今一手拥着她,一言不发。
今天发生的这件事,今从始至终没有插过手,因为他知道他的公主能够将这些事情处理妥当。
此时面对谢令从的烦闷,他也只是陪在她身边,默默地安慰着她。
谢令从的眉头自从离开了府衙之后就没松开过,她总是觉得,这件事解决的简直太顺利了。
要宣国公府在朝中势大,一般的官员都不敢得罪他们,听方才那些百姓的话,郑世子横行霸道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但往日那府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地今日那府尹这般痛快,干脆利落地就把人入大牢了?
要是顾及着她的面子,谢令从不信,她虽在明面上是皇帝最宠爱的孩子,但终究只是一个公主,还没能到影响那些朝廷官员的地步。
谢令从眉心越皱越深,今实在看不下去,一手轻抚上她的眉头,缓缓地揉了揉,试图抚平他的忧愁,一边无奈叹道:“好了,别太担心了。”
谢令从抿抿唇,无奈叹道:“我就是觉得有些蹊跷。”她看着他:“那府尹的态度,简直有些热情过头了。”
今垂眸看她,鸦羽般浓密的睫毛轻颤,敛住眸中的神色。
谢令从认真地看着他。今终究是无奈一叹,无奈道:“淮南道水匪一事,公主可知?”
谢令从点点头,这就是他离开半年的原因所在,她怎会不知道?
今声音温柔飘忽:“那公主可知,淮南道水匪,背后其实是宣国公府在操纵?”
谢令从瞬间瞪大双眼,惊愕出声:“他怎么敢?!”
“利益所趋,有何不敢?”他定定地看着她,神色间颇有些不忍:“宣国公府老家就在淮南道,再加上近些年陛下信重,家中子弟更是胡作非为残害百姓,最后竟是与水匪有了勾结,损害无数过路人的利益,光是每年上贡给宣国公的银钱,都是一笔不的数目。朝廷也不是没派人去查过,可无奈他们背后有宣国公在兜着,有什么消息也会及时传过去,是以朝廷的人回回都落了个空,竟是一直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最可恨的是,那宣国公帮助族中子弟逃脱朝廷来人之后,竟还有赶尽杀绝之意,借着自己宠臣的身份,给那些从淮南道回来的官员扣上莫须有的罪名,导致那些人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不知害多少无辜之人殒命。
谢令从神情怔松,满目茫然。
今心疼,但这些就是事实,他的公主没那么脆弱,终究是要知道这些东西的。
谢令从抿抿有些干涩的唇,问道:“这些事,父皇都知道了?”
今点头:“臣进宫述职的时候,已经将证据全然交了上去。”
谢令从无力地靠在他身上,良久之后,才道:“也就是,处置宣国公,是父皇的意思,那府尹才能这般干脆利落地做事?”
今:“陛下想来不会明,但……”
但自有他的臣子为他做这些事,完全用不着他出面。
皇帝只要表达下自己的意思,自由无数忠心于他的臣子会揽过这件事。
而这个人,需要忠心于他,且只忠心于他。
谢令从脑袋飞快的转动,便观朝廷,那么多股势力中,最合适的,也就那么一个人。
谢令从张张嘴,想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什么。
她只心下恍然,怪不得,怪不得。
她回到公主府这么些日子,父皇从来没过什么,对她杖责长宁侯的事情也没有表示出不满,在外人看来可能是皇帝疼爱她,不忍责罚她。但是,偏偏是在今日,长宁侯来公主府,是得陛下应允请她回府。
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偏偏是在宣国公的事情爆发之后、父皇急需要一把剑帮他处理了宣国公之后——
答应了长宁侯的要求。
要失望吗?也没什么好失望的。
谢令从早就知道了自己父皇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他毫无感情地把谢令芜和谢令慈送去联姻之后,谢令从就不对这个父皇再抱有任何期待。
只是她有时候是真的好奇,对于父皇而言,他们这些子女到底意味着什么?可以随时舍弃的工具?
“公主……”今担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谢令从冲他微微一笑,示意自己没事。
她透过车帘,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百姓们脸上都带着祥和幸福的微笑,仿佛是多么的盛世太平一般,心中就忍不住好笑,撕下外面那层光鲜亮丽的皮,大启内在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马车慢悠悠地驶过,唯恐冲撞了百姓,谢令从看着外面,却忽然见到一个衣衫褴褛瘦瘦的孩子正心翼翼地偷了一个包子,然后拔腿就往一旁跑去,包子店的老板瞬间就发现了不对,连忙追了上去,边骂道:
“兔崽子!竟敢偷老子的东西?”
“给老子站住!被老子抓住了,老子非得烂你的腿!”
那孩子一边跑,一边死命的把包子往嘴里塞,眼瞧着脸色噎得通红,却还是不愿意放弃吞咽的动作。
谢令从手指无意识叩在车窗上,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就变了。
她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今,声音竟隐隐带着颤抖:
“怎么会那么巧?”
“什么?”今疑惑。
谢令从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怎么会那么巧,昨日父皇刚派长宁侯收拾宣国公府,今日那郑世子就当街闹出了这个动静?”
今猛然意识到什么,瞳孔骤缩,脸色也是瞬间难看。
今日这一切,莫非都是自导自演出来的?
以一条人命?
谢令从忽然觉得荒谬,但又并非没有可能。
刚刚那个孩子,跟那个乞丐比起来,也就稍微好了一点。身上的衣裳不知道是用穿了多少年的布做的,眼见着都泛了白,浑身上下一个又一个破洞,只不过被修补起来,瞧着好了一些罢了。
一个家境平困的孩子,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去换宣国公府的落马,似乎,也不亏?
谢令从浑身无力,眉心紧锁,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是真的。
长宁侯,长宁侯……
另一边。
那孩子满面泪痕,哭得近乎哽咽,肩膀一耸一耸地从府衙中出来,悲泣的低鸣声被周围的人听见,都对他抱以同情的目光。
那孩子那起袖子擦去泪水,可下一瞬,泪水就又涌了出来,仿佛夏日的暴雨,怎么止都止不住,不过一会,就又泪流满面。
他人腿短,跟个提线木偶似的一步一步往记忆中家的方向走去,可是越靠近了,他哭的声音越大,最后实在忍不住,靠在街角处,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呜呜呜,爷爷,爷爷!”他哭得撕心裂肺,眼泪混着鼻涕满脸都是,他却丝毫不管,仿佛只有哭出声来,才能发泄他心中的悲痛。
周围的人原本还在责怪是谁在那大呼叫,吵得别人没个清净,可以见着他之后,顿时歇了音,转而就是满脸的同情。
“是这个孩子啊,啧啧啧,也是个可怜人!”
“可不是嘛,一家子老的老的,还有一个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日子本来就难过,现在还发生了这种事,真是……”
“眼瞧着今早上李老头不知上哪发了笔财给他老婆子抓了药,这才多久呀,就又发生了这事——哎,命不好啊!”
周围人已经压低了声音,可是现在天色已黑,路上没有多少行人,他们所谓压低的声音还是清清楚楚地传进那孩子耳中。
他竖起耳朵听着那些人的评价,哭泣的声音渐渐了些,他拼命地摇头,想不,不是这样的,那些人不是这么跟他的,可是话卡在嗓子里怎么都不出口。
他挣扎着起身,正要往话传来的地方走去,却忽地脖子一紧,而后就是身体悬空,他面带惊恐,正要大喊出声,嘴巴一下子被捂住。
身后那人拽着他的衣襟把他拎进了一旁的巷子里,先是一阵天旋地转,等他回过神,双脚已经站稳在了地上,而面前的几个壮汉,正是熟悉的面孔。
李二狗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他猛地扑了上去,对着为首的那壮汉又锤又咬,歇斯底里大喊道:“你骗我!你骗我!你明明我爷爷只要在马前站一下就好了的!你没我爷爷会死!你骗我!你个大骗子!”
为首的汉子粗重的眉头一皱,大腿一抬,就把他甩了出去,他粗声粗气道:“我是这么了,但你爷爷自己老胳膊老腿儿,死了又能怪谁?”
那孩子猛地站起来,跟个狼崽子似的冲他吼道:“明明就是你们的错,你们要是事先清楚,我爷爷绝对不会答应的!你害死了我爷爷,都怪你们,都怪你们!”
为首的壮汉嗤笑一声:“孩,这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你这些话有证据吗?心我告到府尹大人那儿,告你一个污蔑!”
李二狗脸色涨得通红,他紧咬牙齿:“你们,你们!”
“呵!”那汉子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从怀中拿出了个布包,上下掂了掂,然后一把扔给他,嘲笑道:“呶,这是答应给你的银子,好好拿着吧,可别我们言而无信!”
身后的人瞬间哄堂大笑,然后拍了拍手,转身离开。咖啡
那包银子重重的砸在他的身上,哪怕不看也知道里面的数量绝对不少——最起码,足够给奶奶治病了,可是……
他双目充血,然后拿起脚下的一块石头,猛地扑了上去,大吼道:“我要你给我爷爷偿命!”
那壮汉身影一顿,而后转过头,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伸手钳制住他瘦瘦的胳膊,一用力,把他推到了地上,然后紧跟上去,半蹲在地上,眯着一双虎眼,漫不经心道:“我你这孩怎么听不懂人话呢?你你爷爷都死了你还较什么真儿呢?当初好了的,你们去拦郑世子的马,事成之后给你们钱;现在你爷爷福薄,没那个能耐享受那么多银子,你倒还怪起我们了?笑话,当时是我们强迫你做的吗?我是看你们爷孙可怜,才好心把这件事交给你们做,要不然,这种好事那么多人等着呢,轮得着你们?你现在生气了?那又能怎么样呢?去地下陪着你爷爷?”
他轻蔑的笑:“再了,就算你恨,也该去恨那郑世子,去恨宣国公府,又不是我们害死你爷爷的,你讲点理好不好?”他抓起那一包银子,重重地塞到他怀里,嗤笑道:“我要是你,还管什么有的没的,赶紧拿着银子,把你奶奶病治好,跑路吧!”
他慢慢站起身,极具压迫性的身子站在他面前,哼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李二狗呆滞地瘫在地上,终于是忍不住,哇呜一声大哭了起来。
那一伙壮汉走出巷子之后,才有一人看着为首的人,纠结道:“这,老大,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有什么不好的?”为首的人狠狠地瞪着他。
那汉子挠了挠头,迟疑道:“我看那孩子,也挺可怜的啊……”
“他可怜是他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为首的男人训斥道:“都了别管闲事别管闲事!你就是记不住是不是?”
那男人讷讷道:“不是,不是,我记住了,我不了。”
为首的壮汉壮汉哼了一声,大步往前走去。
临近到家的时候,那汉子又从身上掏出来一个包,把里面的银子数了数,给身边那几人均匀分了分,然后又把布包揣进了怀里。
“行了,都回去吧。”他发道。
刚才那个话的汉子察觉到不对,他憨憨问道:“不是大哥,你的银子怎么那么少啊?”
他这话一出,另外几个人也是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一人从他怀里掏出了那个布包,数了数,顿时皱起了眉头:
“大哥,怎么回事?怎么咱们兄弟的那么多你就这么些?”
“是啊大哥,当初不是好了,这次得到的钱平分吗?你给兄弟们这么多,你自己却相当与没有,哪能这样啊?”
汉子们一言一语,那壮汉有些不耐,吼了一声道:“行了!都给老子闭嘴!”
周围顿时鸦雀无声。那壮汉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不是我看那孩太可怜了,就把我的那份钱也给他了嘛。”
众人沉默了片刻,那汉子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挥挥手,不耐烦道:“好了好了,赶紧滚,还在这里呆着干什么?”
几个汉子眼眶微红,纷纷把自己怀中的银钱拿出来,一人凑了一点,塞到他怀里,急忙道:“大哥这钱你拿着,不能光靠你一个人,我们又不是什么没良心的人。”
他们完,跟个兔子似的,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那壮汉看着又好气又好笑,嘴上骂着:“一群兔崽子!”暗中却是伸手抹了抹眼角,转身走回了自家屋子。
黑夜慢慢来临,巷子里,李二狗瘫坐在地上,有一声没一声地哭着,月光透过相邻屋子的间隙,照进巷子里,落在他身上。
他抬头,看着天上皎洁的明月吗,只觉得一阵悲戚,往后,爷爷再也不能陪着他一起看月亮了。
他心神俱损,却又不得不挣扎着站起来,朝自己家的方向走。
他不能颓废下去,没有了爷爷,他还有奶奶,要是奶奶再出什么事,那爷爷得死就一点意义都没有。
他强行抬起步子,一步又一步,宛如没有感情的工具一般,僵硬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他想,这个时间还不算晚,平时他们都是现在才回家,奶奶不会什么的。
只是,他要怎么跟奶奶,爷爷已经没了呢?奶奶身体不好,肯定会受不了的,想到这,他鼻头一酸,差点忍不住又哭了出来。
不行,不行,不能让奶奶担心。
他强忍着鼻头的酸涩,一步又一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一步,两步……
他转过街道,走进巷子里,本以做好了算如何解释爷爷的事,却不想刚进巷子,印入眼前的,就是通红的火光。
他瞬间僵在了原地。
不远处的大火熊熊燃烧着,周围的邻里听着动静连忙从自家屋里走了出来,而后又迅速折返回去,拿起自家的水桶,一桶一桶的往外拎着水,朝着那燃烧着大火的房子上泼去。
“快快!快再去接几桶水来!这火太大了!”
“让周围的邻里也来帮忙!”
“实在不行把他们家的桶借过来也是好的!”
“哎呦当家的你动作利索点,磨磨蹭蹭的这火要是烧到咱们那里怎么办?”
四周一片喧闹之声,人群来来往往,就连几个比他还的孩子此时也踉踉跄跄地拎着个水桶出来。
面前火焰升腾,热得紧。
李二狗却感觉如坠冰窖,手脚如冰块一般冰冷僵硬。
他木着一张脸,一动不动地看着那面前着着大火的房子。
他家的屋子。
他的奶奶还在里面。
他拔腿,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奔了过去,声音带着哭腔,绝望地喊道:“奶——奶!”
地面不是多么平坦,他中途一个踉跄趴在地上,原本就破烂不堪的衣裳又烂了一个洞,膝盖上面顿时鲜血淋漓,他却仿佛没有知觉一般,连滚带爬地朝着着火的房子走去:
“奶奶,奶奶!”他泪如雨下,一步一步地往前爬,眼眶通红。
周围的人注意到他连忙把他拉住,好声哄劝道:“二狗二狗别去,这火太大了,你不能进去!”
“你放开我,我奶奶还在里面!”李二狗拼命挣扎:“奶奶,奶奶!”
他慢慢跪在地上,头一下又一下地磕着地面,血和着泪流了下来。
满是卑微与绝望——
奶奶。
……
谢令从虽不想再见长宁侯那一大家子,可无奈皇帝都同意了,她也没办法,收拾收拾就回了长宁侯府,本还有些舍不得今,可看着他那一副笑眯眯没有丝毫不舍的样子顿时气不一处来,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了。
回到锦园之后,刚一落脚,就见今站在锦园中指使着敛秋敛冬等人首饰正屋隔壁的一个屋子,瞧着她之后,笑容和煦,声音轻缓,长身玉立,整个人沐浴在清的阳光下,仿佛在发着光。
谢令从心中的怒气一瞬间就消失了。
她哼哼了两声,拉着他坐下,问:“怎么来这里了?”
今笑得一派风轻云淡:“臣跟陛下了,请求继续做公主的侍卫,毕竟除了公主的侍卫,臣别的也不会做了。”
谢令从眸中盈上满满的笑意,面上却是嗔道:“油嘴滑舌!”她顿了顿:“父皇竟能同意?”皇帝对他的态度,一看就是要委以重任的,怎么会放任她留在自己身边,无所事事?
“倒也不是没事,只不过暂领禁军副统领一职,每日要去那边训练训练禁军罢了。”今握着她的手:“更何况,陛下巴不得我能用你待在一处呢。”
谢令从一怔,而后笑了出来,心下了然。
他自是巴不得他们二人感情好,他这个女儿能帮他好好笼络住今。
锦园素来是谢令从一个人的地盘,有外祖给她的那些侍卫守着,旁人虽对这位公主好奇,但轻易也不敢踏足其中,谢令从逍遥自在,倒也过得愉快。
二人在那下着棋,赵策忽然急急忙忙,神色急躁地走了过来,在今耳边低语了两句。
谢令从眉心一蹙,道:“什么事,大声点。”
赵策一怔,下意识地看了今一眼,就见他无奈点点头,他见状抿抿唇,沉声道:“昨日那个孩子,家中走了水,唯一的祖母也葬身火海。”
谢令从脸色一沉,急切道:“那个孩子呢?”
赵策抬眸:“那个孩子,不知所踪。”
今捏着棋子的手一紧,面上的神情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赵策咽了咽唾沫,接着道:“还有——”
“还有?”谢令从沉声道。
赵策咬牙,一鼓作气道:“京郊乱葬岗上发现了几具尸体,皆是一些游手好闲的混混,平日里也没什么正经工作,以靠收保护费为生。但依微臣所查到的,这几个混混之前同两拨人有来往。一个是那爷孙俩,还有一个……”
“谁?”今眸光冷寂。
“教坊司司业,王亳。”赵策道。
谢令从皱眉,明显是没听过这个名字。
赵策接着道:“而那教坊司司业,又与礼部员外郎陈晋极为要好。”
“这陈晋,当年被长宁侯府招揽,是上一任长宁侯一手捧出来的,与这一位长宁侯极为亲近。”
谢令从沉着一张脸没有作声,而后袖袍猛地一挥,便听噼里啪啦的声响,黑白棋子哗啦啦散落在地。
赵策立刻垂首躬身。
“公主息怒。”今立刻温声劝道。
谢令从素手紧握成拳,面上带着滔天的怒火——
“他怎么敢——?”
她呼吸急促,双目赤红,今见状低叹一声,挥挥手让赵策退了下去,自己坐到她身边,温声安慰道:“萧琞如今如日中天,有陛下的庇护自然能为非作歹,你也莫要气坏了身子。”
谢令从深吸一口气,却是道:“双双曾经给我过,萧琞此人为人心狠手辣,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我之前还心有疑虑,如今看来……”
纵然知道萧琞此人阴险。当初七夕之时,明明是她和今一同游玩,最后那人竟成了他,从这件事中就可见一斑。但这些日子他隐藏的太好,谢令从当真没想到,他竟手段不堪到这种地步。
皇帝,长宁侯,陈晋,王亳,再到那群混混,最后是牺牲的那个老人家。
上位者的权术,素来是再残忍不过的。宣国公府这些年在朝中的布置也不少,若当真要大动干戈,恐怕伤的远远不止那么些人,这么一想,只死了那么几个人,似乎还挺幸运
只是,当真如此吗?
谢令从浑身无力。
……
皇宫
谢令钧一大早就被太监叫起来,是陛下传召,他眯着眼,双手懒散地张开,等着身边的宫女给他换衣裳,一边还在嘟囔道:“这才什么时辰呐,父皇这么着急忙慌的是要做什么?我还没睡够呢。”
之前他在边疆呆了半年过够了每日早起生不如死的日子,本以为回到京城就能享福了,谁知道这才第一天,就被迫这么早早地就起来了。
“哎呦我的爷呀,您可别胡八道了!您昨个儿回来也没去跟陛下请个安,陛下没生气已经不错啦!”身边的老太监苦着张脸劝道。
谢令钧懒洋洋地了个哈欠,显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身边的宫女见着他俊朗的面孔上一派懒散之色,更添了几分性感,再加上穿着衣裳间总会有意无意的碰到他的身体,一时之间更是面色微红,为他情道:“哎呀公公您就别了,昨儿殿下一路快马加鞭赶回来,路上累得很,再不是也跟陛下禀告过了吗,陛下也应允了的。”
见那几个丫头都在为他话,老太监一时无奈:“好好好,是老奴的错,还请殿下快些吧,外头的人还在候着呢。”
老太监无奈退了出去,谢令钧半睁开眼,瞧着面前貌美的婢子,扬扬眉,眉宇间满是风流肆意,调笑出声:“爷没白疼你们!”
那宫女瞬间羞红了眼,惹得其它宫女艳羡不已。
四皇子最是好脾气,平日里风流不下流,对她们这些婢子出手也是大方得很,从不会无缘无故骂下人,也是因此,他身边伺候的工作向来是个香饽饽。
甚至还有一些姿色出众的宫女,想着若是能借此得了殿下的宠幸,待将来殿下出宫建府,自己也能有一个安稳的未来,是以对伺候他这件事极其上心。
磨蹭了好半天,谢令钧才慢悠悠地走出宫殿,跟着一直在外面等着的父皇身边的太监向着御书房走去。
他一边晃晃悠悠地走着,一边了个哈欠,懒散的问道:“诶公公,父皇这么大清早地找我,所谓何事啊?”
太监笑着答:“这奴才也不知道,陛下只下了令,并没有什么。”
实际上,皇帝的原话是,让那混账子赶紧起来,滚来见朕。毕竟,旁的皇子若是离宫一年半载,回来的第一件事定然是去拜见皇帝,可这位爷不走寻常路,进宫之后谁也没见,自己回了自己的寝殿,一声不吭就睡下了。要不是皇帝派人来催,怕是能睡到日上三竿。
由此可见,皇帝对这个儿子还是格外了解的。
一路懒懒散散地走着,终于到了御书房,谢令钧站在门口,那公公正要去通报,就听身边的祖宗懒洋洋地了个哈欠,然后一声大吼:“父皇,儿子来见您啦!”
那太监脚下一滑,差点没跌倒在地,欲哭无泪地看着他,又扫视了眼四周,声道:“祖宗,我的祖宗诶!您当心着点,这是御书房!”
“哎呀你怕什么?”谢令钧却是毫不在意,形容懒散地在那站着,丝毫没有即将面圣的自觉。
太监满是无措,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干爹跟他见着这位四殿下一定不要大惊怪,多见识见识就好了。
如今看来可不是嘛,就算是太子殿下和大公主来了,可是乖乖地在门外等着传唤,哪有像这位爷一样的,直接大着嗓门一吼,里面若是有大臣在,陛下在议事,岂不是会生气?
果然,御书房没有传出任何动静,太监正战战兢兢却不想里面忽然传来一声怒吼:“让那混子给朕滚进来!”
太监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身边人扬声应道:“诶!来啦!”
他着,长腿一抬,一手推开门,然后大步跨了进去,唯留太监在那目瞪口呆。
殿内,谢令钧刚抬脚跨进去,就见身旁一人冲他躬身行了行礼,然后擦肩而过,他皱了皱眉,往身后看了一眼,感觉这人有些眼熟。
仔细一想,呦,这不长宁侯吗?他大皇姐大婚的时候他还见过他一面呢。
谢令钧心里有点蠢蠢欲动,要不是顾念着现在是在御书房,揍了他自己也会被父皇揍一顿,哪那么容易让他走?
他依依不舍的看着他走远,然后回头,大大咧咧地走向大殿中央,不甚规矩地行了个礼,吊儿郎当道:“儿臣见过父皇。”
皇帝坐在上首,看着他一副站没站样,松松散散,全然没有他舅舅站如松坐如钟、一派凌厉将军的模样,顿时气笑了,他随手抄起一份奏折,迎头扔了上去,破口大骂道:
“你瞧瞧你现在这是什么样子?让你在边疆待半年,你就带成了这副鬼样子?你舅舅好歹是禁军统领、边关将军,你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不学了个十成十,最起码五分总有了吧?怎么还是这么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哪有一点男子气概?”
“父皇这话就不对了,”他毫不客气,偏头看了一眼四周,瞧见没有椅子,索性直接席地而坐,看着皇帝头头是道地着:“我是您的儿子又不是舅舅的儿子,就算跟舅舅在一起的时间再长,还能变成他儿子、跟他一样不成?”
皇帝险些气笑了,他又抽了一本奏折砸了过去,笑骂道:“你个混子!”
谢令钧头不偏不倚,直直地接下那个奏折,从脸上拿下来一看,顿时挑挑眉,饶有兴致道:“哦豁,又是一道弹劾我的奏折?”
“你还知道是弹劾你的?!”皇帝怒道:“你自己,出去半年,回来第一件事当街架,朕连你人都还没见到,就先收到弹劾你的奏折了,你你怎么那么能呢?”
谢令钧撇撇嘴,瞪大眼睛道:“那这跟儿臣有什么关系?宣国公世子当街踏死人,欺压百姓,我不过是行侠仗义的,怎么没见弹劾那郑世子的,反而都来弹劾我来了?看着我好欺负是吧?”
“行侠仗义,行侠仗义?你行什么侠仗什么义?他做错了是他的事,然后你就能当街大出手,抽人家鞭子啦?你还记不记得你当时是为什么离开京城的?”
“记得啊,怎么不记得?”谢令钧语气懒散:“不就是把户部尚书的儿子揍了一顿吗?那老头当时恨不得把我皮剥了!”
“感情你是一点都没觉得自己错了?”皇帝气急。
谢令钧梗着脖子:“那那子当街调戏良家妇女,我是立志要做江湖游侠惩奸除恶的人,见到这种事能不管吗?当然不能啊?可那子自己不经,还怪到我身上来了!”他嘟囔道。
皇帝见他理直气壮,差点没气得心梗发作,谢令钧见状忙道:“父皇冷静冷静!你从前也不会跟我一般见识的,怎么我就离开这半年,您就变成这样了?”承受能力这么差?
皇帝气得往桌案上一摸却什么都没摸着,低头一看,便发现奏折都被扔了出去,桌案上一片空荡荡,他一气之下抄起手边的砚台,直接扔了出去。
谢令钧瞪大了眼睛,双手撑地往后一跳,顿时避开了那砚台的攻击,他拍着胸口心有余悸道:“父皇啊父皇,儿子才刚回来,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谋杀亲子呀!”
“你给朕闭嘴!”皇帝怒吼。
谢令钧无所谓地晃了晃脑袋,闭嘴就闭嘴。
皇帝胸口起伏了好半天,才算平静下来,看着他没好气儿道:“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令钧神色一凝,当即稳稳地站立,原原本本地把事情了一遍,摸了还不忘添油加醋道:“依儿臣看,这宣国公府简直是胆大包天,肆意妄为,无法无天!父皇您可千万不能包庇他啊!”
皇帝脸上的威仪差点挂不住,训斥道:“朕还用你教朕?”
谢令钧暗中翻了个白眼,心道父皇的脾气是越来越不好了。
上首,皇帝理清了事情经过之后,冲他挥了挥手,赶人道:“行了朕知道了,你赶紧滚吧!”
谢令钧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不是吧,父皇您那么长时间没见儿臣了,就不想儿臣?这么急着赶儿臣走?”
“朕想你干什么?想你来气朕吗?赶紧滚赶紧滚!朕现在看见你就心烦!”皇帝吹胡子瞪眼道。
“好嘞!儿臣这就走!”谢令钧冲他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御书房。
皇帝见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看着身边忠心耿耿的老奴才道:“你瞧瞧这子,一点都没变!怎么就不能学学他舅舅的沉稳呢?”
德公公笑:“陛下不就喜欢四殿下这般真性情吗?”每回见着四殿下,陛下脸上的神情都要真实许多——虽然大多数时间都是被气得。
皇帝无奈摇头,笑骂道:“臭子!”
……
谢令钧离开了御书房后,想了想,又绕道去了荣华宫。
荣华宫里,淑妃一大早就收到了儿子回来的消息,刚要派人去找他,就听见皇帝把他宣了过去,一时之间更是焦急的在那等着,生怕自家儿子这狗脾气,回宫第一天就把皇上惹生气了,此时见到门外那大摇大摆走来的身影,顿时迎了上去,焦急问道:“怎么样?你父皇可有责怪你?”
谢令钧嘻嘻笑着:“儿子又没做错什么事,父皇为什么要怪我?母妃且放心吧。”
他扶着淑妃,把她摁坐在椅子上,自己从一旁拿了一盏茶递到她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后笑嘻嘻道:“儿子给母妃请安!”
淑妃失笑,轻轻点了点他的脑袋:“你这孩子!”她接过他手上的茶,随意地抿了两口,就将他拉到自己身前,仔仔细细的量了几遍,皱着眉道:“瞧着倒是没瘦,就是黑了许多。”
谢令钧不在乎的挥挥手:“在边疆哪能白得了,儿子这样还算好的了!更何况,儿子以后是要行走江湖的人,太白了哪能成?”岂不成了白脸?
“行走江湖行走江湖!你怎么还没歇了这心思?”淑妃敲了敲他的脑门,一脸恨铁不成钢道:“你堂堂一个皇子,整日在外面瞎混像什么样子?”
谢令钧缩了缩脖子,不服气道:“怎么就是瞎混了?儿子行走江湖除恶惩奸,照样能为大齐做贡献!总好过当一个闲散王爷,待在自己的封地一辈子混吃等死来的好吧?”
“胡八道什么呢?”淑妃一把捂住他的嘴,皱眉道:“可不能这样乱,我儿子日后可是威武的大将军,哪能是混吃等死?”
谢令钧早就听够了自己母妃这话,也不想反驳她什么,只凑近了她任由她量,反正用不了两天,她就会嫌自己烦了。
母子俩又叙了好些话,直到身边的丫鬟提醒要不要传膳,她才猛反应过来她心急之下还未用早膳,连忙吩咐厨房下去准备,她一手拉着谢令钧,心疼道:“我儿定是饿了,快些过来,母妃让厨房准备了你最爱吃的菜肴,快来尝尝!”
谢令钧顺着她的意走到餐桌旁,一道一道美味佳肴上上来,他看着也是直流口水。
在边疆这半年,可没这么好的饮食条件,他就算再金贵,有他舅舅那么个心狠的看着,铁了心要他吃苦头,平日里吃的也都是跟普通将士差不多的饮食。是以这半年来,他当真是想念极了皇宫里的美味菜肴。
一道道菜品陆陆续续呈上来,谢令钧看得食指大动,正要下筷,却忽地听见外面穿来脚步声,他抬头一看,眉头顿时就是一皱。
只见一粉裙女子正站在殿门口,见着他,消瘦了不少的脸上也是一阵怔愣。
谢令嘉看着谢令钧眨眨眼,还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就见他眉头紧皱,一副十分挑剔的模样看着她,嫌弃道:
“我不过离开了半年,你怎么又变丑了那么多?”
谢令嘉:“???”
她顿时大怒,猛地扑了上去,尖叫道:
“谢令钧!”
“你完了!”
作者有话要: 事实证明,日两万那是不可能日两万的(抠鼻子)
能日一万,都是一整天下来的成果了。
今天的六千字加上前两天欠的六千字,一万二,正好!
明天的六千字明天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