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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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记长鞭用了穆桃所有力气,连日的赶路, 让她顾不上吃饭, 就连水,也是碰巧了喝几口,故而身子虚脱, 以致昏厥。

    醒来的时候, 先是闻到了一股草药味, 只有瘸子身上才有的草药味, 心神稍稍安定。

    睁开眼,那人面容陌生,只是那副轮椅眼熟,大约是易容了,穆桃偏过头去,鼻子有些酸,接连几日没有寻到穆娉,担心恐惧自责, 无数种情绪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让她招架不住,却又无法推脱。

    “你醒了, 喝点水吧,路途遥远,又偏僻,寻不到地方煮粥,你且将就一下。”

    楚萧的声音传来, 软软和和,不卑不亢,也并不介意穆桃对他面皮的冷静自若,脸上是方夏做得面皮,真实贴合,丝毫看不出破绽。

    “多谢。”

    穆桃从这一排位子上起来,嘴唇干裂,嗓子却没有一开始那般难受,想必是她昏厥的时候被喂了水。

    “你们要去哪,离着楚国的边界越来越近了。”

    穆桃皱着眉头,掀开帘子便看见方夏那张嬉皮笑脸的问候,复又放了下来。

    “这姑娘心眼真。”方夏朝着张权之靠过去,却是一点都没恼怒。

    “去,离我远点。”

    “呆子,你找死是吧。”

    方夏伸腿踢了一脚张权之的马,那马受惊一般,忽然间疯跑起来。

    “让你惹我。”

    “她是方夏,权之未过门的妻子,你别介意,她心眼不坏,就是有些闹腾。”

    楚萧的膝盖忽然间动了动,他有些惊诧,双手抚摸在上面,又抬头看向穆桃,只这一瞬,就足以让他心内波涛汹涌了。

    天底下还有这样爽朗直接的姑娘,穆桃自然不是讨厌,只是她招惹的不是时候,眼下的困境未解,怎么会有心思跟人比划,张权之有了克星,这又让她觉得有些出乎意料。

    “哦,不会。”

    穆桃的低落全然落在楚萧的眼里,他捏着膝上的毯子,忽然开口,“我的腿......”

    “楚萧,你们要去楚国,你易容,到底想做什么?”

    穆桃断他的话,眼神清冷,按照她的猜测,楚萧应该与梁王长相无差,否则也不需要带着面皮,不以真貌示人。

    将要出口的话戛然而止,楚萧侧着身子,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来,“这个你拿着,是我做的强身健体的药丸,若是觉得不适,就吃一颗,只是记住,不可过量服用,一月内不要超过五颗。”

    穆桃接过药瓶,忽然间笑笑,“谢了,你不是我身子骨强健,用不着这些。”

    两人俱是一笑,接着便是短暂的沉默。

    “我去楚国相府,给人看病。”

    “哦。”

    方夏的耳朵一直竖着,想要窥听车里的谈话,张权之离她远远的,如果不是张家教条不允许欺负女子,他早就还手了。

    “呆子,什么都听不到呢,公子跟这个姑娘,怎么回事,要不要我们帮他一把。”

    方夏的头脑与江怀古几乎是如出一辙,想法简单直接,张权之吐了口浊气,“你消停会儿吧,公子的事情,什么时候需要别人帮他处理了,别帮了倒忙,还自诩得意。”

    “你在前面把我放下就好,我还要四处找找。”穆桃捏着瓶子,咬了嘴唇,眼看就要落泪,不清楚为什么,在楚萧面前,那些负面的,低落的情绪,全都涌了上来,数日不曾有过的委屈,顷刻间无处可遁。

    “找什么?”

    楚萧紧了紧手里的衣裳,竭力抑制住想要揽她入怀的冲动。

    “姐姐不见了,是我做的不好,楚萧,我得找到她。”

    落了一颗眼泪,穆桃用力擦掉,那脸被她用力按得通红,眼神却是固执倔强的。

    “因为叶云?”

    楚萧嗓子有些难受,他别过头去,前头的马突然速度加快,张权之的声音伴了些恼怒,兴许是方夏动了手脚。

    轮椅卡住的地方有些松动,穆桃伸脚帮他固定了一下,楚萧的脸晕了红,颇有些不自在。

    “我不该喜欢叶云的,更不该瞒着姐姐,楚萧,你知道吗,叶云死了,他死了,我难受。”

    马车一个急顿,轮椅从卡扣里弹出来,压到穆桃的脚背上,总算被她用手抓住。

    楚萧的脸近在眼前,一双眼睛乌黑幽深,一时间穆桃忘了躲避,只看见里面的自己哭得红了眼睛,偏偏不肯服输一般昂着脑袋,楚萧的鼻息哈到穆桃的脸上,两人的脸几乎在同一时刻有些发烫。

    “那个,我帮你重新固定好。”

    穆桃最先反应过来,帮他用力抬了轮椅,卡在里头,又起身回到位子上。

    楚萧低声道了谢,两人直到楚国靖州,再不曾开口话。

    外面的方夏倒是忙的不亦乐乎,一会儿过去拽拽张权之的衣服,一会踢踢他的屁股,发起疯来还对着车夫的马抽几鞭子,引得车里的两人极度恐慌,唯恐再有意外,撞在一起。

    相府对面有个书院,里面的话本子很是出名,穆桃和方夏翻了几本,渐渐入了迷,楚萧在隔壁正上演一出隔空诊脉。

    茶楼里人山人海,好不热闹,围观的人群里时不时发出嘘声,引得吃茶的厮跟着过去凑热闹,楚萧的手搭在轮椅上,远处的那个老者面貌清白,满头银发,医术的最高境界,不过就是察言观色,望闻问切,听起来简单,真要悟得其中奥妙,少不得数十年的专注。这几日的悬赏挂出去好些天,也没找到个正经郎中,如今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正当厮急着上前探寻的时候,外头忽然风风火火闯进来一个姑娘,不是方夏,还能有谁。

    上前就拉着楚萧的胳膊,颇有些饥渴之意,“楚神医,哎,让我好找,我家夫人病重,多亏你那三副药,夫人让我来感谢你,晌午备好了饭菜,等你过去呢。”

    楚萧有些头大,方夏的表现太过强烈,以至于需要反应半天,才可应对接下来的回话。

    穆桃从外面走来,手里还拿着两个话本。

    “公子,夫人为了答谢你的救命之恩,特意命我二人前来相邀,设宴府中,还有,夫人的远房亲戚听了此事,已经备好车马,想请你过去顺便诊断一下。”

    “哦?不知是在何处?”

    楚萧端了端态度,正襟危坐。

    “就在离靖州不远的灵州,坐车只需一天多。”

    那厮一听,瞬间急了,连忙探出脑袋,“这两位姐姐,你们等等,实不相瞒,我也是来找大夫的,且离得近,不如先让这位神医去我家大人那边看看,若是能治,自然少不得赏。”

    他拉着轮椅,唯恐楚萧被那两个姑娘带走。

    “你这人,做事要有个先来后到。”

    方夏一脚踩在厮的脚面上,还用力碾了碾,果然嚣张。

    “二位姑娘,你们就发发慈悲,我家大人也是着急,我保证,看完大人,你们就能带走这位神医,可好?”

    他有些害怕方夏,这姑娘面目可憎,两个眼睛瞪得有铜铃那般大,还故意恐吓他。

    “夏,不如我们随他去看看,毕竟,夫人的亲戚远在灵州,我们稍稍晚些,也无大碍。”

    穆桃让她见好就收,不要闹得太过,方夏这才收回脚,双臂一抱,跟着穆桃立在楚萧身侧。

    如此,两人化名何桃,方夏,随着楚萧一同入了相府。

    吴仁海本就是沉珂,虽然不致命,可是长此以往的折磨让他有些乏累且吃不消,尤其最近几年,年岁大了,经常咳嗽,厉害的时候还会吐血,看遍靖州的名医,也没个法,开的药方吃了一副又一副,总是不见起效。

    府里的夫人年轻,却是个主事的,散了厮丫鬟寻访名医,到底是对吴仁海看的珍重。

    穆桃和方夏跟在后头,张权之推着轮椅,府里阔绰,花草名贵,这样的季节,园中的花草竞相开放,自然是花匠照顾得当,倚墙而开的大兰,那么大一堆,名贵程度可见一斑。

    穆桃咋了咂舌,方夏也是见过世面的,吴仁海家中这得多有钱,才能这样造作。

    去吴仁海的房间,穆桃和方夏被安排在花园等着,天寒地冻,相府的待客之道不太友好,也是,她们两个,根本算不得什么客人。两个人立在树下,顶上的梅花开的正好,丝丝香气入鼻。

    “两个姐姐哪里来的,我怎的不认识。”

    树上挂了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大约五六岁的光景,梳了两个髻,横着胳膊枕在下巴,歪着脑袋量这两个不速之客。

    方夏最喜欢捉弄人,伸手揪了他的髻,脸也趴了过去,“我们是来抱孩子的,抓你卖给没孩子的人家。”

    穆桃翻了个白眼,想不到世上还有比自己更为无聊的人。

    那孩子倒也没害怕,瞪着一双眼睛,直把方夏看到心虚。

    “你个熊孩子,老盯着我干嘛,姑娘我貌美如花,你看的我心慌慌。”方夏松开手,那孩子咧嘴笑道。

    “姐姐,你的牙齿上好像有根韭菜叶子。”

    方夏脸一红,对着水井探了头,刚想看看,那孩子顺手折了个枝子,猛的戳到方夏的后背。

    “死孩子,我揍你。”方夏知道上了他的当,转身就过去报仇,那孩子一动,迅速从树上爬了下来,往另外那棵树下跑去。

    边跑边回头吐舌头,“姐姐,你那裙子也太难看了,上面的花就像蔫了吧唧的葡萄,来捉我啊。”

    迎面撞到一个人,那人揽住他,顺势蹲了下去,“祖宗,跑什么,夫人让我看好你,你怎的自己走了,哎,刚换的衣服,又破了,夫人不让你爬树,你又上去了不是。”

    那人三十有余,看扮应该是照看孩子的乳母,前胸硕大,站起来的时候还稍稍晃动了两下。

    “乳母,我跟两个姐姐玩呢,没爬树。”

    他就着乳母的衣服擦了把汗,躲在她怀里心翼翼的看着穆桃和方夏,忽然眼睛一亮。

    “乳母,你看看那个姐姐,与我母亲倒是有些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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