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抵达桃源居, 深夜一点。
沈知南停好车时, 发现副驾上的星晚已经睡着了,侧身看去, 只觉女子侧颜娇美, 美人骨生辉,他无心破这幅美好。
重新低头看腕表时, 指针走到两点。
沈知南下车,轻轻关上车门后绕过车头去拉开副驾的门,俯身弯下高大身形, 伸手穿过她的腰身和肩膀, 轻松就抱了起来。
桃源居内灯火通明的。
江渔还在等。
江渔见沈知南怀抱女子踏进来, 刚准备开口, 却被男人一个眼神噎住, 示意她别出声惊动睡者。
江渔噤声, 只安静地看看沈知南怀抱着熟睡的女子一路上楼。
等没了身影, 江渔还站在客厅中央, 她几时见过这样的沈知南?可以是没有, 原来再冷漠的男人也会有温柔那面, 不过要看是对谁。
翌日清,盛宅。
注定是不太平的一天。
余行洲早早到访,他脸上还残留着青紫,黑眼圈厚重,脸上倦意非常浓。
他昨日从警局出来,就看见月色下的星晚垫脚亲吻沈知南的下巴......那画面狠狠刺痛他的眼。
原以为, 星晚是被那男人强迫的。
.......亲睹那一幕,就像是旧事再现,恍若看到当年星晚和霍西决亲密无间的画面,不,没人能替代霍西决。
他不能让这件事恶化下去。
余行洲坐在沙发里,时不时站起来踱两步,又重新坐回去,浑身都透着不耐烦,目光一直落在楼梯处。
终于,传来脚步声。
盛柏持着手杖缓步下楼,穿深棕皮夹克,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成背头,商人气息很浓郁,他注意沙发上坐着余行洲,没多看,很快移开视线。
“姐夫一一”余行洲喊一声。
余嫚跟在盛柏后方,她耳尖,顺着声音看过去,脸色一下就垮了下去,“你又跑来做什么?”
上次春节家宴上,她被这个亲弟弟气得在人前失控,砸了整座香槟塔泄愤,惹人笑话。
这一生耻辱的源头,都在陶淑母女身上。
陶淑在时,她名誉受损,被外界笑话她无能,竟让陶淑生的野女光明正大踏进盛家,当了盛家的二姐;
如今陶淑已亡,留下的孽种还要祸害余家男人,害余行洲为
她魂牵梦索,现在又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看看都委实来气!
余行洲从沙发里起身,急急两步迈出来,压根儿没有搭理余嫚的算,直接向盛柏走去。
余行洲:“姐夫,星晚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么忍心看她堕落到沈知南的手里,要别人不清楚沈知南,身在商场多年的你还不清楚吗,那是个吃人都不吐骨头的魔鬼,加上最近李宗事件闹大,沈知南很难全身而退,星晚根本就不能待在他的身边!”
盛柏走到太师椅旁,黑色手杖靠着扶手放直,听着这些话,眼底微微动容,但还是冷酷面容道:“不用你操心沈知南能不能从李宗事件里全身而退,至于星晚,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听,她把自己卖给魔鬼。
余行洲登时气白脸,加上气色不太好,看上去更是憔悴,他又气又笑:“姐夫,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什么算盘。”
佣人奉茶在盛柏太师椅旁的桌上。
盛柏端起茶杯,跟着笑一声,面上却是皮笑肉不笑:“那你倒是,我的是什么算盘?”
“你不就是忌惮沈知南的权势?所以压根不敢去讨要女儿。或者,你反而很期待,巴不得星晚成为有朝一日成为沈家儿媳,到时候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巴结沈知南,让他在生意场上多多照顾你,不是这样?!”余行洲字字铿锵,得嘲讽又高亢。
“混账话!”余嫚怒斥一声。
余嫚几步走到余行洲旁边,啪啪两下用手着他的肩膀,一边还一边去看盛柏的脸色,“你怎么能对你姐夫这么不尊敬,他好歹也是你姐夫!”
盛柏泰然得很,他示意余嫚停手。
盛柏悠悠饮茶,看茶叶在水里着转儿,舒展开叶身,他不急,只慢慢:“行洲,哪怕我盛柏再不对,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你可知尊卑长幼?”
盛柏一生追逐名利,见识过的人和接触过的事物颇多,他从不优柔寡断,甚至在某些方面称得上是无情,就算他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但是他和大多数男人一样,懂得权衡利弊,绝不会轻易左灯右行。
余行洲还在质问:“那你就不管星晚!”
提及这名字,盛柏眼底是惋惜的,
他摇摇头:“我如果答应她的要求,那我将你姐姐置身哪里,让她这盛夫人的脸面上如何挂得住?”
——那你当初为何出轨?
余行洲很想问,但他忍住,不必旧事重提。
“况且——”盛柏还是以那种威严的口吻,继续道,“你之所以会跑来闹,不就是你对沈知南束手无策吗?希望我出面能让事情有转圜余地,你现在对我这态度,叫我如何给你台阶下?”
余行洲肚中有口气,憋着没发泄,他只能忍着。
“姐夫,那请问你准备何时出面?”余行洲问。
其实,余行洲很聪明,他没有问盛柏去不去,只是问他几时去,无疑在暗暗给盛柏设套。
盛柏懂,他也没拆穿,只是:“如果我去,你觉得晚回来的几率就大吗,她有多倔你还不清楚?”
看两人商量得井井有条的,余嫚满脸不快,阴阳怪气地:“人家都没想着要回这个家,还巴巴凑上去贴冷脸呢?呵。”
余行洲不罢休,坚持道:“她不能在沈知南身边多待,姐夫,万一到时候她真的嫁给沈知南,你觉得你会捞到好处吗?”
“此话怎讲?”
“姐夫,星晚有多恨你,有多恨我姐,她就有多恨这个家。如果她成为万人不及的沈太太,你觉得她会轻易善罢甘休吗?很显然她不会,到时候不只是你,整个盛氏都会跟着遭殃。”
一语惊醒梦中人,盛柏怔住。
对于自己的亲生女儿,哪怕关系再恶劣,也是有几分深刻了解......沈知南又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只怕有万一,后果不堪设想。
“做梦呢——”余嫚冷笑着,尾音拖得老长,“你以为谁随随便便就能成为沈家的女人?就凭她一个野女,光是沈老太太那一关就过不去,沈老太太年轻时也是个人物,没那么随意认儿媳。”
沈老太太即是章英。
在外界言传里,章英有二子,一是沈枭,就是沈知南的舅舅,二是沈纪安,也就是沈知南的父亲。
先是最宠爱的二儿子沈纪安在中年鼎盛时期,病亡身故;
后是手握大权的长子沈枭退位失踪,至今渺无音信。
从头至尾,章英没哭没闹,安静如斯地接受着生活带来的磨难,有人她是人间
苦行菩萨,受万恶苦,积三生福。
盛柏点点头,表示认可,他对余行洲:“就算不是沈老太太,沈知南他也绝对不会娶晚做沈太太。”
“为什么?”余行洲问。
“其中自有缘由,你不必追问。”盛柏这话时叹了气。
得到慰藉的同时,余行洲还是着急,“那姐夫,你到底去不去?”
“去——”
“盛柏!”余嫚尖叫一声。
余嫚怒意上眼,环手站在客厅中央,看上去十分刻薄,“你别把她带回来碍我眼,看着就烦阿!”
盛柏重新拿起手杖,在地上点了点。
沉默片刻后,只对余行洲:“到底,我这个做父亲的还是要走一趟,至于时间,不会是今日。”
余行洲不好再些什么。
倒是余嫚,愈发性急起来,直接走过去在两人中间停下问盛柏:“你真要给她带回来?是她当初自己离开这个家,再回来像什么样子?”
盛柏知余嫚的厌恶,但他也是一个父亲,他摇着头叹气:“可孩子哪有不回家的......”
余行洲在想,星晚听到这话,她会感动么?会有哪怕一分半点的动容么?
桃源居。
星晚慵懒地躺在卧室阳台的睡榻上,看冬日远山处的朝阳,脸庞沐在一片金灿灿里,格外白皙美丽。
她刷着微博,看微电影大赛夺冠的那位导演高高挂在热搜上,各种关于那位导演的报道是铺天盖地,热点流量全部不请自来。
看时,嘴角是轻挽的,她在笑,笑自己。
怎么摊上沈知南。
人生在世,输可以,要磊落光明的输。
否则始终心中有憾,难以排遣。
她是遗憾的;
难以诉的遗憾,她的职业生涯第一次战争,就已战败告终。
陷进沉思的星晚,几时有人站在身后,都没察觉到。
沈知南单手插包,靠着墙边,看她面庞素净、眼眸漆黑,他轻声开口:“不吃早餐么?”
星晚回过神,没回头,只懒懒抬手覆住眼前阳光:“不太想吃。”
“陪我吃点儿?”
她眼珠都没动一下,“真不想吃阿。”
沈知南将手从包中抽出,走到睡榻边单膝蹲着,看她:“那我叫江渔给你送上来,待会多少吃点。”
“喔
——”
他又伸手,轻轻捏她脸颊,“我去上班,努力工作赚钱养你。”
盛星晚:“......”
她索性朝他伸手,笑笑:“不是都有标配吗,我的不限额黑卡呢?”
在他身边一段时间,除开盛家一口单穴墓,她从未主动开口要求过什么,这令他很意外,意外中也有点欣喜。
“等会叫江渔给你。”他拉起她的手,在手背上低吻,眉眼温和至极。
星晚抽出手,眼眸因光线刺激微微收缩着,她:“去上班吧。”
沈知南这才起身,用手揉揉她的发顶,叮嘱:“记得吃东西,出去的话要在晚饭前回家,下班回来我要看见你人,明白?”
“你好啰嗦——”她嘟囔,然后躲他的手。
见状,沈知南手上力道微加,摁住她,重新俯身将一张俊脸凑去,鼻息满洒地喷在脸上问她:“摸摸怎么了?”
这男人皮起来招人厌。
她被他摁得不能动,目光所及全是他那张脸,黑白分明的眸直直看着他:“你要迟到了,扣全勤,扣奖金。”
开玩笑......
确实在开玩笑。
沈知南沉寂多年的心,在此刻的阳光里融化,融进她的眼里,软得一塌糊涂,他忍不住用额头去蹭她额头:“晚晚,你养我。”
沈先生有做白脸的嗜好?
被自己的想法逗乐,盛星晚轻笑出声,第一次主动伸手环住他的脖颈,眯眸问:“沈知南,看来你很想和我坠入爱河。”
有低沉笑意从他喉间滚出,他去吻她眼角,润润的星点湿意。
他:“我想。”
他问:“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