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Case 3-5

A+A-

    陆远哲把钥匙插进房门的时候,还能听见急促的砸门声,但插进去以后就没有了。他不知道程墨到底是害怕还是着急,反正为了防止一枪被友军毙了,他一开门就立刻大喊:“是我是我,千万不要动刀动枪!”

    程墨站在屋里,看到是他进来,长舒一口气,往后退了两步,坐回床上。

    “好大的风,把车棚的顶都掀走了。”他描述着刚刚大家一起去抢救自行车和车棚杂物的情景,刚了没两句,屋里的灯又一下子都亮起来了。

    “还好是跳闸,要是断电,今晚我们可能要抵御严寒了。”他调侃了一句,发现程墨的脸色比他出去的时候更差了,立刻收起了看台风的激动,凑上去问,“怎么了?好点了吗?吓到了还是疼啊?药没要到,能不能坚持坚持?”

    “不是。”程墨摆摆手,重新抱住了热水袋,手上红了一片,应该都是砸门砸的,这已经不是引起动静了,像是要破门而出。

    “你这么怕黑吗?”陆远哲惊讶地问,“我刚听你在里面敲门的动静,差点以为屋里着火了。”

    不认同自己怕黑,程墨不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看了一眼电话:“宴的少爷电话来了。”

    “嗯?”陆远哲一愣,眼神晃到搁在桌上的听筒上,“到这里?”

    “嗯,我觉得你被指名过来另有隐情,还是问一下蒋所长比较好。”程墨看向他,把刚才跟少爷交谈的事情了一半,随后疲惫地呼出一口气,活动了一下已经开始发麻的右手。

    关于他和少爷“认识”的事情,他没有立刻跟陆远哲讲。

    “你手没事吧?”陆远哲抓住他的手腕,拿起来端详了一下,从指一直到腕骨都泛起了红色,可见跟这个门到底有多过不去。

    “没事。”程墨把手抽回去,缩进了睡衣的袖子里。

    好歹也是因为担心他才用力敲门的,陆远哲站起来,又往门外去:“你再坐一会,我去给你弄瓶冰水来,顺便跟大家一下这个情况。”

    这一次程墨没喊住他,只目送陆远哲离开,低下头松了一口气。还好,陆远哲这次没看出来他有所隐瞒。

    ·

    因为断电,陆远哲刚刚是用钥匙进屋的。天知道这里的电子锁为什么一定要主电脑应答才能开关门,对防盗也未免太执着了一点。

    赵姐给他钥匙的时候明确告诉他,一间房只有一把,全挂在走廊最里头的管理室里。

    没醉酒的都去抢救车棚了,那把程墨锁起来的只可能是“醉酒”躺在这里的几个人。

    管理室锁着,钥匙柜也锁着,这事要么是赵姐干的,要么早有预谋,配了备用钥匙。

    陆远哲下到一楼,正遇到胡队长在大厅整理收进来的一些型杂物。他旁敲侧击地了句钥匙挂在管理室不安全,胡队长连连点头。

    “我也钥匙交给我们保安队管最合适。”胡队长已经五十岁了,但肌肉还很紧实,一看就是运动健将,起这事义愤填膺,“他们不肯啊,非要自己锁在那个柜子里,有什么用?万一有人夜晚去偷,不知道出多少事。”

    抱怨归抱怨,胡队长还挺热心,安慰陆远哲不用太紧张:“警察同志你放心去睡,我就住值班室隔壁,就这么三层楼,出事有人喊一声就听见了,让大家挂好防盗链,保准不会出事的。”

    “要不我和程也下来?”陆远哲问。贺志刚挂着防盗链也死在屋里了,这是熟人作案,锁好门不管用。

    “不用不用,坐着有啥用,你们真担心有事要发生啊?”胡队长颇为豪气地拍拍他,催他去睡,“去睡吧,就这么几个人,不会怎么样的。我睡眠浅,有动静保准能起来的。”

    “那您辛苦了。”估摸着不过他,陆远哲离开了大厅,扭头去食堂那边给程墨找瓶冰水。

    他刚站到自动贩卖机前面,就遇到赵姐进来了。

    “诶?你也找吃的?”赵姐热情地问,“酒席吃不饱吧,是蒋所长都要上硬菜,我就知道你们吃不惯,我给你下碗面条?”

    “不是不是。”他立刻摆手,“我买瓶水就走。”

    “那你饿了自己来下面条啊,不用进后厨,角落里就有个电锅,旁边有方便面,给熬夜的实验员准备的。”赵姐告诉他。

    “知道了,谢谢赵姐。”他回了一句,从自动贩卖机里捞出水瓶,跟检查完门窗的赵姐一起离开。

    “胡队长你们钥匙挂在管理室里不安全啊。”他随口搭了句话,没钥匙可能被盗的事情。

    “那还不是怕哪个实验员病了或者出了别的什么事?好开门检查一下。”赵姐不以为然,不屑地一挺胸,“保安队那么多人,轮流倒手,哪里安全了?我每天又没有别的事情,就管管后勤,其他时候不在管理室就在隔壁房里,比他们保安队靠谱。”

    看来这个钥匙还算个权利,管后勤的不愿意交给其他人。

    “那今晚大家抢救车棚的时候,有人要过柜子的钥匙吗?”陆远哲问。

    “没有,怎么了?你们丢东西了?”赵姐反过来问他。

    “没有没有。”陆远哲摆摆手,跟赵姐一起上二楼,“对了,你们这个门从门外能反锁,屋里的人没钥匙都出不来,就没有不心把室友锁在屋里的?”

    “你也发现啦。”赵姐显然也同意他的观点,嘀嘀咕咕碎碎念起来,“是啊,是不太好,我也提过,这要是火灾断电了多麻烦啊,刷卡不开,到时候出事了咋办?谁知道怎么修了这么个门呢。”

    “没有换一换?”陆远哲问。

    “哪有功夫搞这个,经费都花在实验楼上了。”赵姐翻了个白眼,跟他在楼梯口道别。

    陆远哲望着她的背影,没有窥出什么明显的疑点。

    等他再回房,程墨没躺着了,抱着热水袋、裹着被子坐在床上,一看见他进来就问:“怎么样?”

    “胡队长会通知大家锁好房门,不会有事的。”陆远哲回答,把冰水递到程墨手上,“下次敲门真的不用那么卖力。”

    “宴掺和进来,很难让人不着急。”程墨托着矿泉瓶,认真地反驳道,“万一你出事了,我怎么跟专案组交代。”

    “你出事了我比较难交代吧。”陆远哲斜了他一眼,给他床头放了杯温开水,“早点睡吧,要给你留灯吗?”

    程墨晚上会给自己开一盏夜灯,这里只有台灯,亮一点就亮一点吧,总比睡不好强。

    “不用。”起这事,程墨的耳根一红,弱弱地为自己辩解,“我真的不是怕黑,是容易惊醒。”

    “那你自己看着办。”陆远哲笑了笑,提着自己的换洗衣服进了浴室,“晚安,别坐着了,早点睡。”

    确实不早了,程墨喝了半杯水,滑进被子里。

    喝了不少酒,陆远哲在浴室里多站了一会清醒一下,出来的时候,程墨已经睡着了。他也迅速熄灯缩回床上,把枪挪到了枕头下面。

    可不敢睡得太沉,有宴的地方,绝不可能以一场恶作剧结束。

    虽然一晚上好像经历了许多事情,但直到他闭上眼睛也才十一点多,他以前都是积极加入午夜群聊的社交狂魔,现在手机没有信号,只能作罢。

    接近十二点,他才感觉到了些许困意,枕着自己的枪了睡过去,结果十二点十分就在程墨的一声惊叫里彻底清醒过来,跟没睡着过一样。

    程墨没有坐起来,但是久久没有平复,把手机晃亮了又按灭,晃亮了又按灭,来回折腾了好几遍。

    陆远哲没话,听着对面的呼吸从急促到平缓,最后那团被子蠕动了一下,里面的人好像缩得更紧了。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不想让程墨不好意思,所以没话,装作没听见。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到底问谁,才能知道程墨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总不能是他亲妈虐待他吧?

    为什么连局里的资料都查不到他妈妈到底是怎么死的,只有一行简简单单的死亡证明?死亡证明来自岛城第一医院,程墨的妈妈是病死的吗?

    他在各种猜想里渐渐睡去,耳边最后只有气窗里隐约的风声。

    ·

    呼呼的风声在头顶猎猎作响,那也是个岛城刮大风的天气,热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错觉一样烙在程墨心里,让他觉得那是个反季节的冬天。

    “有人吗?我要来抓人咯?”稚嫩的童声轻快地穿过每个房间,最后来到洗手间门口,夹杂着纷乱的脚步声和儿童拍巴掌的清脆声响,“有人吗?还有人吗?”

    他能听见隔壁微弱的鼻息,他也压抑着自己的呼吸,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有人吗?”男孩进入了洗手间,一间间推开洗手间隔间的门。

    吱呀,砰。隔间的木门撞在墙壁上,敲出猛烈地声响。每一间依次弹开,直到倒数第二间。

    “啊啊啊……”隔间里的人忍不住出了声。

    枪声不绝于耳,短暂夺走了程墨的听力,耳鸣的声音回荡在脑子里,他一动不动,一双大眼睛盯着漆黑的前方。

    血从隔间里漫出来,门开了,尸体瘫在地上。

    “有人吗?”男孩推开了最后一间杂物间,声音比之前更兴奋了。

    被爆的水管发出呼噜噜的水声,血淌了一地,淌到程墨面前,他的视线亮起来了。

    ……

    深吸一口气,压抑着喉咙里的尖叫,程墨从床上翻身坐起,耳边还有咕噜噜的水声,眼前是一个高大的黑影。

    “冷静冷静,是我,陆远哲。”陆远哲开口话了,语速快但非常温和,努力不激起他的任何紧张,“好像又停电了,还断供暖了。”

    “哦。”程墨应了一声,抓紧了自己的被子。第一想法竟然不是惊醒被发现的窘迫,是有人在的安心。

    他知道,就算是被酒精强行催眠,他也会反复醒过来的。但他没想到,原来案子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他还记得那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