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Case 5-11
程颂没有等到程墨醒来就走了,连走的时候也不留下半点话柄——是秘书告诉他有事情要处理,他才带着他妻子匆匆离开的。
程墨术后没有立刻转醒,不过手术很成功,过了今晚,应该就不会有什么突发状况了。
从重症监护室转出来,其他人终于可以探视了,大部分人看了一眼被护士赶了出去,陆远哲作为队长留下来了。
“要不我陪你吧,你状态也不好,在沙发上睡一会儿?”丁辰煜问。他看陆远哲跟病人也差不多,脸色差就罢了,还总有点恍惚。
“没事的,我不能走,我要是走了还是人吗?”陆远哲拒绝了,他是有点头晕,不过神志还算清楚,“你们不如把宋泉审一审,能给我带来好消息最好了。”
这个流窜强奸犯还能有什么秘密,他们真的想象不到。
护士又催了一次,其他人终于离开,留下陆远哲一个人坐在病房里。
除了隔一阵有医生护士进来做检查,或者抽血化验,整间屋子里就只有各种生理指标监控仪器的声音。刚开始这声音听起来有点心烦,但时间一长,不光习惯了,听到它有规律地运作还很踏实。
陆远哲趴在床沿睡着了十几次,终于等到了程墨的动静。程墨从噩梦中醒来,但不能动,惊醒以后握紧了他的手,脸色苍白。
突然感觉到动静,他瞬间从困顿中清醒过来,瞪大眼睛盯着程墨的反应,生怕伤情有什么变化。好在程墨没挣扎,单纯只是吓醒了而已。
程墨人虽然醒了,但没有力气话,就只偏了偏头,无声地看着他,平复着呼吸。
“绝望吧,没死成。”他没想到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开口是这么一句。
程墨牵了牵嘴角,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用棉签蘸了点水给程墨喂下去,他用手背蹭了蹭程墨的脸:“我们专案组的人不能死在我面前,你尤其不能。”
他开口以后才发现,自己是真的有点沉不住气,语气的怨气一点也压不住。除了怨气,还有点委屈。
程墨的嘴唇动了动,没能发出声音。
“有什么可以等彻底清醒了再,免得麻醉剂没退下去,又什么让我生气的鬼话。”他挪了挪椅子,趴到离程墨的脸更近的地方,“我不走,你要是困的话可以再睡一会。”
程墨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冲他眨眨眼,又闭上了眼睛。
他也把脸埋进自己的胳膊里,深呼吸平复情绪。他差一点当着程墨的面哭出来,还好稳住了。
睡片刻,两时后,程墨完全清醒了——麻药彻底退下去了,他皱着眉不愿意喊疼,缺少血色的手死死攥着床单,最后还是挣扎出了动静。
陆远哲第二次感觉到响动,抬起头,正看到程墨发白的指节,他掰开程墨的手握住,感觉到了断断续续的握力。
“我给你叫医生吧。”他按了床头的铃,过一会儿医生和护士来了,给他的点滴里加了止疼药。
好消息是,人醒了就代表渡过了危险期;坏消息是,止疼药是真的没什么作用,程墨刚好是个不敏感体质。
凌四五点,陆远哲第二次按铃,护士干巴巴地抛下一句话:“不敏感加了也没用,也不能再加了。”
“……那他这样怎么办?”陆远哲替程墨着急地问。
“不能怎么办,忍一忍吧,转移一下注意力。”护士也困了,敷衍了两句快步离开,不想被纠缠上。
陆远哲就看着程墨醒来又不知道是睡过去还是晕过去,过一阵又疼醒过来,反复了一晚上。
半梦半醒里,程墨枕着陆远哲的另一只手,终于话了。
陆远哲没想到,程墨的第一句话是为自杀退堂鼓:“我后悔了,下次不会尝试了,真的好疼。”
他看着程墨,确认着这句话的真伪。程墨看着他,好像有那么三分诚意,还有七分是骨子里的温柔。
三分就够了,在这件事上,程墨还从来没有对他松过口,有点进步就是好的开始。
看他没话,程墨又努力地多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是以为我要死了,才故意要气你的,不是真的想算计你,让你不能公开我的秘密。”
就这么两句话,他也得颇为费劲,完就紧紧咬住了自己的牙关,疼得更厉害了。
“为什么要惹我生气?为了真死了的时候,我少惋惜你一点,早点把你忘了?”陆远哲问。
“嗯。”程墨弱弱地给出了回音。
“傻子。”他托起程墨的手,吻在程墨的手背上,“恨比爱长久多了,你别让我恨你,我追到阴曹地府去,都要把你拎回来。”
程墨笑了笑,没有力气跟他斗嘴,皱着眉头跟自己的伤口作斗争。
“坚持坚持,明天就好了。”陆远哲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好,只能这么安慰他,想了想,蘸了一点蜂蜜喂他,“来点甜食吧。”
“我想喝可乐。”程墨吮着舌尖的一点甜味,难得提了要求。
陆远哲看了一下日期:“下个月吧。”
下个月其实不太远,但程墨的眼眶一下子湿润了。
·
第二天,状况也没有好转,程墨仍然饱受伤口困扰。熬了一夜,他再也忍不住了,哼哼唧唧地躺在床上。
陆远哲所有的办法都用尽了,甚至开朋友圈,全网寻医问药,尝试了不少方法,均不十分奏效。
再让他想,他就只能试试接吻到底是不是真的能止疼了。
“你这就是自己作的。”他无意间教训了程墨一句,程墨就真的哭了,吓得他手忙脚乱,第一次觉得自己调解群众情绪的课程学得不到位,完全哄不好一个康复中的病人。
“对不起对不起。”他慌乱地擦着程墨的眼泪,就差自己哭给程墨看了,“我的错,我保证不你了。”
“那事后也不能旧事重提算账。”程墨哭到一半,还记得跟他讨价还价。
“不提不提,我保证不跟你算账,我还请你吃炸鸡,行不行?”只要他不哭了,陆远哲愿意给他办个全鸡宴。
程墨这才吸了吸鼻子,收回了自己的委屈。这时候确实是十成十的少爷,没看出哪点不受宠爱的痕迹。
好在恢复得还算快,熬了两三个晚上,程墨的疼痛有所减轻,总算没有在医院住到发疯。不过一翻身还是要缓好一会,虚弱得不得了。
但等他情况稳定一点了,医生终于开放大家探视,他又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淡定地收着大家的鲜花水果,好像前两天的半死不活都是陆远哲的幻觉。
从这点上,陆远哲觉得他和他爸真是一脉相承,表情管理都是心理大师教的,能防住千军万马。
大家带着水果和花束来,都很默契地没有提案子,最后是程墨自己问的:“邓柏轩抓到了吗?”
“……还没有。”万弋回答,谨慎地看了陆远哲一眼。
没抓到也是意料之中,程墨没有表达出太多遗憾或不满情绪,又问了宋泉的事情:“那宋泉呢,到底是什么人?”
“他不知道宴,奇了怪了,听都没听过,我们还在调查。”苏芷回答道,也看了陆远哲一眼。
宋泉已经被审问过了,他确实有人问过他究竟是被谁逮进来的,但他不知道,只知道是警方下的男扮女装的套。
现在只有专案组的人知道这件事,按陆远哲嘱咐的,大家都没有跟唐文汇报,只不知道当时是谁帮的忙。
“那有邓柏轩和少爷联络的线索吗?”程墨问。
“你还是好好休息吧。”凌溪劝了一句,“陆队也就能陪你这么几天,很快就要回局里去了。”
大家又心照不宣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神,这次程墨读出来问题的源头了,应该是陆远哲又干了什么。
“陆队为什么有假?局里还有年假可休吗?最近不是挺忙的?”他问。
“这就……”大家对视一眼,欲言又止,有的人有点想笑,有的人哭笑不得。
“那个……晚点我自己吧。”陆远哲制止了大家,到所有人都回去了才揭晓答案。
“趁你睡觉的时间,我在审讯室跟宋泉了一架,被局长下令反省一周。”他坐在程墨床边的板凳上坦白,“你高兴吗,检讨比上次我给你布置的长一倍呢。”
程墨愣了片刻,低头笑了笑,握住了他的手:“别的那么好听,是你单方面殴人家吧?”
“那当然了。”陆远哲得意道,“就是把他松开,大家公平对,也是我稳赢啊。”
“没出好歹吧?”程墨问。
“那不至于。”陆远哲摇摇头,冲他狡黠一笑,“我就赢了一拳,真没多赚的。”
程墨也笑,攥着他的手,细细摩挲着他的掌纹。
他俩就这样无声地坐了一阵,直到护士催他们熄灯睡觉。
陆远哲又跟前两天一样,坐在租来的床上,伸手去摸程墨的头发和脸。也不知道程墨是不是母爱缺失,非常喜欢摸头杀,还喜欢蹭他的手背。这算是药物以外唯一有效的安抚手段,最开始两天他就只能这样把程墨哄睡着。
这两天程墨好些了,这就变成了他俩之间爱的互动,他正抚摸着程墨牛奶冻质感的皮肤,满脑子遐想,程墨居然读出了他的疑惑,声告诉他:“时候,我妈妈喜欢摸我的头。”
“但不能我拿你当追求对象,你拿我当妈啊。”他故作认真地警告道。
程墨压住了他的手,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他在心里回味了这个鼻音片刻,觉得宋泉得非常值,应该再用点力,多待几天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