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总, 这……”吴迪瞅瞅颜然, 眼神又往卧室里空荡荡的地方飘了飘。

    “你的意思是, 我做的？”颜然挑眉和吴迪对视。

    她的气色比上午的时候好多了, 嘴皮子利索了，眼神也回复了平常的犀利。

    吴迪和她一对上光, 就怂。

    心里嘀咕着颜然还是安安静静躺在那儿被拉着手的时候乖巧, 吴迪嘴上依旧怂：“我不是那个意思！”

    赶紧否认。

    怕颜然还不高兴, 吴迪连忙又：“我的意思是, 我们要不要报……”

    那个“警”字还没等她出口, 就听颜然飘悠悠地：“就是我做的。”

    完, 颜然没事儿人似的从吴迪身边溜达了过去。

    吴迪：“……”

    为什么啊？

    颜然的能耐吴迪知道, 别搬走个把家居, 颜然就是立刻马上把整栋楼都搬走了, 吴迪都信。

    可是——

    “为什么啊？”吴迪没忍住, 追上颜然, 问。

    颜然手按着卫生间的门, 指了指吴迪脚下：“鞋。”

    吴迪不得不停下脚步, 垂头刚好看到自己的鞋子在地板上踩下的一串灰印。

    颜总您还真爱惜我的房子啊，我谢谢您吶！

    吴迪只得折回身, 到门口玄关处换了拖鞋。

    再转身想和颜然认真理论的时候，卫生间的门已经关上了。

    吴迪再次：“……”

    吴迪认命地把装药的袋子收好, 去厨房洗干净了手。

    她绕着客厅和卧室转了一圈，依旧觉得……太旷了。

    为什么啊？

    这个问题困扰着吴迪。

    灵机一动，吴迪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冲到颜然的大卧室门口, 手搭在门把手上，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果然，颜然的大卧室里的那张大床，安安静静地还在原处。

    吴迪脑门子上的青筋嘣嘣直跳。

    她要是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那她真就是个大傻子了。

    颜总您还真是……豁得出去啊！

    吴迪抹去额角的一滴冷汗。

    忽觉身后有响动，吴迪转身。

    颜然站在卫生间门外，抱着双臂，面无表情。

    她显然刚洗过脸，额角贴着一缕发丝，还沾着水珠儿。

    这使得吴迪想起了上午刚看到她捂着肚子冒冷汗时候的样子，让人心疼……

    吴迪的心真的刺痛了一下，不是很明显的那种，却也让人忽略不得。

    “又难受了？”吴迪这样问着的时候，人已经朝颜然走了过去。

    和为什么相比，她现在更关心的，是颜然的身体状况。

    吴迪轻车熟路地搀了颜然的手臂，颜然的神情略有松动，抱着的双臂松缓了些。

    “饿。”颜然。

    吴迪恍然大悟：折腾了一大天，颜然肚子里早就没食儿了，肚子一饿，连带着脆弱的肠胃也难受起来。

    “怪我怪我，我早应该想到的！”吴迪嘴里埋怨着自己，搀抱着颜然到了大卧室的床边。

    “先忍一会儿，就一会儿，好不好？我熬点儿粥，很快的，粥养胃。”吴迪安顿颜然躺在床上，嘴上一派哄孩子的温柔。

    她想的是这样安慰了颜然，就马上去厨房准备吃的，却被颜然拉住了臂，不肯放开。

    “？”吴迪疑惑地低头看着臂上的那只手。

    颜然其实没有疼得很厉害，这种程度的难受和上午的时候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她只是，贪.恋吴迪此刻哄孩儿般的语气。

    是不是只有在她病了的时候，吴迪才肯用这种态度面对她，而不是像平时那样，对她敬而远之？

    这种情绪，在颜然的心底，迅速发酵成了一种叫做不甘心、不平衡的心理状态，她攥紧了吴迪的臂。

    “你就这么厌烦我吗？”颜然的语声中透着委屈。

    她的话让吴迪摸不着头脑：姐姐我什么时候厌烦你了？

    或许人在生病的时候格外敏感吧？

    吴迪心想。

    她的目光柔和下来，左手搭上了颜然攥着自己臂的手背：“我怎么会厌烦你呢？我就是去做晚饭……不做晚饭，我们两个都要饿死了。”

    吴迪温柔的嗓音，让颜然联想到了下午在祝弘那里，握着自己的手，安静地陪着自己输液的吴迪。

    于是攥着吴迪臂的手不由得松了松。

    吴迪近距离地看着她，感觉到她整个人似乎都放松了许多，不像之前那样紧绷着，仿佛时刻在戒备着。

    吴迪的心也随之放松了些，忍不住抬起手，轻揩颜然额角被水珠儿湿的那缕发丝。

    颜然感觉到她指尖的贴近，还极温柔地摩挲，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视觉的关闭，让颜然的感觉更敏感起来——

    她感觉到吴迪摩挲过她的发丝，然后把那缕头发掖在了她的耳后。

    其实只是几秒，却仿佛经历了那么久。

    再长久的温柔，也有结束的时候。

    当感知到吴迪的手指离开自己的时候，颜然的心里涌上了失落，以及不少于失落的，更多的委屈。

    她听到吴迪在她的耳边：“乖，晚饭很快就好。”

    然后吴迪就离开了。

    颜然特别想开口挽留她，特别想告诉她晚饭什么的根本就不重要，更想让她……抱抱她。

    哪怕只是因为，生病的人有脆弱的权利。

    吴迪当然没有给予颜然一个抱抱，至少在现在的吴迪的心里，照顾好颜然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颜然一个人枯坐在床上，看着那扇已经虚掩的门，听着厨房里忙碌的声音，肖想着吴迪此刻正在做些什么。

    祝姨喜欢就想方设法得到吧，别给人生留遗憾。

    因为喜欢吴迪，颜然自问已经用尽了能想到的方法——

    为了让吴迪在这个穿越之后的世界上过得好、活得安全，她做了那么多；她甚至把吴迪将来的职业生涯都设计得无比完美，只要吴迪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名利双收不在话下，吴迪更会成为业界的传奇。

    若是这样，也不能让吴迪和自己在一起呢？

    颜然抚过身.下这张这座房子里唯一的床——

    若是她放下所有的矜持，都不能让吴迪和自己在一起呢？

    颜然疲倦地闭上眼睛，无声叹息。

    厨房里的吴迪并不知道颜然心里的这些纠结，她做任何事的时候，想的就只有眼前这件事。

    现在，吴迪的心里眼里就只有掂对着颜然的身体状况和口味，做好这顿饭。

    粥的香味很快在厨房里弥漫开来，闻着就让人有食欲的那种。

    吴迪对自己的厨艺还是有信心的。

    伴着粥香味，她又做了两个清淡菜，再三确认从食材到调料没有任何刺激性的东西，才放心地起锅盛盘，和提前两分钟盛出来晾在那里现在温度刚刚好的粥一起，端到了卧室里。

    颜然听到声响，睁开眼，刚好看到两只手满满当当端着食物的吴迪。

    颜然眯瞪了两秒钟，眼神分明在问：怎么把晚饭端到卧室里了？

    她从受的教育教给她行止坐卧有度，在她的认知之中，从来都没有“在卧室里吃饭”这种做法。

    “你是病人嘛！”吴迪笑眯眯地挨着她坐下，把手里面的食物放在旁边。

    颜然盯着那粥和菜，皱了皱眉。

    “怎么了？不喜欢吗？”吴迪对颜然的细微表情变化感觉很敏锐。

    “不是……”颜然摇了摇头。

    她真不是不喜欢，相反，粥闻起来很香，菜瞧着也挺有食欲，只是……在卧室里吃饭，是不是不大合规矩？

    颜然想到了她的爷爷，如果爷爷看到这一幕，是不是马上就会绷着脸成什么体统？

    吴迪不知道颜然心里正在纠结着规矩不规矩，以及那位颜氏太上皇的教导。

    她早就替颜然做了主：“你现在身体虚，不爱吃也得吃下去！”

    着，她把勺子放在粥里搅了搅，抽鼻子闻闻：“好香！”

    颜然也被那香味勾得更饿，嘴唇不由得动了动。

    “你放心，食材和调料我都用得很心，绝对不会刺激肠胃，让你难受。”吴迪着，殷勤地夹了两筷子菜到粥碗里。

    颜然盯着她的动作，眉毛动了动，没作声。

    她从大都被爷爷耳提面命地教导了各种规矩，其中一项就是不许汤泡饭，用爷爷的话是“不合养生的规矩”。

    粥泡菜应该和汤泡饭是两码事吧？

    颜然眨眨眼，假装忘记了爷爷的“规矩”。

    何况，吴迪做的粥和菜，看起来就很，养生？

    吴迪配好了香粥菜，想都没想，就用勺子舀了一大口，递向颜然。

    她脑子里直不隆冬地转悠着“出于道义，我得照顾病人”，等到勺子递到半路，距离颜然的嘴只有十几厘米的时候，吴迪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不是普通的病人，而是颜然。

    要是普通的病人，比如好朋友之间，照顾一下当然没什么。可若是换成对方是颜然，总觉得挺那什么的……反正就很暧昧。

    吴迪的勺子停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不自然地眼珠子朝旁边转了转，再装回来的时候，正好对上颜然似笑非笑的眼睛。

    吴迪脸上一热：“那个……”

    她张了张嘴，想“你自己喝吧”，又出不口——

    把颜然和“普通病人”区别对待，好像挺不地道的……吧？

    而且，喂颜然喝粥这事儿，本身就很有爱，不是吗？

    吴迪心里面的人儿暗戳戳地怂恿着，怂恿得吴迪心尖儿痒痒的。

    然后她看到，颜然忽然抬起了胳膊，缓缓地，慢慢地……

    这是要接过粥碗的意思吗？

    吴迪的心里划过失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