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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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二上午, 时栩一个人在办公室备课。

    是教师办公室,但其实还有着集医务室、器材室和会议室为一体的作用。

    安慈学建在村子口的山坡上,站在唯一一栋两层的教学楼楼顶, 可以轻松眺望到村子的全貌和石滩大海。

    学是当年慈善机构捐建而成, 围在学校里的仅仅是简单的一栋教学楼、办公平房和水泥操场。过去十多年期间没有多少进步,所以各方面条件当然不能跟村子外边的城市比,至于为什么不扩建不修缮, 一来村子和外界交通不便发展慢, 二来但凡有作为的人都出了村子不再回来, 自然不会把自己孩子还寄托在这所学里。

    学里六个年级六个班, 一个年级每个班十几个学生,都是村子里的孩。

    学校的校长是上个世纪的村主任, 退任后担起校长一职。学校老师每科两名,但英语学科只有一名,因为五六年级的学生才给他们教英语。

    那唯一一个英语老师的名额, 还是来来回回不断变动产生的。

    时栩来之前的上一个英语老师, 和她一样,志愿支教来的,再上一个,青年教师下乡活动来的,大家也记不清来去了多少位英语老师。

    “时老师,时老师。”突然,有个女孩在办公室门口探头探脑,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 叫了时栩两声。

    第二声才叫时栩听见,她抬起头起身迎上去,在女孩面前蹲下身露出笑脸,问她:“怎么了?有事情和老师?”

    现在是上课时间,平白无故跑出一个学生来,一定有什么事情。

    “时老师,牛牛和轩轩起来了。”女孩趴在门边上,心翼翼地了报告。

    “啊?”时栩一惊,“现在吗?有同学起来了?”

    “嗯,还在,得凶,我才来找时老师。”

    时栩牵起女孩的手,往她班里急匆匆走去。

    是五年级的班,昨天时栩在这个班里刚上过两节英语课。这个来报告的女孩,时栩对她隐约有些印象,坐在第一排,上课坐得端端正正,全神贯注听她在上面讲课。

    赶去的路上,女孩这节课本来是数学课,但数学老师临时接到电话有事情,叫班长组织自习。结果五分钟不到,两个皮孩子为了争抢数学老师遗忘的三角尺玩,吵了起来。

    五年级的男生胜负欲极强,一点事吵着吵着,就动起手来。

    时栩赶到班里的时候,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两个男生倒在讲台边的地面上,两相扭成一团,他揪着他的头发,他掐着他的脖子,一把破旧的三角尺躺在两个人的身边,已经不再是争抢的对象。

    班上其余几个同学,有几个围上来想劝架但无从劝起,这种情况下怕被殃及,还有几个同学根本没离开座位,只是探着头看热闹,像是见惯不惯似的。

    “老师来啦!”报告的女孩喊了一句。

    班上看热闹的同学一听,纷纷钻回自己位置。

    扭一起的两个皮孩儿熄了火,停下手里的动作回过头看了眼老师,看到老师是新来一天的时栩后,又不管不顾开始抓对方耳挠对方腮。

    时栩:……

    长得太面善也有弊端,威慑屁孩的能力不够。

    时栩连忙上前,想要用蛮力拉开两个孩子,没想到两个家伙的力气还挺大,作用力一反弹到时栩身上,让她重心没站稳往后仰。

    时栩心想:完了,要出糗。

    非得一屁股摔坐到地上不可。

    “心。”

    声音出现在时栩背后的同时,她被声音的主人及时接住。

    时栩倒靠在身后闯入班级的人胸前,鼻尖嗅到一股熟悉的男士香水味。

    和他的声音一样令时栩熟悉。

    回过头之前,时栩心底做出一个大胆的心理准备,回头,时栩愣住了。

    饶是做了心理准备又如何,看到江准的瞬间,时栩的心像暴风雨前的乌云压城,压得她喘不过气。

    没在做梦吧?时栩甚至怀疑自己水土不服生出幻觉。

    “没事吧?”江准见她躺在自己怀里一动不动,看着他的眼神也变得呆滞,以为伤到了哪儿,看了看她的脚踝,又看了看手腕,这些容易扭到伤到的部位。

    “栩栩?”江准又唤了一声。

    时栩信了,眼前的的的确确是江准本人没错,没有幻觉,不是做梦。

    这一刻,心里的乌云吹散,掀起一阵狂风骤雨,豆大的雨滴拍在内心柔软的深处,渗入那处干涸已久的花花草草,尽数滋润。风卷过湖面,如同泛起涟漪的波纹,心潮澎湃。

    “你怎么来了?”

    时栩压制住心情的巨大起伏,问江准。

    江准:“有事。”

    时栩呆呆地又问:“公事?还是,私事?”

    江准笑了笑,故意:“你猜。”

    时栩:“……”

    这时,最先报告的女孩拉了拉时栩的衬衫下摆,声提醒:“时老师,他们还在。”

    啊!时栩猛地反应过来,她还在拉架,差点给忘了。

    她从江准怀里离开,重新走上前要拉开两个男生,结果被江准拦了下来。

    “能动嘴的事,少动手。”他信誓旦旦地。

    随后,时栩看到江大律师越过她,走到两个孩子扭的“案发现场”跟前,蹲了下来。

    “两位,累不累?”

    江准的声音很有磁性也很好听,落在两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孩子耳中格外稀奇,纷纷停下来扭过头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长了张比声音还好悦耳,震撼人心的脸。

    比他们两个更早注意到的是班里身后的一群孩子,江准进来接住要摔倒的时栩的时候,便引起他们注意,牢牢地把他们目光吸住了。

    村里的孩子,平时见得多的男人不是家里人就是学校男老师,从没看见过这种水准的,孩子对美对丑要比旁人更敏感,他们都以为昨天看见时栩,已经是绝无仅有。

    “累吗?”江准对两个孩重复问了一遍。

    两孩老实点点头,异口同声:“累。”架花费的体力可比操场上跑来得累,费力又伤肝。

    “嗯,”江准点点头,紧接着,“所以记住,下回能不架就别,有什么气,骂出来,骂到对方气得不出话,抬不起手,才算厉害。”

    俩孩面面相觑。

    “架,不厉害也不光彩,别人看你们就跟看动物园猴子架一样,自己得气喘吁吁,还让别人觉得津津有味。”

    俩孩再度对视,看了看对方撕烂的衣服和自己身上一身灰尘,灰头土脸的样子,确实很难看,于是马上,两个人从对方身上起来,站起来溜回自己的座位。

    江准跟着站起身,看向时栩,唇角微微上扬,居然有种邀功的得意。

    时栩:……

    江准起身后,轻轻拍了拍衣服上的尘,走回时栩跟前。

    时栩这才注意到,江准今天又没穿他的西装,皮鞋更没有。

    上回是日系清新风,这回的江准又换了种风格,大概是休闲运动风。

    从运动板鞋到宽松的运动裤,再到上半身拉链拉到头的尼龙运动外套,差点以为江准是来运动会场走秀的。

    时栩正想问江准到底来干嘛。

    那个女孩再度断了她:“时老师,牛牛额头上流血了。”

    时栩一震,连忙走过去查看。

    刚刚架的其中一个,牛牛,额头上地划破了皮,但边上,似乎有根刺陷进皮肤里。

    争夺三角尺的时候,扎进去的。

    那把三角尺本来就老旧,边缘的木头都不同程度劈出刺儿尖,很容易一个不当心扎进皮肤里。

    “走,老师带你去医务室。”

    医务室就在办公室往里走,时栩带牛牛过去,江准跟在她身后。

    医务室幸好有人在,是某个村委的媳妇,刚好学过点护理,年纪大了就来学校医务室看点病症。

    时栩把孩子交给医务室的人,转身出门,和江准撞个满怀。

    “你吓死我了。”

    时栩连退一步,她正要去找他,没想到他就在这等着她。

    “抱歉。”江准笑着,丝毫看不出他的抱歉持续过三秒钟。

    时栩把他拉到离医务室远了点的空地,在她办公桌面前,随手拉了把凳子请他坐下。

    江准瞟了眼凳脚长短不太一致的板凳,:“我站着就行。”

    “……哦。”时栩随便他。

    都来这了,还娇气。

    然而下一秒,江准像是读懂了时栩的内心潜台词,把凳子搬过来,坐了上去。

    “咳咳,”时栩有点不好意思,感觉自己被看穿了一样,清了清嗓子掩盖尴尬,然后,第三次问江准,“你来这,到底什么事?”

    “律所接了个案子,在这。”

    “?”

    时栩觉得江大律师没必要编这种鬼才信的谎话吧,当她三岁孩糊弄?

    “在这儿?全意的案子?”

    “嗯,要看文件吗?”

    边着,江准拿出手机想要电子文件给时栩看。

    “不用不用,我知道了。”

    话都到这份上,时栩不信也信了。但还是太过震惊,全意律师事务所会接一个村子的案子,还亲自跑过来接洽?

    “送法下乡,响应号召。”江准解释。

    “哦~”这回时栩的困惑少了几分,不过转念一想,江准为什么会被派来接这种案子,就算是普法,以他的地位,来这儿就像被发配了一样。

    “你?为什么会被派来?”

    江准毫不掩饰:“我主动申请来的。”

    时栩:“啊?”

    江准抬眼,注视着时栩:“你不是在这儿吗。”

    作者有话要:  我取的内容提要好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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