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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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娘望着他的眼, 心里便慌了起来,那样的回忆,叫她怎么再面对他?
她脸上涨的通红, 垂了眼帘躲闪着他的目光,嚅嗫道:“不……不用……”
她想要站起来, 没成想方才蹲的久了起来时脚下一软又往下跌下去, 却正好被他伸手扶住, 揽住了纤腰。
她背后就是木桌,后腰抵着桌沿,他却靠的极近, 淡淡清冽的气息之中更有几分墨香,她几近靠在他的怀里,他灼热的手心握在她的腰肢上, 仿佛火烙一般一直烫到了她的心里。
她又想起她第一次来这里梦中那只灼热的手, 叫人脸红心跳, 正如今日一般。
她抬眼望着他,他也看着自己,那双眼,幽深暗沉, 此刻神情莫辨, 却那般的诱惑人。此时的他, 看起来又比平日多了几分危险和强势。
丽娘这一看,心口又是一阵狂跳, 她紧张的攥着自己的衣角, 乌黑蝶翼般的眼睫颤了颤,轻启朱唇羞赧道:“谢……谢谢……”
她谢他扶她,可他一直揽着她不放, 是什么意思?
“可想到要赔偿我?”他唇角微勾,带着几分玩味。
“啊?”丽娘一惊,她喝醉酒,干了什么如今才记起,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那要怎么赔偿?
看见她的慌张,男子眼底掠过一丝浅淡的笑意。
“怎么……赔偿?”她实在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亦是没有遇到过,男人被女人非礼了,还要赔偿的?崔先生果然不同凡响。
他抬手,修长的手指拂过她精致的下巴,当微凉的手指触到她的肌肤时,她轻轻颤了颤,那种苏麻的感觉陡然从那指尖一下子触电般的传到了她全身每一个地方,让她既害怕又期待,可是面对此刻的他,她胆怯了,只想找个东西将自己全身裹起来。
她吞了一口唾沫,漂亮的大眼睛惶惑的望着他。
那手指落在她的唇边,轻轻按在她饱满柔嫩如玫瑰一般的嘴唇上,只听那人在她耳畔低低道:“你可还记得那晚你是怎么吻我的?”
丽娘合了合眼,脸上红的几乎要滴血,没错,她记起来了,她将他扑倒在地吻的天昏地暗,差点没将他吃了……
老天,不如现在就挖个坑把她埋了吧!
他的手指落在她的唇角,声音微微暗哑道:“总归是要找个机会还回来。”罢,手轻轻扶着她的下巴,将那只桃木簪子徐徐插.上了她的发髻。
她心弦一颤,找机会还回来?这……这话是什么意思?
“师傅!”里间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在这里。”他转身应道,手已经不着痕迹的收了回来。
丽娘长长松了一口气,拿手悄悄捂着脸,她知道,现在她这脸红的怕是见不得人了。
“咦?娘你怎么在这里?”睿儿倒是没有注意他娘的异样。他的手里拿着一本书挥舞着,对崔嘉道:“师傅,这篇我背会了!你要不要来考我?”
崔嘉微微笑了笑,回头看了丽娘一眼:“不如叫你娘一起来听听?”
“好啊!”睿儿正要显示他聪明,自然兴高采烈,便伸手去拉丽娘也进屋去。
丽娘本来没有颜面再面对崔嘉,但是睿儿拉,她只得硬着头皮厚着脸皮进了书房。
崔嘉坐在房中圈椅上,她坐在一旁的竹椅上,睿儿站在中间扬着下巴背诵《礼记》。
家伙聪明伶俐,记忆力极好,书在崔嘉的手里,她虽然认不得几个字,但是看崔嘉一边听睿儿背诵一边点头,书页翻了好几页,睿儿还在背诵。
她惊愕的微微张了嘴,完全没有想到睿儿在这里学这段时间,这学识真是突飞猛进呢,这个时候,其他的孩童大约还在学认字,他竟能背诵如此大段的文字,实在让她意外极了。
背完了书,崔嘉又让他解释,他倒是解释的十分清楚明白。
丽娘又是一惊,抬眼偷偷看崔嘉,却见他也看了过来,当碰上那双清明而又坦荡的眼眸时,丽娘赶紧垂下了眼,脸上又烫了起来。
自想起了那晚的事,她便再也无法坦荡荡的面对这个男人。
睿儿还要练字,丽娘转身便要从后院走,却被他伸手拦住:“不必,从正门走。”
丽娘一怔,回头看他:“可是叫人看见……”之前他们俩就在镇上传了不少流言蜚语,惹得她出去也怪不好意思的,自此她便过来也是走后院。好容易流言熄了,若是又从前门走,叫镇上人看见少不得又传的满镇皆知,出去肯定被人指指点点。
“你若是翻墙摔着,还不是要我背你回去。以后,都走正门,不必在意他人的言语。”他早已不在意了,只是她一直不知道而已。
丽娘踯躅了片刻,觉得他的有理,但是又觉得哪里不对。
“好吧。”她转身出了前院,翻后院习惯了,走正门倒是有些惴惴的。
走了几步,听到背后那人问了一句:“你和陆战……认识?”
陡然从他的口里听到“陆战”的名字,丽娘大吃一惊,转头看他:“你也认得他?”
“清水镇并不大,怎会不识?”他反问,似乎也很有道理。
“我去陆家时认得的,他……他人挺好。”帮她拿回了蝴蝶银簪,又给睿儿买了糖人,虽然睿儿并不领情。
“不要和他走的太近。”他的脸色微微冷了下来,罢转身进了屋去。
丽娘疑惑的嘟起嘴,我同谁交朋友要你管?你可管得真宽!
她一扭身就出了院子,径直回了自己家中。
隔壁杜婆婆同丫丫一起从集市回来,瞧见丽娘从隔壁崔嘉的院子出来,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这崔先生的院子,可不是一般人进得去的!方才去集市上听闻了丽娘和陆公子的传闻,现在又见她从崔先生家里出来,三人这关系让人遐想翩翩。
无论是陆公子还是崔先生,那模样那身份,在清水镇都是数得着的,能被这两个人看中,丽娘还真是本事不。
杜婆婆笑道:“你这个姐姐,好生厉害,怕是好事将近呢。你跟着她,有福气!”
丫丫不懂,挠着头一脸懵懂。她跟着姐姐能吃饱不挨,自然是有福气的。
书房中,睿儿已经回家去了,崔嘉的目光从书本上抬起望着窗外,想起丽娘离开之时脸上不以为然的表情。
他让她不要离陆战太近,并非全然出于嫉妒。
陆战那个人他知道,虽然两人不过见过几面,但是他的事情他还是听过的。
徐陵占据数个州郡,号称手握十万大军,虽然智勇双全却刚愎自用,而陆战身为他手下的第一心腹红人,精通兵法却手段狠厉狼子野心。
三年前,年纪二十出头的陆战占领陈州之后,为了立马扬威,坑杀投降俘虏三千余人,那血腥场面惊骇一时。
虽一将功成万骨枯,可投降俘虏完全可以收编,坑杀俘虏本就是无德。手握这么多无辜冤魂,就是他不怕报应,恐怕也会殃及妻子。睿儿是他的爱徒,丽娘是……
他紧紧蹙眉,无论如何,他不同意也不允许那个人有任何非分之想!
此时陆家,男子身着墨色锦衣懒懒斜倚在书房的太师椅上,手里握着一封来自陈州的书信。这信是徐陵派人送过来的。
“请崔嘉出山?”陆战眉头微微锁起,有些微恼的磨了磨牙,“那厮傲的很!”
身旁心腹副将道:“大人,崔嘉不是一直在钱昊身边吗?钱昊手握精兵几十万称霸一方,他身为钱昊手下第一军师,最得信任不过,他怎的会回到这的清水镇?”
陆战冷笑道:“听他为他娘回来一年有余了,钱昊那边已经辞了,如今赋闲在家。多少人盯着他呢,他倒好,日子过得很清闲嘛。”
“想当初钱昊手中只有几万人马,占地不过一州,没有人瞧得起。自崔嘉入了他帐下,短短几年,便成了一方霸主,无人敢看。外人都崔嘉有凤凰之才,但凡得到他,便能王霸天下,我们主公动了这念头还真不奇怪,只是人好奇,这钱昊竟然舍得放人?”
“凤凰之才?”陆战冷笑,“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我看未必。备一份厚礼,我倒不信那书生眼界有多高。”
在他眼里,崔嘉不过是一介书生,哪里有传的那般神奇?
如今主公徐陵既然动了请他的心思,他少不得亲自走一趟。如果能将他招揽到徐陵帐下,倒也是大功一件。
2
这日天清气爽,青砖院外,身着深蓝色军服的男子负手而立,在他身边一个厮一个副将,厮双手捧着礼物,那礼物用一个红木金漆雕花盒子装着,大约一尺来长,看起来包装贵重,也不晓得里头装着什么。
副将前去敲门,不一会儿,木门开了,门后立着一个身着青衣的青年男子,眉目清隽如水墨画一般,眼底微微带着几分淡漠看着门口的几人。
陆战同崔嘉见过几次,自然认得是他。初次见他,便觉得傲气凌人,如今再见,依旧如此。
他并不喜欢崔嘉,第一次见便是。此时对方蹙眉看他,他知道,崔嘉也不喜欢他。
即便不喜欢,却不能表露。
陆战微微一笑,笑的很是温和,道:“崔先生,向来可好?”
崔嘉扫了陆战一眼,道:“还好。不知陆参军此来,是有什么事?”
“借一步话。”陆战笑答。
崔嘉瞥见他身畔副将手里捧着的精美礼物,淡淡道:“倒也不必。崔某无功不受禄,受不住阁下的礼物。”
陆战脸色微变,立即又恢复了笑容,道:“先生这般的气傲,连徐帅的面子也不给?先生莫要忘了,这清水镇亦是徐帅地面。”
崔嘉心中冷笑,陆战这是在威胁他吗?倘若他怕,也不会留在清水镇了。如果徐陵要杀他,早就杀了,还用等到现在?何况当初他见徐陵之时,徐陵十分宽和礼待,倒还没有陆战这般煞气。
陆战来送礼,他一眼便看出是徐陵要招揽他,但是徐陵……呵,他并不想为他效力。
崔嘉直视陆战双眼,淡声道:“清水镇是我家,不知道我一介书生赋闲住在老家,何罪之有?即便是徐帅在跟前,怕是也没有勉强人收礼的道理吧?”
陆战暗自磨了磨牙,他倒是没有想到崔嘉态度如此冷硬,不是一个轻易威胁的了的人。
“不如先生看看这礼物再?”他瞥了副将一眼,副将将那盒子开,顿时里面宝气照人。
那木盒之中,乃是一株异常华丽的红色珊瑚树,精致无比、剔透无比,绚丽的耀花人的眼睛。
这样的宝物,如今在市面上价值千金还不止,想他一个穷酸读书人,怎会看的不瞠目结舌?
“的确价值连城。”崔嘉只瞟了一眼,淡淡了一句,“不过我家不缺摆件。崔某还有事,恕不奉陪。”话音落下,木门“咯吱”一声合上。
“这厮究竟是不识时务,还是仗着钱昊做后盾?”副将疑惑道。
陆战五指收拢,眼底划过两道厉色,仿佛冰冷的刀锋。他没想到,崔嘉竟是个软硬不吃的硬骨头!
他嗤笑一声,冷冷低声道:“即便是宝玉,倘若不能为我所用,便只能毁掉!”罢,毅然转身,拔腿而去。
副将听了心底一寒,大人这是对崔嘉动了杀心了。
这会儿,丽娘刚刚做完糕点,陆战前脚走,丽娘后脚便跟丫丫两人一起拎了糕点去市集上卖了。
她为人和气,糕点又美味,清水镇热闹,四处八方的村人都上这边来赶集,因此她的买卖不愁卖。自有了丫丫帮忙,她的生意越发的红火,看的柳嫂子都眼馋了。
柳嫂子道:“丽娘啊,如今你卖鸡蛋糕买了我的鸡蛋,我也空闲下来,你那边还要不要人帮忙?若是要人帮忙,我也去好不好?”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若是帮忙干活,还能挣一份工钱。
这话问的丽娘倒有些犯难,若做一天卖的糕点,其实她和丫丫两个人都够了,但若是能接到大买卖,做宴席用的糕点,她和丫丫两个人又不够。
如果大单子多了,多个人倒还不愁,但若是只卖一日的,多个人倒也不必。
看着柳嫂子满眼的期待,丽娘为难道:“我这卖每日的糕点人手其实够了,若是做大单时,倒是需要人手的。只是大单子的确难碰呢。”
柳嫂子听她这一,眼珠儿转了一圈,兴奋道:“难碰,为何不主动去找呢?”
“主动去找?”丽娘这么一听,倒是受了启发,是啊,果果若是等,猴年马月才能等到几个大单子,她不,谁知道她能接寿宴婚宴的单子?
与其如此,为何不主动出击呢?
“你的对呀!”丽娘拉着柳嫂子的手,真如醍醐灌顶一般,“那我试试吧,若是有单子,我便叫你。”
“诶!”柳嫂子兴高采烈的答应了。
丽娘计划着,若是要主动出击,少不得发些单子给人,最好能将她做的那些糕点画在单子上,可是她又不会画画,该找谁呢?
她的脑海中第一个就蹦出了崔嘉的影子。
但想起他,她又有点慌,那日他要她赔偿,要找机会还回去,谁晓得他想做些什么。
她回家细细想了半天,觉得发单子的事情的确可以试一试,终于服了自己,硬着头皮厚着脸皮去找崔嘉了。
崔嘉走正门,今日她是有正事,便理智气壮的到门口敲门。
崔嘉开门见是她,倒有几分意外,她之前都是从后院翻墙进,这是第二次从正门敲门进来。头一次来还是许久之前她刚搬来的时候,那时被他给无情的撵走了。
“我……我找你有事。”她这话,不敢看他眼睛,心里依旧是慌,“有正事。”她强调。
崔嘉唇角微微扬了扬,将门开了些,她便走了进去,听到身后门“咯吱”合上的声音,她心口蓦地一跳。
此时正是傍晚时分,淡淡彩霞照在院落之中,丫丫陪着睿儿在家里做作业,她趁着空闲才出来找他事儿。但她也没想到,这个时间,日色将暮,着实有些暧昧。
有句诗词,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现在这个时辰不正是黄昏后吗?
丽娘摸了摸自己的脸,微微有些热。
“怎么不进去?”崔嘉见她在门槛外踯躅,在她身后轻声问了一句。
丽娘回头看他一眼,匆忙低头,抬起脚步,径直去了书房。
之前她来书房,屋里有睿儿那家伙在,似乎一切都很坦然,可是这次屋里只有她和崔嘉两个人,不知怎的,有些怪怪的。
“喝茶吗?”崔嘉问。
丽娘摇头,但崔嘉还是拿了茶壶过来,给她倒了一杯搁在她面前。
见她拘束的杵着,他坐在圈椅上,道:“又不是第一次来,自己坐。”
丽娘拉了个木圈椅,在他对面坐了,一派正经谈生意的样子。
崔嘉抬眼看她,窗外淡淡的霞光此刻印在她的脸上,越发显得她明若芙蕖面似桃花,恰好今日她又穿了一身艳色桃红裙衫,坐下时合体的裁剪勾勒出起伏丰满的曲线,着实是一幅既赏心悦目又诱人遐想的桃花美人图。
他蓦地想起那日亭中避雨,见那高低起伏的迤逦风光,禁不住耳根微微烫了起来。
“我想你帮我画单子,就是将我卖的糕点都画到单子上,然后散给众人,让人家知道我是做糕点的,接各样寿宴婚宴或者家宴糕点订单。”
“哦?”崔嘉微微挑眉,突然笑了,“你倒是买卖做大了。只是画糕点……”
他伸出两根手指按着额角,“啧”了一声,“还真有点为难。”
想他崔嘉的墨画,识货的人,便知道价值不菲,这样的一只手,却用来画传单,若是传出去,倒真是叫他好生尴尬。
“你不会画?”丽娘俏眼睨他,眼底很有些不屑,仿佛在,原来你看起来会画画,竟然连糕点都不会?
崔嘉看她,你那是什么眼神?
“会,我画便是。”他叹气。
丽娘高兴起来,催促道:“那好啊,你现在画给我看看,看像不像?”
崔嘉只得拿起笔来画糕点,这也是他自会画画以来,生平第一次画糕点。想当初他学画之时,想的都是山海丘壑,哪里想到有朝一日会沦落到画点心?
丽娘连了几样糕:“雪花糕、鸡蛋糕、栗子白果糕、芝麻绿豆糕,还有……枣泥花生糕!”
崔嘉蹙了蹙眉,寻思着怎么画,倒没想到她的糕花样竟这么多。
“鸡蛋糕画黄一点。”丽娘伏在他身旁,一手撑着自己的下巴,一边对他的画指指点点。
崔嘉瞥了她一眼,很是无奈。
一张传单画完,又龙飞凤舞的给她写了一堆推介文字,丽娘拿着那传单开心的跳起来:“成啦!十分的完美!”
见她笑靥如花,他微微勾了勾唇角。这个女人,倒是很容易开心。
“要多少?”
丽娘伸出五根手指。
崔嘉皱了皱眉头:“五张?”
丽娘摇头,道:“五十张。”
崔嘉抚额,差点晕倒。
“多少钱?我付!”她忙道。
“不必,明日你做顿好吃的吧。”他叹道。
他看着他那价值连城的墨玉端砚,又看看他那一两银子一张的宣纸,光这笔墨纸砚的耗费,一张传单的钱恐怕她都付不起吧。
丽娘心中欢喜,亲自给他倒了一杯清茶送到他手边,道:“明日做你爱吃的红烧肘子好不好?”
他唇角勾了勾,“嗯”了一声。
因着丽娘要的数量多,他倒也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叫她坐下稍等,便画了起来。他若真快起来,可以走笔如风。
不过一个时辰,这些传单便画成了。
他抬起头时,转动了一下发酸的脖颈,搁下了笔,又活动了一下手腕,回头看时,那女子靠在后面的木榻上,已经等的睡着了。
他缓缓走到她的跟前,低头凝视着她的脸,她睡觉的样子乖极了,用手枕着脸,樱红饱满的嘴唇轻轻抿着,泛着水润的光泽。
当目光落在那里的时候,醉酒那夜的画面不断的在脑中闪现,他喉头有些干涸……
3
头微微低下,唇便碰上了她的,一如之前那般甜蜜柔软。
丽娘在做梦,仿佛有人在亲她,又像是一只狗在舔她的唇,她在梦中笑着推它,叫道:“好痒,好痒……”可那只狗依旧凑过来,顽皮极了。
她渐渐清醒,蓦地睁开眼睛,却看到一个人放大的脸,不是狗,的确是有人在亲她……
见她醒了,他微微放开了她,眼底雾气迷蒙,原本清澈的眼底波光流转,笼罩着异样的旖旎迷雾,额头却抵着她的,定定的望着她。
“我……我是在做梦吗?”她懵怔的望着眼前的人,是崔嘉,崔嘉在吻她?不,她一定是做梦!
“你没有做梦,”男人捏着她的下巴,声音带着几分低沉的暗哑,眼底仿佛暗云涌动,“记得我过,你对我做过那样的事,我总该讨些赔偿。”
“啊?”丽娘微微张唇,那两瓣唇因他的亲吻,已经红如胭脂。
不等她合上唇,男人又吻了下去,这一次,不再是那轻轻的吻,反倒是如同疾风骤雨一般,唇舌交缠,变得异样的激烈。
这一切来得猝不及防,丽娘身子一软,向后倒去,榻上有个叠好的软毯,她的脑袋正好枕在那软毯上。男人的身体也顺势向前压了下去,只是他拿手肘微微撑起,避免自己身体的重量完全将她压住。
她轻轻溢出一声,浑身既苏又软,更仿佛一把火将整个人都烧了起来,他第一次这样用修长而有力的双臂紧紧的抱着她,用力的吻着她,叫她喘不过气来。
她的头发渐渐凌乱,青玉簪子滑落到了一边,她情不自禁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将自己柔软的身体紧紧的靠向了他,靠在他劲实又灼热的怀中,那般的安心。
她从未想到,那个冰冷的坏书生,也有这样燃情似火的时候。她从前的确是想过他这样抱着她,这样吻着她,可是从前都是做梦而已,如今她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他,感受到了他的温度、他的怀抱和他整个人的热情,她心底仿佛开了一朵最为灿烂的花朵儿……
她这样一个寡妇,从未妄想过他爱她、娶她,从前肖想他的时候,偶尔暗暗想着哪怕是勾搭一下他露水情缘也好啊,但是现在她心底悄然浮起一个妄想,她只想将他占为己有,其他女人谁也别想肖想。
感觉到她的回应,他唇角微微勾起,吻得两人都喘不过气来,他慢慢放开了她。
丽娘轻轻喘息着,红着脸有些懵懂的望着他,他趴在她的身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你怎么……”她抿了抿唇,羞涩垂了眼帘,“这样看着我?”
想起刚才的激吻,她脸烫极了,深深的垂下了头。
“你好看……”他轻声。
丽娘悄悄弯起唇角,“原来你的赔偿……是这个……”
“不然呢?”他戏谑的挑眉,伸手拂过她滚烫的脸庞,手指到了她耳侧,替她理了理凌乱的青丝。
“我不知道。”她轻轻了一句,“原来看起来冰冷冷的崔先生,也是个坏胚子。”她咬着下唇,抬起桃花般媚眼睨他,“刚才你……捏疼我了……”
刚才偷偷伸进她前襟胡作非为的那只修长的手,可不是他的?
这目光、这话语,叫他面红耳赤,却也有几分不服气,他凑到她耳畔,低声道:“同你醉酒那日所作所为,不过巫见大巫罢了。”
丽娘羞的啐他:“人家那是喝醉酒了,你今日可没喝酒!”
“那……要不要再喝点酒?菊花酒还剩半坛呢。”男人挑眉看她。
丽娘被他这话羞的捂住了脸,起身道:“不跟你了,我要走了,待会睿儿得跑来找我了。”
她到了桌前,看到桌上一叠子传单,都画的十分齐整,不由得十分高兴,将传单拿起来放到了篮子里。
转身要走,那人却正好站在身侧,她差点又撞到他身上去,他伸手将她揽在怀中,戏谑道:“果然是用完了便要扔了。”
丽娘耳根滚烫,拿手指戳他胸膛,娇声道:“你还想怎样?顶多,明日给你做红烧肘子,你自个的,帮我写了传单,做份好菜谢谢你便是。”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指,道:“好,那你明日亲自端来。”
丽娘心中一跳,悄悄睨了他一眼,见他幽深的眼底波光流转艳涟生辉,仿佛闪耀着星光的子夜天幕,她咬着唇道:“我……答应你便是。”
他勾唇一笑放开了她,展开手心,那手心豁然是一只青玉簪子,他伸手插在她的发髻上,柔声道:“别又弄丢了。”
她扶着簪子认真问他:“当初是特意给我做的吧?”
他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丽娘垂头轻轻笑了笑,道:“我会一直戴着的。”
送她到院门口,外头已经暗沉,临出门时,崔嘉正想什么,冷不丁跟前女子回头踮起脚尖,飞快的在他唇角印下一吻,然后又飞快的跨进了隔壁的院门。
崔嘉张了张嘴,摸了摸自己的唇角,也忘了方才他要些什么。
丽娘进了自家院门,背心紧紧靠着门板,她捂着心口,那里依旧不住的起伏。
她掐了掐自己的手背,是疼的,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崔嘉亲了她,没错,是主动亲了她。
她捂着脸,滚烫滚烫的,他亲她的时候,总是喜欢咬一下,下唇上还有他留下的印记。
他们现在算什么关系?她也不知道。
寡妇和单身汉的勾勾搭搭?或许吧?可是她心底是极欢喜的、极开心的。再远一些的事情,她并不敢想,早些时候她的确存了想勾搭崔嘉的心,便是晚上的春梦也少不了他的身影,现在如愿了,她是否应该知足了?她也不知道。
没有女人不想嫁给自己心上的人,只是她有自知之明,以她的身份,她现在的家境,她害怕想要的越多,最后失望越大。
她晃了晃脑袋,决定不再去想,未来如何,管它呢。
第二日一早,丽娘拿了传单,跟丫丫一起到了市集,丫丫站在市集口发传单,丽娘依旧卖糕团。
因为传单崔嘉画的辛苦,她们便算分几日发,今日发了二十来张。
发完之后,丫丫问丽娘:“姐姐,你会不会有人来找我们?”
丽娘笑着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些单子发出去,或许有人需要,有人不需要,有人便是需要也未必找过来,能不能拿到单子,谁晓得呢?
但是不试试又有谁知道结果?试了以后才甘心嘛。
今日份的糕点都卖完了,一上午过去了,并未见人是看了传单来的,丽娘心里有些失望。
可是就在她要离开市集口的时候,柳嫂子在她身后大叫起来:“丽娘,丽娘!你快回来!你的客人来了!”
丽娘心中一惊,蓦地回头,只见一个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站在她方才摆摊的地方,手里正是拿着一张传单。那男人面色端庄,穿着一袭绸衫,倒像是个家境殷实的人。
丽娘急忙跟丫丫一起回来,笑着问道:“您是需要糕点吗?”
男人望着那传单,道:“我看这字写得不错,我想求一幅字画,请问找你可以吗?”
丽娘恍然失望,不由得苦笑,原来不是买糕的,是想要崔嘉字画的。
“我帮你问问,他大约是能画的,但是我并不知道他要收多少钱。”
男子问:“你可问他,五十两银子可愿意画一幅山水墨画?”
“啊?”丽娘一惊,她没听错吧?崔嘉给她画了五十张传单也只收了她一碗肘子,这人竟然傻到出五十两要他一张画?
“他……他的画值这许多钱?”丽娘当真是目瞪口呆。
那人摇头笑道:“恐怕未必。”
丽娘松了一口气,她就嘛,崔嘉随手那几笔哪里能值得五十两银子?简直是开玩笑嘛。照她估算,大约几十文钱一幅画差不多了。
那人轻声叹道:“若真是那人画的,恐怕五百两也未必买得到。”
丽娘:……
五百两?她认真看着眼前这男人,确定此人精神正常。
男人道:“你可去问问,画这传单之人,别号可是‘凤栖山人’。”
丽娘一愣,她记得没错的话,她家那附近似乎的确有一座凤栖山,难不成这个男人的还真是崔嘉?
男人恭敬拱手道:“明日我再来,等候夫人的消息。”
见他这般殷勤,丽娘只好点头。正准备走,这会又来了一个女人,这人也是拿着传单过来的。
这次来的,可是买糕点的正主了,女人是隔壁镇子的人,今日过来走亲戚,正好过几日家里要办婚事,琢磨着寻找做糕点的师傅。今日见着她的传单,便过来瞧一瞧。
丽娘大喜,亏得早她留了几块糕,便将糕点给女人尝了,女人分外的满意,一口气便订了一百五十盒。女人付了定钱,便好后日找人过来提货。
柳嫂子高兴极了,拍手道:“这下可好,旗开得胜呢!”
丽娘满脸笑容,欢喜道:“没成想,这招还真行啊!”
人多了,做糕自然也快,算上柳嫂子,丽娘这边便有三个人,她跟柳嫂子约了,明日做一整日,大约分量也该够了。
柳嫂子倒也不占她便宜,拿了市价的工钱,便约着明日过来做糕。
因为有了大单子,负责发传单的丫丫分外的自豪,这单子得来还有她一份功劳呢。
回家的路上,丽娘将食材同熟悉的店铺了,那店铺掌柜便约好明日一早将需要的食材送到她家。办完了一切,丽娘心里踏实了,这时她想起那个要崔嘉书画的人。
她好奇又疑惑,崔嘉的画真的那么值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