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来, 顾墨是真的想爸爸了，连到休息时间看最喜欢的动画片时都要顾聿陪着，还怕中途加入的顾聿看不懂似的, 一边看电视一边絮絮叨叨的给他前情回顾。

    “这里上次我们一起看过的, 你还记得吗爸爸，”

    “它在森林里走丢了，所以现在要去找它的同伴......”

    “森林很危险的......”

    顾墨目光定在屏幕上，很认真地解释，还要时不时去看顾聿一眼，似乎想通过他的表情来判断他是不是听明白了。

    然而顾聿抱着手坐在旁边，面无表情的脸堪称严肃，与面对某个关系重大的视频会议时别无二致。这模样与面前播放着的动画片实在违和，尤其是在顾墨完之后冷酷地点一下头：“嗯。”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看进去了。

    季灵鹿在一边看到这画面有些想笑, 从前顾墨很少会提让顾聿陪他看电视的要求, 严肃的爸爸不仅不会感兴趣并且还会限制他看电视的时间, 就算有, 顾聿也只是象征性的陪着他，没几分钟就被工作上的联系断了。

    所以在季灵鹿印象里，这似乎还是第一次见到父子两一起专注电视, 甚至在顾墨的努力下还勉强聊得下去的场面。

    很快一集结束，顾墨显然还意犹未尽, 所以习惯地看向顾聿，然后用两只手趴住了他撑在腰前的手臂。

    察觉到他的动作，顾聿低头看去，朋友一脸欲言又止的不知道想什么，于是问她他：“怎么了？”

    “爸爸，”顾墨睁着大眼睛看着他, 伸出手指比了一个“1”，商量道：“我能再看一集吗？再看一集就该吃饭了，墨墨会好好吃的。”

    顾墨完便眼巴巴地看着他，季灵鹿也在好奇他的反应，然而顾聿脸色没变，只看着顾墨停了一下，然后没什么情绪地：“看吧。”

    顾墨立即开心地笑了，歪着身子靠到他身上：“谢谢爸爸！”

    “不客气。”顾聿竟然还应了一声，语气很淡地补充：“看完就去吃饭。”

    顾墨郑重点头：“我会的。”

    季灵鹿忍不住勾唇偷笑。

    在车上还什么‘没以前’，结果转头倒是挺会变脸。

    什么人啊。

    还不客气。

    你怎么不再跟顾墨讲讲价呢，讲到看个半集。

    她偏着头放肆地量顾聿，许是她的目光太灼热，几秒过后男人偏头看了她一眼。

    顾墨的眼睛完美遗传了季灵鹿，一双极具灵气的杏眼，但偏偏眼尾拉得长而且微微向上挑，流畅得像是流星尾巴的弧度，看着人会让人产生她的整颗心都放在你这里的感觉，笑起来又盛着满满的光。

    想来季灵鹿自己还没发现，所以对于顾聿看了她一眼转开视线之后又不受控制似的再次看过来的行为，她没有发现其中的异常，只是看着他无声地用嘴唇问：“他真的超级可爱，对吧？”

    顾聿移开了视线。

    半时后顾墨保证的最后一集动画片结束，非常言出必行地主动关了电视，恰好钓鱼的顾山海回来了，一家人便开了饭。

    顾山海从周云那里听了两口现在的情况，在饭桌上也没多问，只是意有所指地让顾聿既然没什么问题，就好好跟老婆孩子过日子，工作上的事再重要也没家重要。

    顾聿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把这话听进心里去，只敷衍地应了一句：“知道了。”

    两人都点到为止。

    午饭过后顾聿跟顾山海到书房，汇报这次出差分公司项目进程，顺便请教工作事宜。季灵鹿和顾墨则在客厅吃水果，玩了一会儿顾墨困了，便带他回房午睡。

    顾墨在这边有自己的房间，季灵鹿到这边的时候则一向是跟顾聿同住，两人便直接到了顾聿的房间。

    顾墨因为高兴午饭吃得有点多了，又被季灵鹿喂了几颗草莓，躺到床上一时半会儿有些睡不着，手一边抓着季灵鹿的发尾玩儿，一边声跟她聊天。

    “妈妈困了吗？”

    季灵鹿搂着顾墨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他的背：“有一点，墨墨睡不着吗？”

    “嗯......”顾墨摸了摸肚子，嘟囔道：“鼓起来了，墨墨好像吃多了。”

    季灵鹿也伸手摸了摸，笑起来安慰他：“还好啦，只鼓起来一点点，墨墨吃得不-多，朋友就是要吃多一点才会长高的。”

    顾墨眨了眨眼：“可以像爸爸一样高吗？”

    “当然可以，墨墨好好吃饭长大以后就会变得跟爸爸一样高了。”

    提到爸爸，顾墨忽然意识到什么，扭头往身后看了一样：“嗯？爸爸呢？”

    -

    顾山海正对顾聿交代事项，书房的门忽然背敲响了，两人都停了一下，但门外又没了动静，以为是阿姨敲错，正要继续，忽然听到了什么东西撞到门板上“咚——”的一下，然后是顾墨声呼了一句：“好痛......”

    顾聿反应很快地大步过去开了门，门外果然是穿着卡通睡衣的顾墨，正捂着额头呼呼，顾聿蹲下来拉开他的手检查他被撞到的头：“怎么了？”

    顾墨本想开门，但踮着脚拉门把的时候身高不够，反而被带倒了，他指了指门把手，委屈地撇了撇嘴：“太高了，墨墨不开。”

    只是不心撞了一下，但顾山海赶紧让保姆取来冰块，顾聿亲自接了，敷在顾墨额头。

    顾墨看向顾山海，问：“爷爷跟爸爸在什么？”

    顾山海一颗老姜对着孙子辣是辣不起来的，十分和蔼慈祥：“爷爷跟爸爸在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墨墨有什么事吗？”

    “工作上的事啊......”顾墨脸皱了起来：“我不懂，不过爷爷可不可以明天再呀，我想爸爸陪我睡午觉......”

    顾墨讨好地拉了拉他的手：“可以吗爷爷？”

    “可以。怎么不可以，”顾山海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墨墨想爸爸了吧？去吧。”

    完转向顾聿立即变了个脸色：“公事以后少带到家里，现在公司是你管不是我管，自己看着办。”

    顾聿：“……”

    回到房间，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季灵鹿。

    她身上穿着和顾墨同款的卡通睡衣，棉质的布料看起来很软，跟顾墨一样戴着睡衣上的帽子，盖住了如墨的长发，帽子上边还有两条长长的动物耳朵，看起来乖得过分了。

    顾聿进来时季灵鹿懒散地晃着腿，手边放了本不知道哪里找来的儿童故事书，纤纤细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翻动着，听到开门声立刻抬头看过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她挑着眼尾看着顾聿笑：“聊完了？来一起睡觉啊。”

    顾墨笑着跑过去，躺下，又冲还站着的顾聿招了招手，一起喊道：“爸爸快来！”

    “......”

    明明是自己的房间，却有种开新世界大门的感觉。

    平行时空么。

    顾聿按了按眉心，走到床边在靠顾墨的一侧坐下，拿起桌上的ipad按下开机，没看床上的人，只是：“你睡吧。”

    顾墨不解地皱起眉，不知道爸爸为什么突然改变的主意，于是爬过去去拉他的手，没怎么用力就将他的手从电脑上拉了下来，顾墨：“爸爸你刚刚答应我了，做人呢，不能不讲信用，你教过我的。”

    基于对自己的了解，顾聿脑子里无法想象出自己会有出“做人呢”这种话的语气，所以很有底气的平静反驳道：“我没这么过。”

    “嗯？”顾墨抓了抓头发，忽然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是妈妈的！我记错了......”

    好在顾墨没被他转移话题，立刻就道：“你想不守信用吗？爸爸。”

    “……”

    顾聿无声地叹了口气，放下电脑躺下，眼不净为净似的闭上眼：“睡吧。”

    顾墨满意了，翻身滚回季灵鹿怀里，季灵鹿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亲，看着顾聿的侧脸，十分满意。

    这么快就同床了。

    下一步还远吗。

    这时顾墨：“妈妈讲个故事吧？”

    季灵鹿问：“墨墨想听什么？”

    顾墨想了想，没想出来，索性回头问：“爸爸想听什么？”

    顾聿闭着眼没应声。

    顾墨“咦”了一声，又爬过去，去扒他的眼睛：“爸爸这么快就睡了吗？”

    见他没有反应朋友来了兴趣似的坚持不懈地在他眼睛鼻子上摸来摸去，顾聿心里静了两秒，开始回想刚才自己到底有没有亲口答应顾墨。

    没等他想起来，顾墨的爪子已经不安分地爬到了额头，顾聿睁开眼，抓住他的手：“做什么？”

    顾墨以为要被批评了，有些心虚地看着他，然而顾聿虽然语气严肃了一些，但却似乎没有要责备的意思，顾墨觉得今天的爸爸似乎变得很好话，于是有了一些底气，问：“爸爸想不想听故事，妈妈可以给我们讲。”

    顾聿偏过头，对上季灵鹿一双带着笑意的眼，见他看过来还无辜地眨了眨，然后看着他懒洋洋地笑了一下，慢悠悠道：“要听也可以，不过要付报酬哦。”

    顾聿面无表情收回了视线，铁血无情的对顾墨：“不想，你自己听。”

    “噢，”顾墨有些失望，但也不勉强他，“好吧。”

    正要爬走，忽然看见顾聿的额头，他停了一下，然后伸手心地碰了碰他的额角，有些难过地声问：“爸爸，痛吗？”

    顾聿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直到顾墨突然凑近他的额头吹了吹，他才想到车祸过后在靠近额角那里留下的伤口，早就愈合了，但应该还有疤痕。

    顾聿脸色无意识缓和了一些，想不痛，已经好了。

    然而还没开口，顾墨已经凑过来在疤痕的地方亲了亲，然后：“亲亲就不痛了。”

    “……”

    不用想也知道这种无逻辑无科学依据的道理是谁教的，顾聿忍了一下。

    两秒后。

    还是没忍住，纠正他：“疼痛不会因为亲吻而减轻，只能通过医学治疗，或者所谓的止痛剂来达到缓和的作用，不然要医院做什么？”

    他自认为一番话得简单明了，顾墨虽然但不至于听不明白。谁知顾墨听完，竟然困惑地皱起了眉头来。

    顾聿看着他：“你认为哪里不对？”

    顾墨撑起身子，一张脸上显露出很认真的不解，看起来还有些不赞同：“可这是爸爸你自己的呀……”

    “什么？”

    顾墨：“你以前总是对妈妈，‘你亲一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