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医者不自医(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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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世界的习俗与临子期以前的世界不同, 嫁娶双方在成婚之前并非不能见面,而是一定要见面。

    当然,见面的时间和场合都定有规矩, 在成婚前, 双方的父母和男女二人都必须出席一场饭局,两方同席而坐, 谈笑吃喝,昭示着以后双方的日子过的和和美美。

    普通人家摆一桌酒即可, 皇室不可如此简单, 自然是要大办一场宴会,双方的亲族都必须到场, 其他不相干的人则不可出席。

    席间,敬酒不可推辞, 否则便不是好兆头。

    这是临子期最为担心的一条,当日的酒水基本出自太后之手, 这几乎是最强BUFF,她要谁死, 谁便要血溅当场。只是不知道太后需要自己活到什么时候,家宴上会不会下手。

    临子期知道最大的考验即将来临, 她不知顾沂辰那边看到自己会不会被气成河豚, 但是她已经做好了撕破脸的心理准备。

    很快就到了家宴当天,一大早, 临子期就亲手给自己画了一个出尘绝世的红妆,把自己拾掇的绝对可以惊艳四座的程度,然后穿上准备好的一身华服,木着一张脸,嘴唇红艳如血, 挺直了身板。

    后头的侍女都是太后给她安排的,一路带着她走向家宴的宫殿。

    这次家宴看起来热闹非凡,宫人宫女兴奋的讨论着什么,那些正在豆蔻年华的侍女们一个个面若桃花,眼神晶亮,似乎一有机会就想要往大殿里跑,临子期皱了皱眉,觉得这个气氛似乎不大正常。

    她想上前问问,却被身后的侍女拦住了,“公主,请您直接过去,都在等您了。”

    临子期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她虽然只是个表面公主,可太后却强行让她看起来十分有气势,身后跟着一大队人马,怎么看怎么树大招风,不远处兴奋不已的侍女们顿时收敛了,恭恭敬敬的侧身站在一旁对她行礼。

    她大摇大摆的走进家宴的大殿内,金碧辉煌的周围环境几乎闪瞎了她的狗眼,她假装习惯了这种感觉,低头朝着最上头的几人行了礼,“锦安给母后请安,给皇帝哥哥请安……“

    没听到平身的声音,她也破罐子破摔的无所谓了。于是临子期垂眸自己起身准备入座,抬脚走上台阶,往自己的位置走去,神色平静无波,装逼的感觉无限好,却忽然发觉,自己的位置被人坐了。

    临子期恍然间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不仅大殿中的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临墨和太后也在看着自己,他们二人的脸色都相当的难看,就跟被强行喂了一口屎似的。

    临子期宛如做梦般的抬起头,看到原本安排的属于自己的座位上,闲散的坐着一个身材略显瘦削的男子,他头发乌黑,眼眸是浅淡颜色,身穿一身月白色的华服,上头银线绣着暗纹,低调的华丽,却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要优雅而气质非凡。

    他看着临子期,声音低沉而阴冷,“锦安公主恐怕眼神不大好,不知道今日还有另一位哥哥在场。”

    临子期仿佛被雷劈了一样,一下子跟木桩子一样愣在了原地,脑神经这一瞬间全部罢工。

    沈澜沈澜沈澜沈澜……她是疯了吗?在这种场合看到沈澜?

    魔怔了?梦魇了?思念过度出现幻觉了?

    也只是一瞬间,待脑子恢复工作状态,她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感情仿佛不受控制如同开闸放水一般汹涌澎湃而出,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你……你……”临子期大着舌头,两天来第一次话,却的根本不像人话。

    她有千万句话想,可是如今面对这个人,却发现一句话都不出来。

    “是了,妹妹许久没见,恐怕是认不出来。”沈澜冷笑一声,不无讽刺的,“皇上,您不给您的皇妹再安排一张桌子么?”

    临墨皱眉看着他,眼中层层叠叠的杀意几乎要化为实体,在沈澜的身上划他个七八十刀。

    但是似乎是迫于形势,他隐而不发,“来人。”

    侍从赶紧在临墨的旁边加了一张桌子,正摆在临墨和沈澜的中间。

    临子期几乎要疯了,她看向沈澜,沈澜却再也不看他,只坐在椅子上,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终于知道为何那些侍女们那么兴奋了,沈澜这样的长相一出现,到哪里不是倾倒一片,民间那些女子早已被迷的五迷三道的找不到北就差为他榜追星了,更何况这些在宫中极少见到男子的侍女。

    临子期看了看对面,发现顾沂辰并没有到,他的位置是空着的。

    家宴现场,其他皇室旁支皇亲国戚都在,这边满满当当,顾家那边却是空空荡荡,很显然,这是放了他们整个皇室的鸽子。皇室中年长者看到沈澜,一个个也是脸色很差,用眼神互相交流,最后的结果都是——大事不妙。

    沈澜作为临臻离开皇宫之前,曾经发过毒誓,绝对不会再进入皇宫半步,除非临墨对沈家动手。当年的事情,皇室这些旁支就算不清楚的,也听到了些风声,他们看着太后和临墨的样子,心中都觉得非常不妙。

    这是要变天了。

    侍女侍从们一个个送上瓜果点心,沈澜碰也不碰。

    究竟是怎么回事?

    临子期想到当时在沈家本家时,一直有事要与沈澜商量的顾沂辰,心中浮起一丝猜测,心中一凛。

    不会吧……临子期心翼翼的看向沈澜,可沈澜却依旧不看她。

    怎么办,临子期原本破罐子破摔的心情一下子就摔不动了,昨日她吹了一声口哨,努尔巴图竟然神奇的出现在了她的身边,努尔巴图告诉她,沈澜派人找遍了整座山和周围所有的地方,遍寻不着,后来听她在宫中以后,便没了动静。

    沈澜没有再管努尔巴图,努尔巴图也许是看到苏瑾之也离开了沈家,回到了京城,便也一同回来了。

    她与努尔巴图商量了逃走的方法,想着今日随意应付一下得了,却没想到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沈澜竟然神奇的出现在宫中,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这个家宴上。

    并且看起来似乎对自己还是很有意见。

    临子期不知道他此时对自己观感如何,是不是想把自己给剐了了事,但是此时,她只希望自己和努尔巴图商量好的逃跑方法,不要乱了沈澜的筹划。

    不过,万一沈澜并不是来救她的……

    临子期又偷偷看了一眼沈澜,却被沈澜幽凉的眼神削去了一半的胆子。她垂下头,低头玩自己的手指。

    虽然沈澜看起来凶巴巴的,但是临子期却总觉得,心里头像是有了什么着落,安全感倍增。

    明明应该是觥筹交错,温馨开怀的家宴,现在却宛如审讯现场一般安静到吓人,太后的面色依然恢复了平静,冷冷的量着临子期一眼,然后朝她挑了挑眉。

    临子期一愣,不知她这是什么意思,可随即身边走来一位侍女,将她和沈澜身边的酒杯里都斟满了酒。

    那酒清冽,浓香扑鼻,可临子期闻到那味道,却觉得指尖发凉。这酒的味道,与之前自己喝的那杯茶香倒是有几分相似…太后这是要明目张胆的将他们两个一网尽吧。

    “这酒是顾将军送给本宫的,今日是好日子,本是与顾家的家宴,可阴错阳差,顾将军迟迟未到,故人却到了。”太后老“阴阳人”了,话阴阳怪气脸上带着毫无善意的笑容,“这也算是个好兆头,不如一边等顾将军,一边喝点酒。”

    临子期心里一动,果然太后完这句话之后,便看向临子期,“锦安,你与临臻多年未见,还不快敬哥哥一杯。”

    临子期笑了笑,,“回禀太后,子期与临臻哥哥向来关系不佳,这酒便没必要敬了吧。”

    她嘴巴上的伤口还没好,话跟大舌头似的,听起来有些搞笑,但是现场却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沈澜则是面上不露声色,却微微垂眸,眼眸中的复杂意味被他掩盖的一干二净。

    “锦安,今日是家宴,你那脾气该收一收了。”太后却并不管她什么,“这酒,无论如何你也得敬。”

    “子期,听母后的。”临墨皱眉看着她。

    临子期舌头生疼,也不知道是刚刚话扯着了伤口还是怎么了,整个人都处于紧绷的状态,她敬沈澜,便是将沈澜陷于危险之中,这是不义,可如果不敬酒的话,这时候撕破脸,努尔巴图那边若是还没准备好怎么办?

    她一时间十分踌躇,不知该如何是好,手边精致的玉酒杯就像一枚随时会爆炸的炸弹,她缓缓的伸出手,捏住了。

    下一秒,那玉杯一滑,从她的手边滑落,酒撒了一地。

    “哎呀……”临子期手忙脚乱的开始收拾起来,那酒水顺着桌边一滴一滴的往下落,撒在了临子期的脚上,把鞋子都给沾湿了。

    周围的侍女急忙围上来,将洒出来的酒水给擦拭干净,又为临子期换上了一杯酒。

    临子期却皱着眉头委屈的,“鞋子湿了……”

    “春兰,帶锦安公主更衣。”太后冷眼看着她,那眼神跟针似的扎在临子期的脸上,似乎在警告临子期不要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耍什么聪明,那眼神看得临子期背后都冒出了白毛汗。

    “是。”身旁给临子期倒酒的春兰附身应下,随即引着临子期往偏殿走。

    临子期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沈澜,只见他稳稳的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连一个眼神也懒得给她。

    是真的生气了吧。

    临子期委屈的撇了撇嘴唇,温德宣的字学的那么像吗?看到字条就信?

    还真生自己气了?

    临子期一大早起来的精气神已经在首饰環钗的重压下消磨殆尽,再加上情绪的大起大落和紧绷的神经,此时她已经有些疲惫了,走路的模样都有些踉跄,不自然的拖着长裙走在那丫鬟前面。

    沈澜抬眸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在太后开口之前,抬手翻了自己手边的杯子。

    临墨:“……“

    太后:“……”

    沈澜站起身淡淡的朝着二人行了个一点也不上心的礼,便转身朝着偏殿走去。

    作者有话要:  今晚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