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医者不自医(10)
时隔三个多月, 顾沂辰和苏瑾之总算是见到了沈澜。当沈澜一身白衣,满头银发的从房间里快步走出来时,顾沂辰手中的茶盏差点直接在地上摔烂。
苏瑾之也是被他的模样吓得瞬间站起身, “你, 你的头发……”
“无妨。”沈澜快步走到顾沂辰的面前,呼吸沉重的看着他, 哑声问,“她……她的消息……”
“是这样。”顾沂辰当了皇帝也没什么架子, 一副将士做派, 拍了拍沈澜的肩膀,“你别急, 慢慢听我……”
“怎么能不急!”沈澜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眼眸通红的看着他, 那眼神让战场上杀敌无数的顾沂辰都心惊不已,他赶紧长话短。
“是, 是这样,我们去了草原, 在那遇到了努尔巴图,他那天他放火之后, 刚好路过火场, 看到被烧的不能动弹昏迷不醒的临子期,当时火势太大, 他没有注意到你就在外头,便自作主张的先将她带走了。”顾沂辰。
“如何?还活着吗?”沈澜松开他的衣裳,深吸一口气。
“应当是活着的。”顾沂辰道。
沈澜仿佛脱力一般,一双浅色的眸子里满是血丝,他舒了一口气, 皱眉问,“她人呢,在哪,为何不与我联系?”
“努尔巴图,他……他,临子期她,不愿意与你再有联系。”顾沂辰心翼翼的。
沈澜呼吸一滞,眼神仿佛能杀人。
顾沂辰虽当了皇帝,可看到沈澜这模样,也是后背冒冷汗。
这家伙天生贵气十足,三个月前气场也是随意碾压别人,更别提现在这种情绪状态中,再加上他那一头妖异的白发,更透出一股诡异又冷冽的杀气。
顾沂辰觉得,若不是带来的总体是个好消息,现在的沈澜能当场让自己血溅三尺。
“努尔巴图救下她,她恢复意识之后,便消失了,留了一张纸条和一些钱,让努尔巴图重新选择自己的人生,而她也要去过自己的人生了。”
“努尔巴图无处可去,也不清楚我们这边的情况,便先回了草原上的老家。”顾沂辰看着沈澜的眼神,越越快,“我们找过了,当初临子期出现过的地方都找过了,没找到。”
“努尔巴图现在在哪。”沈澜冷声问。
“草原遇到他之后,他,他一定要跟随我们,他他已经没有其他亲人了,我们见他可怜,又知道临子期的事情,便把努尔巴图带回来了。”一旁的苏瑾之心翼翼的,“就在外头的会客室里等着。”
沈澜转身便走。
努尔巴图在会客室,早就料到沈澜会来,可是当他看到沈澜那一头银发的时候,却是呼吸一滞,有些不可置信。
沈澜的情绪已经稍稍冷静下来,他看着努尔巴图,努力平静的,“谢谢你救她。”
“不客气,毕竟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这次出手,便算是彻底还了她的恩情,从此两不相欠了。”努尔巴图,“只是我救她下来之后,她一醒来就消失了踪迹,具体去了哪儿,我也不清楚。”
“她在哪儿醒来的?”沈澜问。
“我本想把她送到你那儿,便将她送到了沈家宅院,就是……她一开始求着你救她的地方。”努尔巴图。
沈澜心猛的一跳,睫毛微颤。
难不成……
他立刻派人去之前的宅院和枫岚山上搜寻临子期的踪迹,除此之外,他还发动了所有医馆的人四处听寻找,顾沂辰见他这疯魔的样子,不忍心,便也派出人马四处搜寻,整整三个月,却怎么也找不到这人的踪迹。
她还活着,却活生生的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原本充满希望的沈澜日复一日的寻找,却一次又一次的迎来失望,三个月过后,沈澜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带着希望的绝望当中,他时而怒意勃发,时而一动不动坐一整天,整个人都像是坏掉的器械,浑身上下的零件仿佛都生锈了。
终于有一天,沈澜冷如冰雕一般的坐在临子期曾经住过的床上,神色冷静地捏着手中的木头人,对面前的鱼鲭鱼鲤,“把沈宅买了吧。”
“卖了?”
“卖了!”
两个孩子惊愕的看着沈澜,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那地方,那地方可都是您和子期姑娘的回忆啊……”鱼鲤又要哭了。
“不许哭。”沈澜冷冷的。
鱼鲤使劲憋住了。
“她既然不想见我,故意躲着我,我独自守着那住处又有何用。”沈澜冷笑一声,笑意里惨淡无比,“还有枫岚山的宅子,也卖了吧,不必留了。”
“可是……”鱼鲭委屈的开口。
“不用可是,明日便去。”沈澜吩咐完之后,便直接离开了,留下鱼鲭和鱼鲤两个人面面相觑。
过了好半晌,鱼鲤抽泣了一声,低声,“鱼鲭,讲真的,我都有点生临子期的气了。”
“你才开始生气,我早就气死了!”鱼鲭骂道,“没死还不回来,她不知道公子有多想她吗!一夜白头,如此深情,我都替公子不值当!”
“万一……她真的不知道呢?”鱼鲤忽然扭头看着鱼鲭,声,“之前苏姑娘,不,苏皇后到临子期房间里看她的时候,我刚好在门外,听到了一些话,苏皇后什么,‘你别告诉我到现在你都还没感觉出来’之类的话,然后子期姑娘似乎还否认了。”
“不可能啊!他们,他们都那什么什么了!”鱼鲭脸一红,“谁都看得出来公子喜欢她啊!”
“那万一呢?”鱼鲤皱起眉,“公子心里那些话,从来都不爱的。”
“……”鱼鲭倒吸一口冷气。
“不会吧……”两人面面相觑,总觉得事情忽然变得非常棘手。
但是不管事情真相如何,活儿还是要干的,二人第二天便去了两套宅子里,张罗着收拾东西,要把两套宅子卖了。
这两套宅子的价钱可不便宜,一般人根本买不起,那些达官显贵知道是沈澜住过的宅子,有些心动,却在意那里头装的瓶瓶罐罐手手脚脚,看起来慎得慌,都有些犹豫。
鱼鲭鱼鲤以为两个宅子会卖很久,可没想到才过了两日,管家便有人上门要买。
二人赶紧亲自敢去见那买宅子的人,却见是一个长相十分普通的男子,看起来平平无奇,一开口便是买两座大宅,掏出一沓银票,眼都不眨。
两个的面面相觑,都有些舍不得。
鱼鲤,“您不再考虑考虑了?这房子风水不太好,住过很多病人,还有很多干尸……”
“是啊是啊,我们家公子最喜欢收藏那些奇怪的东西了,还有内脏什么的……”鱼鲭也。
“啊,那些啊,没事,我都知道。”那男子笑了笑,仿佛早就料到了一般,“你们就放心的卖给我吧,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鱼鲭鱼鲤无话可了。
毕竟卖是他们家公子要卖的,既然有人要了,总不能不给。
二人把这事告诉了沈澜,沈澜眉头微皱,鱼鲭鱼鲤还以为他要收回之前的话,两眼充满希望的看着沈澜,等着他发话,结果却等到沈澜简简单单的了声好。
买房的手续办的很快,鱼鲭和鱼鲤准备过两天就去搬走那些瓶瓶罐罐和其他书籍药草,沈澜却让他们不要着急。
“为什么啊?”鱼鲭好奇的问。
“不为什么。”沈澜喝了口茶,眼眸暗成了一片深海,让人看不懂他的想法。
半晌,沈澜忽然道,“这叫,请君入瓮。”
两个的依旧听不懂。
这一日,风和日丽。正是四月,草长莺飞,微风拂面,百花盛开的好日子。
沈澜独自一人站在沈宅门口,推开了虚掩着的大门。门内的景致依旧如同过去一样,他们走后,依然留了人理花草,所以里头并没有半分颓败之色,反而看起来花草树木更加繁盛了些。
他缓缓走到药炉,看到那张窄床,想到第一次施针的时候,那姑娘嗷嗷惨叫的模样。
沈澜嘴角勾起一抹冰凉的笑意,目光贪恋的在那窄床上划过,然后落在了门口的一双脚印上。
他顺着脚印快步走向药房,这里头是满满当当的瓶罐,和各种珍稀的药草。
可站在门口时,他忽然脚步一顿。
里头传来轻飘飘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无比熟悉,多少次,多少次在他安静看书的时候,他听到这样的脚步声,然后抬起头,便冷不丁的撞进她那双灼人的桃花眼中。
他几乎不敢呼吸,仿佛呼吸声音重了,都会将里头的人吓跑。
半晌,他终于伸出手,缓缓的开了门,跨进去之后,便直接落下了门栓,上了锁,将自己的猎物,直接锁在了这一方的区域里。
进门后,转了个弯,便看到层层叠叠的药柜面前,站着一个戴着兜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
这人有些瘦弱,手臂纤细,她一伸手,开药柜,空荡荡的衣服下滑,便露出了她白的几乎透明的肌肤,和她手臂上狰狞的烧伤痕迹。
沈澜心中一疼,只觉得无尽的怒意和心尖上的所有情绪,最后全部汇聚成一句低哑的声音,他张了张口。
“子期……”
那人肉眼可见的浑身一僵,像是被吓傻了一样,忽然就一动也不动了。
沈澜缓缓的朝她靠近,像是猎人心翼翼的考进捕网中的猎物。
可猎物反应很快,她扶着兜帽,把自己裹得更加严实,然后扭身就跑,可周围只有沈澜所站的地方这一个出口,她还未跑出门,便被沈澜咬着牙捉住了胳膊,直接将她摁在了药柜上。
“砰!”的一声,药柜被她的身体撞的有药草散落下来,临子期吃痛闷哼一声,带着哭腔颤声,“放开我,求求你……”
这一句话,瞬间点燃了沈澜隐忍了半年的所有思念、痛苦、绝望和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