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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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芙吸吸鼻子, 嗓音软软带着哭腔,心头发酸地问道:“兔几那么可爱,先生为什么要吃掉它们?”

    匡正被问得一愣。

    忽然想到什么, 立刻捋着胡须,有了底气, “阿芙, 我留的《世新语》,方正第五之五十九, 看诸门生樗蒲, 你背一背。”

    阿芙正伤心着,突然开始考察功课, 顿时一懵。

    但她很尊敬师长, 所以虽然还特别难过, 仍旧老老实实地背了出来。

    王子敬数岁时, 尝看诸门生樗蒲, 见有胜负,因曰:“南风不竞。”门生辈轻其儿,乃曰:“此郎亦管中窥豹, 时见一斑。”子敬曰:“远惭荀奉倩, 近愧刘真长!”遂拂衣而去。

    “不错。”匡正夸道, “看来这段时日你不曾躲懒, 有好好做功课。”

    完,还轻飘飘看了宋辛一眼, 言下之意十分明显。

    但宋辛却不在乎匡正骂不骂他, 反而一脸不悦地回瞪了过去。

    谁让阿芙伤心,他就看不惯谁,甚至想蒙个麻布袋将人一顿。

    匡正也理亏, 心虚地收回目光,又看向阿芙懵懂天真的脸。

    阿芙的功课被先生夸了,她本该高兴的。

    可是想到她的兔几,伤心之情又溢出来。

    匡正捋着胡须,继续问道:“你,这‘管中窥豹,时见一斑’是什么意思?”

    阿芙扁起嘴,虽然伤心但还是只能继续乖乖地回答先生的问题。

    “意思就是不能只看表面,要看到事物的本质呢。”

    阿芙自知理解得有些浅显,所以罢,便埋下脑袋,怕先生她。

    谁料先生反倒为她鼓起掌来。

    “阿芙得不错!就是这个理儿!”

    阿芙被他夸得一愣一愣的,重新抬起脑袋,眼睛里漉漉的泪意也没那么明显了。

    匡正踱着步,走到阿芙跟前,“所以这兔子,咳咳,也是这么个理儿。”

    阿芙歪着脑袋,一言不发地看着匡正。

    他继续解释道:“你瞧着这兔子很可爱是不是?”

    阿芙重重点头。

    “其实它们坏得很!”匡正板着脸,指着地上一堆兔子的骨头开始骂,“这些野兔子桀骜不驯,狡猾贪吃,最爱去农田里糟蹋作物!走!我带你去看看!”

    匡正住的院正好离庄子的一片农田很近。

    因为他颇向往那“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隐居生活,所以也就把住处选在了这一块,体会一下先人的心境。

    阿芙跟着走了一圈,一下子就不委屈了。

    “你瞧,方才那些作物,都是被这些野兔子作践的!你还要用辛辛苦苦种的粮食去养它们,是不是很浪费?”匡正谆谆善诱,讲得十分有道理。

    阿芙脸上有些烧得慌,忽然就心底愧疚,感觉对不起辛辛苦苦种地施肥的大伯大娘们。

    她惭愧地埋着脑袋,点点头,耳尖微红,“先生得对,阿芙不该养那些坏兔几!”

    “没事没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匡正欣慰地摸了摸阿芙的脑袋,给她挪了条凳过来,“我们一起把这些坏兔几消灭掉!”

    阿芙乖巧地坐在凳上,夹了一坨兔肉,放到嘴里。

    砸吧几下,她又皱起眉头。

    落在阿芙身上的两道目光都顿时紧张起来。

    匡正心里头七上八下的,也顾不上吃,生怕阿芙想起她养的兔子又悲从中来。

    没想到阿芙想的只是——

    “先生,我觉得还要多放些辣才好吃。”

    宋辛:......合着他在旁边担心了这么久,她居然就只是在纠结要不要加辣?

    匡正彻底松了一口气,忙点头道:“阿芙得不错,下次我们再抓些坏兔子来,做成麻辣味儿的!”

    “好呀。”阿芙眯起眸子,看着模样,是彻底忘了她养的兔子。

    匡正吃得酣畅淋漓,余光一瞥,才注意到还杵在身后的宋辛。

    他客气了一句,“你这臭子,过来一块吃口兔几?”

    “不吃。”宋辛脸色还是黑着,只想知道这老头什么时候能改掉学阿芙话的毛病。

    人家话是可可爱爱,他话就是腻腻歪歪了。

    本来就没胃口。

    再听到这老头装嫩的声音,就更没胃口了。

    呕。

    不过幸好,担心了一场。

    阿芙没有哭,他也可以彻底安心,回去睡个好觉了。

    ......

    自匡正回来后,宋辛和阿芙的生活都重新步入了正轨。

    早上用过早饭便去听课,依旧是阿芙认真听课,宋辛趴在她旁边睡觉。

    郑松则坐在他们后面。

    不过戚嘉南去了京城过新年后,就没有回来了。

    阿芙收到了戚嘉南从京城寄来的信,鸡爪样的字,阿芙认了好久才认出来。

    戚嘉南他在京城吃得好玩得好,就是开了春要去书院了,想想便头疼。

    还有沈雅。

    也是开了春才回来的。

    她过年回了家乡和家中亲人团年。

    不过回来的时候,阿芙发觉她的脸色似乎有些憔悴。

    阿芙问她,她也不。

    反倒做了几样新研制出来的点心给阿芙吃。

    阿芙一吃点心,就把要的话全忘了。

    好吃到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

    日子就这样快乐又平淡地往前走。

    阿芙既能读书,又能吃好吃的,简直快活得像神仙。

    就这样又过了一段时日。

    因郑松快要参加科举,所以匡正开始讲课的内容也更偏向做文章一些。

    毕竟匡正给宋辛也报了名,想让他去试一试,也好给京城的宋府交个差,免得他教了宋辛许久,却没一点儿成绩。

    宋辛反正还是那副老样子,对什么都提不劲来。

    知道匡正让他去参加童试,他也毫无兴趣,懒洋洋了声“不去”,就又趴到桌上睡觉去了。

    气得匡正胡子直吹,毕竟还要给宋辛的父母一些面子,所以不能直接骂他吧。

    只好又将郑松狠狠夸了一顿,以此来显示和宋辛的鲜明对比。

    不过宋辛完全不在乎,依旧睡得香,反正天塌地陷都吵不醒他。

    阿芙最近也学会了躲懒。

    她只爱听先生谈古论今,些有趣的事。

    做文章之类的,她也容易犯困。

    这日。

    阿芙正坐在书桌前,眼皮子直架。

    头一点一点的盹儿,却不敢睡着,怕先生她。

    谁料宋辛直接扔了他的披风过来,低声道:“垫着睡,能舒服些。”

    宋辛身子不好,所以从他屋子走到书房的这段路都要披一件轻.薄的披风,免得料峭春寒吹得着了凉。

    这披风用的是极好的料子,又暖和又轻便,摸起来像湖水一般滑顺。

    绣工也精巧,阿芙细细瞧着,都瞧不出用的是什么绣法,总之是她在江淮县成衣铺子里都没见过的复杂。

    这样好的披风,就这样压着睡觉,似乎有些暴殄天物了一些。

    阿芙心疼。

    而且就在先生眼皮子底下睡,是不是太明目张胆了......?

    阿芙有许多理由。

    可宋辛看着她,瞳眸深深,就像一座看不见的山压过来。

    她不敢再作声,老老实实趴在桌上,垫着那披风。

    趴在上头,确实很软又舒服。

    还有宋辛身上淡淡的药味。

    阿芙伺候宋辛这么久了,早就习惯了这股子味道。

    反倒觉得那苦味悠长,闻久了便有些沁人心脾的清明。

    阿芙胆战心惊地闭着眼等了许久。

    先生还在抑扬顿挫地话,似乎完全不在意她睡觉,甚至还替她拉了拉披风,免得她着凉。

    阿芙这会放心了。

    长长松口气。

    好像听到了身侧宋辛的清浅呼吸声,很轻,让她莫名觉得安心。

    就这样渐渐的,困意败了一切。

    阿芙进入了梦想,伴着先生的话声还有少爷的呼吸声,睡得又香又沉。

    作者有话要:  昂,爆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