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眼下心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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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旦过后, 众人又忙碌起来。

    开工一个星期后, 秦游给大家开了个会。一来露露脸让大家面面圣,这一年他在律所的时间屈指可数,只比他待在家的时间多了那么几根手指头。

    二来确实有事情要宣布。

    本市司法部门联合各大律所,准备搞一个普法进乡镇的活动。

    秦游靠着椅背, 不知是心情不好还是休息不好,他面色颇淡, 嗓子低沉,:“手头没什么要事的就过去吧, 对政府的工作表示一下支持。老苏安排一下。”

    他完宣布散会。

    收拾东西期间, 孙可怡起最近在看一部科幻作品,“在那个世界, 人类的心理被数值化, 一旦产生恶意或者犯罪倾向等同于违法, 轻则逮捕,重则就地正法。”

    张愔愔:“就律法来讲, 思想不是法律规制的对象。”

    孙可怡耸耸肩, 瞧着陈司诺走过来, 逮着人问:“陈律师认为呢?”

    陈司诺稍一沉吟,反问道:“凡胎妄想当菩萨, 非得我佛慈悲,孙律师以为这算不算有违人道?”他言罢拿着东西便走。

    陈司诺话少,所以一般言语挺精练。

    张愔愔在脑子里过两遍才捋得明白,轻声:“也是, 七情六欲乃人之常情,四大皆空的是菩萨。”

    你非得在俗世里普及佛门那一套,到底谁才违反了游戏规则?

    欧阳堂啧一声,“话也不是这么,那人间还修寺庙呢,那和尚算什么?为什么要戒贪嗔痴?”

    张愔愔微笑:“你想象一下嘛,全人类都成了和尚那是一副什么样的盛况?”

    欧阳堂……不敢想象。

    孙可怡拍拍他的肩膀,“你以为是个人就能当菩萨?那唐僧还得取经才成佛,况且唐僧本体也不是凡胎,人家那是金蝉子转世。你嘛,撑死是个金龟子转世。”

    欧阳堂回过神来,义正言辞道:“金龟子怎么了?你鄙视我人格?”

    孙可怡咯咯笑,“别菩萨没当成,倒做了行尸走肉。好好享受人生吧年轻人。”

    ……

    陈司诺回到办公室,接了个电话:“老师。”

    手机那头的人:“汪错出狱了。”

    他问:“不是还有4年么?”

    那边回:“服刑期间表现良好,提前释放了。”

    陈司诺半晌无言,空落的右手垂在身侧,楼宇之上他临窗俯瞰,天色郁茫茫,放眼人间,那浮华好似掩于云渺之下,恍如锦灰堆。

    他应道:“我知道了。”

    那头的人语重心长道:“司诺,你是律师,是法律人,别一时糊涂犯傻。”

    陈司诺嘴角挑起淡弧:“老师,举头三尺是律法,那三尺之外的是什么?”

    “是人心啊。”张愔愔笑着道。

    “得了吧,”欧阳堂嗤之,“都最不能直视的就是人心,你真指望这东西治愈人间疾苦?”

    孙可怡悲悲戚戚地劝导:“年轻人乐观一点。虽然这个世界负我弃我,但我依然如此热爱它。只要人~人~都付出一点爱~”

    欧阳堂好笑,对着张愔愔:“请欣赏,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典型病例。”

    张愔愔站起来:“走吧,跟我去见个当事人。”

    本案犯罪嫌疑人王佳佳,男,15岁。公安机关以涉嫌故意杀人罪将王佳佳逮捕,立案侦查终结后,公安局将该案移送检察机关审查起诉。

    委托人是王佳佳的母亲。

    这次的案件有点特殊,王佳佳涉嫌故意杀人,杀的是他爹。

    5年前,王佳佳的父亲因为跟人架斗殴致人重伤,被逮捕入狱,坐了5年牢。不久前刑满释放,原以为终于能阖家团圆。

    没想到王佳佳在他爹的饭菜里下农药,想毒死他。

    幸好王母发现得及时,赶紧把人送到医院,经医院诊治未发生伤亡,老王捡回一条命。而王佳佳因此被刑事拘留。

    王母抹着泪:“佳佳还,他只是一时糊涂,他只是恨他爸……这5年,佳佳因为他爸入狱的事,受了太多委屈,他好多同学骂他是野种,骂他是杀人犯的儿子……”

    话到这里,王母不下去,掌心盖住了眼,那眼泪从指缝渗漏。

    张愔愔赶紧抽了张纸巾给她。

    欧阳堂问:“不是,王先生是致人重伤么?怎么成杀人犯了?”

    王母擦干泪痕,眼和鼻红肿不堪,“那些孩哪懂得这些?他们不管你犯了什么事,总之坐了牢就是杀人犯了。”

    张愔愔安慰道:“您别担心,现在案子还在审查阶段,检察院的卷宗还没出来,我找个时间去见一见佳佳,而且检察院在审查时,会把佳佳的未成年因素考虑在内。再,王先生不是没生命危险么?一切等检察院的审查结果出来再。”

    ……

    回程时,欧阳堂不甚唏嘘:“一个孩子恨自己的亲生父亲恨到这个地步,那他这几年得吃多少苦,才下得了这种毒手?”

    这话倒是提醒了张愔愔,她:“我觉得王佳佳的精神方面可能有缺陷。”

    欧阳堂点点头,“这5年对他来是梦魇,5年前他10岁,10岁开始感受到外界源源不断的恶意,长达5年之久,产生心理畸形那简直太顺理成章了。”

    张愔愔开着车拐去看守所见了王佳佳。

    王佳佳和她想象的一样又不一样,如张愔愔所料,他瘦弱,沉默,对外界有回避倾向,出乎张愔愔意料的是,他异常冷漠,却对自己犯下的错误供认不讳。

    张愔愔无法,只能暂时离开。

    年关将至,法院案件堆积,几乎每个律师手头都有案子正在排队等待开庭。

    陈司诺一早开庭,回到律所是上午10点钟,交代白鹭整理案卷以后,自己就一直关在办公室里,一个下午没再出来。

    亭亭每天坐在前台,看人来人往花谢花开给看出了境界,她:“这几天陈律师心情不好。”

    孙可怡问:“你怎么知道?”

    亭亭:“这几天他一经过前台,我就能闻到他身上的烟味,这明他这几天抽烟抽得很猛,一般短时间内忽然出现这种情况,表示他心境有变。”

    张愔愔以为她又神神道道,笑着道:“他平时也抽烟,你平时闻不到?”

    孙可怡一听,用别有深意的目光睨着她,“你闻到了?我怎么闻不到?”

    张愔愔心底暗惊,赶紧补救:“……偶尔靠近了就闻到了。”

    孙可怡故意趣:“哟,那得靠多近啊?日常中陈律师抽烟不多吧?我平时站他旁边,就只感觉到一股淡淡的迷人清香。”

    亭亭抻着脖子八卦:“姐,什么样的淡淡的迷人清香?”

    孙可怡眯着眼故作高深地回味,“嗯……洗衣剂?肥皂?烟草味掺和了咖啡的苦香气——”

    亭亭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要不咱们去问问白鹭?”

    孙可怡摇摇头,“白鹭那丫头简直把陈律师当成主子,忠心着呢,主仆二人心连着心,怎么可能向我们透漏相关私事?”

    张愔愔道:“也有可能是工作上的事,别想太多。”

    亭亭:“可是——”

    张愔愔:“没有可是。”

    亭亭:“但是——”

    张愔愔:“没有但是。”

    孙可怡:“But——”

    张愔愔:“别拔了,赶紧做事。”

    不知道是亭亭的话让她产生错觉,还是事实如此,张愔愔在进入办公室之前,好像能闻到一丝丝烟味,从彼此相隔一个空间的办公室的门缝里,传了过来。

    ……

    晚间下班,张愔愔等电梯时发了呆,声控灯亮了数秒又熄,廊道被一片幽暗封锁了似的,把人挤压得呼吸困难。

    张愔愔蹬了一下地板,灯未亮,但是前面距此不远的灯却亮了,因为正好有人过来。

    她看过去,和陈司诺遥遥会上一眼。

    正好电梯门缓缓洞开,她转回头走进去。陈司诺进来时,果然一股子烟草味,不难闻,但比之前要浓重许多。

    他倚着电梯,微垂着脸不语。

    张愔愔从镜面里看他,他衣着单薄,衬衫西裤,外加一件深色风衣,整个人冷郁得厉害,连着那股烟草气息都透着一缕清冽意味。

    许是敏锐地察觉有异,陈司诺忽地抬起眼皮,目光直笔笔地对上镜子里那道视线,随即才见她淡淡转开了眼。

    张愔愔被他身上那股烟味熏得心烦意乱,眉头微微蹙起。

    冷不丁听见他:“是不是真那么不光彩?”

    她思绪正乱,茫茫然地抬起头,意识到他问了什么以后,不禁愣住,赶巧在这一刻电梯门开,他绕过她率先出去了。

    张愔愔觉得这件事挺诡异的,好像彼此都弄错了重点。

    她追上去,喊道:“陈司诺。”

    他收住脚步,转过来直视她。

    由于时间太晚,负二层的车位空余了大部分,这个钟点,偌大的空间只有他们二人。

    张愔愔和他隔着一段距离,她站得端正,道:“我没有觉得不光彩,但是……这也并不是什么名正言顺的事情。”

    陈司诺问:“所以呢?”

    张愔愔深吸一口气,“没有所以,一切如旧。”

    整个世界留了一瞬的沉寂。两人错身而过之际,他握住她的手腕,垂眸看着她:“那晚你脱了衣服,我没脱衣服?”

    张愔愔眉心一跳,“你……”

    陈司诺:“你把自己交给我,我不是么?”

    张愔愔:“我……”

    陈司诺:“整个过程出力的是我,你委屈什么?”

    张愔愔不想跟这人交流,并给了他一记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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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我好像回复不了评论,不知是我的问题还是网站的问题,今晚不回复了,我研究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