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花信与风
婚期已定, 是个诸事皆宜的黄道吉日。
只是正逢霜序, 天气稍冷。
迎亲那日,吉时选在了凌。
周禹作为伴郎,天色一黑就过来了,进了门看见陈司诺站在窗前拨弄一盆绿植的叶子, 一手揣兜,习惯性地弓背收腰, 形影洒落,十分清闲的样子。
他:“我急急忙忙跑过来, 你自己倒是悠哉。”
陈司诺回头看他一眼, :“随便坐。”
陈韵端着茶从厨房里出来,一边招呼一边:“别理他, 就知道装相, 其实心里紧张得要命。来, 快坐,今天辛苦你了周禹。”
周禹笑笑, “阿姨您客气了。汪叔呢?”
“在屋里试衣服呢, ”陈韵故意瞟了窗口的人一眼,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么的,你汪叔那套订做的西装, 做之前没量过身,做完拿回来一试,尺寸居然十分合适。”
“是么?”周禹不明所以,“怎么之前不量一下尺寸?”
“这你问他, ”陈韵指了一下窗口方向,“给自己亲爹订做衣服,也不跟人商量一下,拿回来就让人试,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这下周禹了然,跟着一笑,“这么不坦率?那从我认识他到现在,他是一点没变化,以前什么事都爱憋在心里,我以为他跟我是话不投机,原来这是他本性。”
陈司诺:“你坦率,女朋友什么时候娶回家?”
周禹讪讪道:“我哪像你,忙得都快成仙了还能另外安排行程追女朋友。”
陈司诺过来沙发这边坐下,“不是一回事,工作尽力就好,女朋友得尽心,毕竟工作的成果是大家的,女朋友追到手是自己的,你合计合计哪个划算。”
周禹点头,“是这么个道理,但也得有这个福分。”
陈司诺道:“事在人为。”
不过有一点,陈司诺有些好奇:“既然你忙,当初怎么把女朋友追到手?”
周禹:“我没时间接近她,那就给她机会来接近我。她开花店,我让她每天亲自给我送花,十天不重样。”当然,是花了钱的,否则人姑娘才不搭理你。
陈司诺一想,问道:“那她图你什么?图你在她那一口气连订了十天的花?”
周禹默笑片刻,也问:“别我,你怎么追的?”
陈司诺忽然迟疑:“我……”
“耍流氓了吧?”
“……”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以他对陈司诺的了解,大概能猜到。
陈司诺这人对情情爱爱的东西,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先把人欺负了,再把人哄回来。处事方面倒挺精明,感情层面却是务实。
一旦动情,那就是专宠。
其余是闲杂,只有心里头的姑娘才是宝贝。
挺极端的。
周禹啧一声:“得亏嫂子通情达理,不然你……”
陈司诺笑着不语。
对于婚姻和婚后生活,陈司诺没什么心得,也没怎么去思考。他想得简单,就是和自己爱的人过日子。先前两人时不时会来一下同居生活,磨合得还不错,基本没什么大问题。
他以前行事做派偏于随性,不知是随着年龄稍长还是有了愔愔的缘故,现在是有所收敛了。
多数情况下,愔愔对他总会包容,而他更是心似明镜。
昨晚陈韵就对他耳提面命:“我告诉你,老婆娶回家以后虽然不能老惯着,但你也多让着点她,你什么脾气妈最了解,愔愔但凡脾性强硬一点,少不得跟你三天两头吵架。你也就长得好看占了优势,哪个姑娘要真跟你相处,久了谁受得了你?”
陈司诺对这一点倒是认同得很。
张家是大门户,也要讲传统婚俗。这里一早就忙得团团转,於棠不太懂得这些,找林姨请教了好久,好在有她,一样一样的可以随时找她确认。
张愔愔一个待嫁娘却很空闲,刚才还跟自己侄子玩扑克,家伙不能熬夜,10点钟一到就回房睡觉去了。任何环节任何事项,家里都给她安排妥当,接下来她无所事事。
於棠给她点算着时间,什么时候着龙凤褂,什么时候上妆。孙可怡是伴娘,来得早,帮忙着四处张罗,张愔愔乖乖让人安排。
一家子如此忙至凌,眼见吉时将至。
原本在房间里补眠的张予舟掐点醒来,一溜烟跑到院子里观望,不多时忽然又跑进屋里嚷嚷:“妈,姑丈的车来啦!!”
於棠闻声赶来,陈司诺和伴郎已走过前院,进了大门。
林姨:“哎呀,这姑爷真是好心机啊,赶着吉时来的,想闹喜都没法子了。”
孙可怡也:“不赶吉时也没法儿闹,我这就一个弱女子,哪拦得住这两个大男人?”
陈司诺高兴,给孙可怡派了个大红包,:“有劳了。”
张愔愔侧着耳细听,外头却没什么动静,于是拎着裙摆下床,附耳在门板上,可巧门被人由外朝里推开了,她没提防,脑袋被门磕了一下。
陈司诺在外面听见她的声,赶紧问:“怎么了?”
她捂着额角退回到床上坐好,看着他进屋来又把门关上,把一屋子人拦在了外面。
床上的人钿钗礼衣,端庄而秀丽。陈司诺仔细端详,嘴边一抹温笑,“我以为我够急了,你比我还着急。”完过去看她被撞到的地方,没什么异样。
那一下不重,估计是太突然了她被吓一跳。
陈司诺蹲下,去掀龙凤褂的裙底,见一对婚鞋在那双脚上好好地穿着,他握住她两只手,正经地道:“那么,可以跟我走了?”
张愔愔有些羞,琥珀色的眼瞳泛着柔和清透的薄光,花儿一样的面颊粉腻莹白,她:“你才过来,是不是太快了?”
“你要在屋里跟我多待一会儿也行,外边儿一堆人怎么构思浮想,我可不准。”
“那……就走吧。”
两人出来,还得行几道俗礼。比如给娘家长辈敬茶,行跪拜礼,如此云云。张昀生坐于高堂接了一对新人的奉茶,拣两句吉祥话赠予。
这还是於棠教他的。
这嫁女,作为兄长要舍不得也不全是,从看着长大的姑娘进了别家的门,就是别家的人了。这属于心理上的割舍,等同于切肤之痛。
可是将至亲托付良人,心里也有几分欣喜。
后边一切就很顺利。
进了婆家,也得行礼敬茶。最后礼成,进了婚房,新娘子得坐帐,按照规矩得是一夜不能阖眼,好在眼下已经是凌,再等几个时就该拂晓。
张愔愔几乎坐了一天,进了屋脱了鞋,穿着龙凤褂子在地板上活动,陈司诺忙进忙出,给她又是拿宵夜又是端茶递水。她脸上带着妆觉得不舒服,从行李箱里翻出东西来卸妆。
忙活完这些,她开始犯困,呵欠连连。
陈司诺把人搂过来,让她靠在怀里休息,她没算真的睡,奈何实在抵不住,莫名其妙就睡着了。被他喊醒时天色大亮,今日是摆婚宴,又有得忙活。
张愔愔没来得及醒神,稀里糊涂被抱上婚车,再稀里糊涂被抱进酒店的休息间。
他出去之前特地嘱咐:“你听话,先忍一忍,晚上再睡,我一会儿过来。”
孙可怡翻出一堆化妆品,一边给她上妆一边:“陈律师够可以了,没见他这样过,他这样尽心尽力照顾你,你公婆没意见吧?”
张愔愔倒是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他爸妈都挺好的,而且……我也挺好的,应该合得来。”
孙可怡听了忍不住笑一笑,“有的婆婆和媳妇分开来看都不错,但凑在一块就成了冤家,毕竟都有私心,有各自的考量,这跟人好不好关系不大。”
张愔愔颇有同感,“律法才跟你讲依据讲道理,生活大部分是人情。”
陈司诺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化好妆,被他扶着出去迎宾。
今日来的宾客太多,一帮律所的同事,先前这些人忽然得知这俩人的私情,律所瞬间炸开了锅,反应最大的是欧阳堂,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情报网出现了漏洞。亭亭也是一惊一乍,但很快开始脑补并沉浸在办公室恋情的故事情节当中。
魏庚和乔诗音过来的时候,顺便给他递了婚贴,:“我们也快了。”
周禹见状,转头抽了个空,给女朋友去了个电话,明里暗里地催婚。
秦游过来时,:“以后夫妻同心,光耀咱们律所门楣的重任指望你俩了。”
赵副检察长姗姗来迟,十分阔气地派了个大红包,:“动作挺快,居然把老张家的姑娘给娶回了家,以后好好过日子,鸾凤和鸣,琴瑟和谐。”
张愔愔脚下那双婚鞋的跟太高,穿久了脚疼。她平时因为工作原因,又要经常开车,所以很少穿高跟鞋,现在一穿就是一整天,有点受不住。
陈司诺看着颇疼惜,:“我抱你?”
知道他是笑,她也笑着回应:“不要了,哪有那么娇气?刚才你抱着我进进出出,人家看见了,还以为我平时多苛待你。”
陈司诺扶着她凑近去耳语:“这是在怪我了?怪我不该心疼你?当老婆的人了就是不一样,分析问题的角度都刁钻了,以后我是不是得谨言慎行地伺候着?”
张愔愔看过去,“就你会,今天这样的日子能不能正经一点?”
他:“都听你的,以后也是。”
“你的。”
“当然。”
风起时,应花信。
你来时,应我归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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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全文完结。
愿意的留言,不愿意的有缘再见。
老同志们,新文再会,或者微博会一会。
有一篇旧文的番外可能会在微博更一下,有个姑娘从17年等到现在了,真是好专情,我有点愧疚,因为很久之前答应了几位姑娘会写,后面事情一多就给忘了。这文完结,我就写那篇的番外。微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