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怎么样？妈你没事吧？妈……”

    洛霞闭着眼、蹙着眉没话，好一会儿，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神色清明了不少，看着面前的林有德，洛霞抖了抖唇了一句：“我……我这辈子，一直在等你，我知道你结婚了，你让我等你离婚娶我，我就真的等了，后来有了孩子，你让我等你接我跟孩子回家，我也等了；再后来……再后来好不容易等到你娶我了，我以为这下，我终于不用等了，可每次电话给你，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却，你很忙，让我别等了……”

    洛霞着，眼泪流了出来，她哽咽一声，轻轻抹了抹脸上的泪痕，继续道：“人这辈子,也许就是不能干坏事，当年我明知道你结了婚，还跟你有了这样的关系，我知道我这样不对，可我就是忍不住，忍不住拒绝你，忍不住不去找你，后来我终于跟你结了婚，我反而每天过的提心吊胆，晚上一个人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脸，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老了，也不再年轻了，就想着你对我，是不是也像对你前妻一样，瞒着、骗着，在外面重新找一个更漂亮、更年轻的，这也许就是我的报应，让我日日夜夜重复着这样的煎熬，我也曾后悔过，假如让我重活一次，我绝对……绝对不会再跟你发生这样的事情，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林有德被洛霞的一番话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瞪着洛霞道：“你现在这些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想干嘛？”

    洛霞深吸一口气道：“既然咱们已经……已经离婚了，那就这样吧，本来就是错的，如今就像是一切回归原样了，我也终于不用再等谁了，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林有德脸上瞬间又多了两种颜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他跟洛霞离婚是没错，但他没想到，洛霞竟然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这让林有德觉得，自己好像在众目睽睽之下，生生挨了一个耳刮子，他这样活了大半辈子，都被人抬举、奉承的人，哪里受得了这个，当即一甩袖道:“随你，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完，一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洛霞看着他进了电梯，站在那儿望着，没去追。

    虽然过程有些凶险，但是结果却让林一昭大为满意，想到在场的还有一个肖放，林一昭连忙压下上翘的嘴角，干咳一声，掩饰笑声，转身就想刚跟着他爸离去。

    “等一下！”

    这会儿洛霞突然出声叫住了他，林一昭回头看着洛霞，那眼神冰冷而又犀利，更在他爸面前“阿姨、阿姨”叫着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林一昭都没正眼看他，只回了一句：“还有事吗？”

    如今他爸已经跟这个女人离婚了，他也没那个必要装模作样叫这个女人阿姨了！

    洛霞显然对林一昭的这种态度见怪不怪，她抬头看着林一昭道：“我知道，你从来不喜欢我，或者，你骨子里其实一直都非常恨我，一昭，果果不会跟你抢什么，也不算跟你抢什么，不管怎么，他是你弟弟，你对我怎么样，我都无所谓，但是我希望你看在你们来是亲兄弟的份上，能不能对他好点？”

    “亲兄弟？”林一昭一脸讥讽道，“我妈这辈子从来没给我生过什么兄弟，所以我根本就没有兄弟知道吗？你跟你儿子，你们鸠占鹊巢这么多年，拿走了那么多原本就不属于你们的东西，难道还不够吗？洛霞，你是不是觉得，事到如今你一句对不起，就能让一些被原谅，就能让我妈，再重新活过来？”

    林一昭的母亲跳楼，虽然因为生病的缘故，但这里面，多多少少也跟洛霞有关，洛霞逃不了干系，而这件事，也一直被洛霞藏在心底，如今林一昭明目张胆的了出来，洛霞也一下子白了脸。

    林一昭看着面前的三个人，最后将目光落在林果脸上，他对林果：“林果，你确实很有本事，连肖少这样的人，都能找来为你撑腰，但那又如何？肖少权力大道连这种家务琐事都要管吗？更何况，林果，母债子偿，这是你们母子本就欠我的！”

    林果紧紧握着肖放的手，一抬头看着林一昭大声道：“我们是欠了你，对不起你，那你呢?你难道就不欠我吗？我有什么错？一个人的出生，难道是自己可以选择的吗？今天换了你是我，你能保证你会像我让你一样，事事让着你，由着你欺负吗？就算我妈曾经因为自私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你又何尝不是？！”

    这是林果第一次这样理直气壮的质问林一昭，一个人的出声无法选择，林一昭怪他不该出声，那他心里的委屈又该找谁？

    这么些年，受伤的不止你林一昭一个，林果也觉得委屈，也觉得痛苦，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以这样的出生来到这个世上，他也想恨一个人，至少还有个宣泄口，可他又能恨谁呢？是怀胎十月生下她的母亲？还是一家之主大于天的父亲？

    林一昭显然也是第一次见到林果这样的一面，站在那儿一时竟然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看着林果了一句：“有病。”

    便转身急匆匆离开了。

    林果心里难受，站在那儿抬起手摸了摸眼睛，将差点儿流出来的眼泪给揉碎了，再揉回去忽然一双手握上了他的手腕，将他的手给挪开，眼泪糊了林果眼睛边上都是，湿哒哒的，洛霞拽着病服的袖子，替他擦了擦，蹙着眉、含着泪了一句：“果果，妈妈对不起你……”

    林果一愣，这会儿连哭都忘了，看着他妈张了张嘴，有些不敢相信道：“妈，你……你想起来了？”

    洛霞吸了吸鼻涕道：“你是我儿子，我唯一的儿子，我怎么会想不起来呢？

    林果眼又是一红，抖了抖唇叫了一声：“妈……”

    接着一伸手，紧紧抱住了洛霞，洛霞本来一直拼命忍着眼泪，这会儿被儿子一抱，哪里还能忍得住，眼泪跟着哗啦啦流了出来，母子俩靠在一起，抱头痛哭。

    一旁的肖放转过身，眼睛看向别处，却并没有走开，一直就在旁边陪着。

    *

    杨阳本来就是想喘口气，再去医院继续陪着林果和洛霞的，结果等他一觉睡醒，司徒域告诉他，林果来电话，他妈都想起来了，已经认出他了，让杨阳今天就不用过去了，等过几天他妈出院了，他再请大家一起吃饭。

    杨阳坐在那儿，有些感慨道：“这没想到，林果他妈居然这么快就醒了，不过这样一来，林果也好受些，毕竟如今能陪在他身边的亲人，也就只有他妈一个了，这种感觉，我能理解，不管将来有多苦，有多难，有个亲人能陪在自己身边，就会觉得，这世上没什么难怪是过不去的了。”

    司徒域哪里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当年杨阳对暖暖，不真是这样吗？这将是司徒域心中，永远的愧疚和遗憾。

    好在如今，这份愧疚得以弥补，这份遗憾，最终没有变成悔恨。

    司徒域走到杨阳身边，执其他的手，轻轻吻了问他的指甲，见人在发呆，便低声问道：“在想什么？”

    杨阳回过神，快速眨了眨眼，转头看着司徒域道：“我在想一个问题。”

    司徒域轻笑道：“什么问题。”

    杨阳坐起身，朝司徒域微微靠近了些，抬眼看着人道：“我跟你过吧，从到大，我是跟我爸一起长大的，虽然村子里人本来就不多，但是家家户户像我家这样，只有我跟我爸的，就只有我们一家，虽然我爸好像不太喜欢我，可除了这点，他从来没有对不起我，吃喝穿都没少，学到大学的学费花销，也都是他供养的我，对我爸而言，我应该……就是他唯一的亲人了吧？当年我一气之下离开家，这几年带着暖暖，我也时间没时间想太多，现在想来，其实我也挺不孝的，他让我走，我就真的……这么多年，对他不管不问，我好歹还有暖暖，他呢？逢年过节，真的就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司徒域轻声道：“那你现在，想回去看看他吗？”

    杨阳抿了抿红唇，低下头没话，司徒域也不催他，就静静等他自己想明白。

    杨阳思忖片刻，抬头对司徒域道：“当年觉得不能理解，觉得他太绝情，一个活生生的什么，怎么能不要就不要，现在有了暖暖，我好像渐渐理解了他当初的那些话，我在想，我爸当初之所以那样，其实是不是担心我太早成了单亲爸爸，没结婚没成家的，将来要吃很多很多苦？”

    司徒域轻声道：“可既然你已经选择生下了暖暖，这些年，他为什么连看都不来看你一眼？”

    杨阳轻笑了一笑道：“你不知道，我爸那个人，有时候别扭起来跟个孩子似的，任性的要命，当初我那么气他，还自己跑了，他没被我气死就不错了，指望他先来找我，除非太阳西边出来了，而且……当初我来帝都，我爸就特别不同意，他还只要我敢来帝都，他这辈子都不回来帝都找我，我当时就以为，他是不喜欢我来帝都上大学，现在再想想，也许一开始就是他自己不愿意来帝都而已。”

    “是吗？”司徒域低声问道，“你爸很讨厌帝都吗？”

    “应该也不是讨厌……”林果挠了挠头道，“与其是讨厌，道不如……他跟帝都八字不合，死活不愿意来。”

    “哦？是吗？”

    司徒域声音的很轻，一双浅色的眸，眼里藏着光。

    杨阳轻叹一声，抬头看着床顶道：“我现在，就快要订婚了，我爸养了我二十多年，我订婚也好，结婚也好，他是我爸，要是……他也能在，就好了。”

    司徒域见杨阳有些失落，抬手托起他的下巴道：“想让你父亲来参加你的订婚宴吗？”杨阳轻轻点了点头，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应该吧……”

    司徒域豁然起身道：“既然山不来就你，那你便去就山，好在离订婚还有几日，礼服也已经准备好了，咱们不如回一趟你老家，到时候带着你爸爸一起来参加我们的订婚宴，如何？”杨阳目瞪口呆看着司徒域，张嘴“啊”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司徒域轻笑一声，朝杨杨阳伸出手道：“走吧，收拾一下，我们一会儿去你家找你爸，邀请他来参加我们的订婚宴。”

    杨阳看着司徒域道：“你……你不会来真的吗？”

    司徒域挑眉道：“我何曾骗过你吗？”

    杨阳猛然一起坐直了身子，司徒域摸摸他的脸道：“快起床，收拾一下，换好衣服，我去让他们收拾一下行礼，一个时候出发。”

    眼看着司徒域去外面吩咐赵云安排收拾行李，杨阳还没回过神来了，不明白他就是感慨一下，怎么忽然就变成要去找他爸了呢？

    都快四年没见过，他爸会不会……认不出他啊？

    杨阳一下子，内心万分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