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长空。

    云飘万里。

    一条巨龙，在云海中飞翔。

    巨龙的偶一翻动，便有剧烈的轰鸣声，在天际炸响。

    呼啸声振聋发聩。

    这条巨龙，傲气冲天，在云层间穿梭。

    磅礴云海，随着巨龙的游走，有着一团团云雾，砰然散开，这条巨龙犹如天地间的主宰，恣意纵横驰骋。

    偶尔，它会飞落云海，俯视芸芸众生。

    这时，草原上跳动的羚羊，会仰头，露出尊崇和憧憬的目光；

    森林中的虎群，会停下吃食的动作，同样仰头，态度恭敬而卑微；

    大海中的鱼儿，会为之欢呼雀跃，惊喜于自己有幸，一睹龙颜；

    人类会一齐仰头，啧啧称奇，夸赞它无上的力量

    巨龙喜欢这种被万物崇拜的感觉。

    这让它觉得舒服。

    可是有一天，这条巨龙，发现一件让它气愤的事。

    在它经过一个村庄时，它自苍穹飞落，显现在众生视野中，它眼睛微眯，接受着众生如同朝拜的仰望。

    巨龙的目光，从那一个个目露敬仰与羡慕的生灵上拂过，笑容逐渐在它脸上绽放。

    陡然之间，巨龙看见，一条仰望它的蛇，目光不对劲儿。

    尽管这条蛇，同样是仰着头，目不转睛，目光灼灼，紧紧凝视着它，但是，这条蛇的目光中，没有卑微，没有恭敬。

    这条蛇真的仅仅是在，极其认真地看它。

    就如同看时间的万物，比如看花，看草一样。

    这让身为巨龙的它很愤怒。

    于是它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

    天地之间，不过刹那，风云变色。

    树木因之震颤。

    万物四散逃窜。

    恍若世界末日。

    其他生灵，都表现得惊慌失措。

    然而这条蛇，岿然不动，一双眼睛，仍旧眨也不眨，直勾勾地看着它。

    巨龙的忍耐是有限的。

    被区区一条蛇，用欣赏花草的目光看待，这种屈辱，轻而易举，就突破了巨龙忍耐的极限。

    “轰！”

    龙爪向下一挥。

    滚滚气浪，爆鸣不止。

    一股浩瀚的力量，自龙爪汹涌而下。

    它不过是龙爪随意一挥，这一招，委实谈不上多么高明，但却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又如经过鬼斧神工的精心雕琢，其博大精深，不可捉摸。

    龙之一爪。

    山崩。

    地裂。

    树木化作粉末，四散飘扬。

    生灵涂炭。

    那一条蛇，在龙爪之下，也是殒命。

    可在那条蛇临终前的每时每刻，它还是保持着观龙的姿势，不曾恐惧，不曾退缩。

    地面上，沟壑纵横。

    巨龙看着那条胆敢藐视它的蛇，消失的地点，它心头，涌现出一股奇怪的感觉，觉得这条蛇很熟悉，好像见过许多次。

    天色漆黑。

    尚未破晓。

    陈安自睡梦中醒来。

    这一段时间，他一直在重复做一个梦。

    一个观龙的梦。

    梦里的他，变作一条蛇，认真观看龙的一举一动。

    夜色之下，陈安暗自使劲，玄力在他体内流转，他的右上，有龙鳞涌现，一片片龙鳞，在一阵窸窣声中，渐次出现，将他的整条右臂包裹，紧接着，龙鳞继续蔓延，覆盖了陈安的胸膛。

    龙鳞的覆盖面积，大大增加。

    这是他一直做梦观龙的收获。

    在梦中，他一次次死去，又一次次重生寻龙。

    死去的感觉，分外痛苦，但陈安未曾想过放弃。

    他要变强。

    他要杀城主！

    有时，陈安也会去想，自己为什么要去杀城主，但思索良久，理不出任何头绪。

    不过，这一执念，并没有因为陈安的疑惑，而一日日变浅淡，而是愈发根深蒂固。

    杀城主成了陈安活着的唯一目标。

    “吱”

    杀猪刀轻轻松松，破开肥猪的皮肤，猪血四溅。

    陈安期待着，杀死城主的那一天。

    在内心深处，那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之下，陈安照例摆摊。

    但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睡觉。

    做梦观龙。

    饶是如此，他的生意也不错，猪肉卖得一干二净。

    回家。

    陈安简单吃过晚饭，就躺在了床上。

    即便天还没黑，尚是黄昏。

    迷迷糊糊，陈安就要睡着。

    然则一道刺耳的兽吼声，将他吵醒。

    不，不是一道。

    是一群。

    数百头雪狮兽，再一次侵扰康坦铎沢。

    “快跑呀！”

    “雪狮兽来了！”

    “大家快向石台那里跑！”

    “救命啊！”

    康坦铎沢城，顿时陷入一片嘶嚎之中。

    人们在急速跑往石台。

    陈安自然也不例外。

    恍若鬼影，陈安横掠长空，早早就登上了石台。

    此时，石台之上，只有楚河他们一些修行者，至于普通人，屈指可数。

    楚河他们，没有注意到陈安的异样，而是在感慨，自己又捡回了一条命。

    “噗”

    “咔嚓”

    石台之下。

    康坦铎沢城，正在经历炼狱一般的惨状。

    雪狮兽横冲直撞，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就此消失。

    鲜血在大地上，勾勒出刺目的痕迹。

    “我不要死。”

    “我不想死！”

    人们在急速奔逃。

    可逃命这种事，全凭运气。

    有的人，已然逃到了石台底下，就差登上石台，却是被雪狮兽甩来的巨石，重重砸死。

    人类越惶恐，雪狮兽越兴奋。

    雪狮兽在欢乐地玩耍。

    人类则在痛苦地死去。

    看着那一个个被雪狮兽杀死的人，陈安莫名心痛不已。

    他感觉，仿佛自己有什么重要的人，也被雪狮兽杀死了。

    是谁呢？

    陈安用力去想。

    但怎么都想不起来。

    头痛欲裂。

    “是谁？”

    “那个重要的人，到底是谁？”

    陈安拍打着自己脑袋。

    眼前的雪狮兽，还在残暴弑杀着人类，陈安头越来越痛。

    康坦铎沢城一座座房屋，被雪狮兽撞塌，陈安的家，还幸运地矗立着。

    不过马上，这里就将成为一片废墟。

    因为雪狮兽，将一个视为玩物的中年男子，甩到了陈安家中，这一名中年男子，已然来不及逃走，雪狮兽正朝他撞来。

    届时，包括陈安的家在内，都将被雪狮兽踏碎。

    陈安注意到了即将被，雪狮兽撞塌的家。

    豁然，他产生一种四周完全静止之感。

    “那是我家？”

    “那里，似乎曾经有很重要的人，和我一起生活过。”

    “岂能容你毁掉！”

    “啊！”

    陈安怒喝一声。

    陈安的怒吼声，吸引了雪狮兽的关注。

    那头奔向陈安家的雪狮兽，也因此速度减慢了许多。

    但对于普通人而言，这头雪狮兽的速度依旧很快。

    只是，它没能将陈安的家，还有它视为玩物的中年男子，踏得粉碎。

    因为它死了。

    被一刀杀死了。

    被陈安一刀杀死了。

    风驰电掣赶来的陈安，挥出一刀，重重地砍在雪狮兽脖颈上，直接将雪狮兽的头颅砍落，滚烫的鲜血骤然迸射而出。

    啪嗒。

    啪嗒。

    雪狮兽的鲜血，顺着陈安中的刀滑落。

    刚刚被当做玩物，此刻尚在陈安家中的中年男子，可谓是最近距离，亲眼目睹了这一幕，才努力站起来的他，惊吓之下，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中年男子震惊地一会儿看看雪狮兽的尸体。

    一会儿看看陈安。

    最终，中年男子的目光，落在了陈安那尚自在滴血的刀上。

    兴许是出于好奇，兴许是出于打破寂静，中年男子问了一声。

    “你这是什么刀？”

    “杀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