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钟楼预留的频道中，降临派将微的决裂宣言实时转播给了每一个终端。

    “这不是微么。果然他是天雷集团的幕后大佬啊。”

    “除了他，这么笔直笔直真是没有第二个”

    除了微的反派宣言，降临派还贴心播放了一段科普片，讲述辣鸡生化的蜜汁黑科技与当代生活的紧密关系。但这个技术的核心过于玄幻，从观众的角度来看，基本就是

    “这t不就是，用异能作弊吗！”

    “擦，原来公司号称好不容易客服的技术难关，也是靠辣鸡生化的作弊技术啊。当初这个项目还开了好几轮投资，搞半天是空套白狼”

    一路看下来，被强制在电子端的民众越来越沉默。原来辣鸡生化这个百年公司的技术，早就渗入了现实的方方面面。从某种意义，辣鸡生化有着一种近乎作弊的能力，能将面临的技术难点以“无中生有”的方式绕过去。许多技术难关，并没有真正攻克。

    换言之，他们世界的许多便利和发展，实际上是建立在许多原理不明的黑箱之上。如果撤去这些黑箱，那么目前看似发达的技术与文明，都会轰然倒塌。人类舒适快捷的生活，将因此直接倒退百年。

    也就是微所的，“人们只应依靠自身的力量”。

    这个“正确答案”并不难，但代价实在太残酷了。

    人们战栗着。虽然片刻之前，他们还在为降临派的所作所为而愤怒。但是倒退一百年的生活是什么样子，谁也无法想象。

    解题并不难，但是当这个“正确”答案分摊到每个人的未来上，却不是每个人都能“选对”。

    如果和“钟楼”妥协，失去肉身又如何呢？听“来日钟鸣”中幸存的玩家，游戏内的传感和建模技术已经与真实无异，资源和能力却比现实世界丰富许多这样想来，被“虚拟”覆盖，似乎也不是一个很坏的结果？

    很多时候人们并不是在好和坏种选择。“不那么坏”就已经是不错的选择。

    钟楼系统的后台显示，众人的意愿开始摇摆。

    已经统一战线的降临派和联盟丝毫不意外。原本还捍卫现实世界的联盟派，早已经历了这个摇摆的过程。

    对人类而言，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选择。反而是微这样认死理的才罕见，才能坚持吃力不讨好的道路。当人们需要他的果决时，那才能被称为勇敢。否则只是偏执罢了。

    那勇士能够屠龙，又如何？待威胁消失，还不是被人同样当做恶龙？

    “微终于认识到自己还是适合反派大佬的路线，可喜可贺。”一直磕p的前避雷针众筹p感组组员有些唏嘘。

    “毕竟是我们蒸煮，投了一个亿的众筹项目失败事，好不容易的p还当众翻车，换我也去做反派。”

    “你们他这次能成吗？毕竟我们蒸煮除了搞p不行，其他事情再难，都是搞成了的。”

    论坛成员们开始吃瓜。

    “我觉得不行。以前他再厉害，也是有辣鸡系统的支撑。现在他要和系统对着干哦。”

    “可可是天雷集团看起来人也不少嘛，而且各个都很可怕。”

    想起天雷系的恐怖企业文化，被天雷电视剧荼毒颇深的组员们瑟瑟发抖。

    现在人们才知道，天雷集团如此钢筋且奇葩的原因。天雷的核心人员根本不是为了挣钱，而是以“向钟楼复仇”为目标挑选的。

    虽然上一次从游戏中幸存的玩家继承了异能，但大多数玩家没有那么幸运，要么在游戏里遇难，就算活着回来也有不少严重伤残。微聚集了一批像自己一样、因为辣鸡游戏而失去至亲至爱的队员，只为这一刻的复仇。

    ***

    青此时正在地下建筑的某处歇息。

    凝滞的空气令人憋闷，但奇怪的是她还能忍受。唯独最后这颗“吃枣药丸”似乎和之前都不同。在错综复杂的灰色管道中穿行，她感觉药丸在自己的胸口灼烧一般，没走几步就疼痛难忍，只得倚着墙停下缓缓。

    “马丹，坑爹企业，辣鸡药丸，不会是过期货吧。”

    时间紧迫，她虽然不能前进，但还可以熟悉下系统。只是这片地下建筑的结构实在复杂，似乎一路向地底延伸。而且经过多次修建，不同时期的平面图也叠压在一起。她只能勉强辨认出型工厂，实验室，房等的标志。

    突然，她的系统显示光屏，被替换成了地面入口处的对峙画面。

    “龟龟，他们也找过来了？”青拧了下眉头，就见微横眉冷对众人，一如既往地进入单挑模式。她正在气头上，娴熟地开始黑粉吐槽。“啧啧，微又瘦了，肯定是这两天加班过猛。活该。”

    抱歉，我也没考虑过他人的合作。冷峻青年看着眼前盟友倒戈，并无波澜。钟楼那种东西，并不会真正地帮助人类。

    系统一阵闪光，弹出了设定公告：

    重要变更玩家微已与多数人立场相悖终极b确认请尽快前往排除

    “真不愧是他。”青目瞪口呆，原本想吐槽的黑话也噎住了。“别人被社会毒打，他毒打社会。职黑都跟不上他的节奏。幸好我辞职得早。”

    她抓了抓发际线，苦着脸想：“可是这个系统任务是几个意思？天雷系都是精英中的钢筋，我这种杠精，他们一个能打一百个。既然有s*b系统的外挂，我直接去中控室不好吗？非要跟宇宙钢筋人微打擂？”

    别找借口。你什么时候懂得审时度势了，你就是不想见玩家微而已。老人s*b系统发出吐槽。另外你现在搭载的是吃枣药丸终极协约。在钟楼的地盘，系统任务将强制执行。

    青感到一丝不祥的预感。她试着调出了前往中控室的最佳路线，试图调转方向。

    警告一：你正在试图跳过任务一。

    一道雷击般的电流霎时从她心口扩散开，麻痹了她的神经。

    警告二：请勿试探系统，否则将触发预设终极惩戒。

    “辣鸡系统，还挺中二。”青嘶声道。“怪不得老零不建议我嗑这颗药丸，原来是个。”

    眼前的屏幕突然一转，切换到了天雷系员工的视角。

    天雷系似乎已经派遣了侦查队潜入。微似乎展开了一个安全空间。空间的中心是浑身接满电缆的青渊，似乎正在全功率运作，处理传回的数据。清秀少年闭合的眼缝中散射着一阵阵蓝绿光，再也没有人会把他错认为人。

    临近十年数据已经解析完毕。青渊开口。未发现目标相关的信息。

    微锁着眉头。

    “怎么会”一个女声突然切入。“她看起来也不过十几岁而已”

    声音的源头是薇薇。此刻她未施粉黛，卷发扎在脑后，秀丽的面容仿佛夜中偶遇的精灵。天雷系看见她有些讶异。薇薇原本被薇灵公司所操控。若不是微强行制裁，薇灵公司可是降临派的中坚。一直有传言薇薇和微不和，但是此时看来，获得自由之后的薇薇似乎并不是敌人。

    “我担心获取的数据不全面。”薇薇毫不避讳地。“请派我随行吧。我的玩家天赋技能是‘万物有灵’，能够解读更多——”

    “我知道。”微打断她。“但是你现在有其他任务。你跟我来。”

    *

    来了，孤男寡女镜头！但磕这p磕到公众翻车的青已经彻底陷入了贤者时间。老零得真对，人活得好好的，磕什么p啊。

    唉，老零的话总是事后听起来才有道理。和他这个人一样，明明是先来，却只能被后知后觉。

    *

    “薇薇，你不是天雷成员，没有必要冒险。接下来你”

    “可我们不是好，这里有关于她的档案。只有拿到那个档案才能让她从钟楼的控制中解放吗？”薇薇眼波流转。“微，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彻底终结‘钟楼’。”

    “这”薇薇惊讶得掩住唇。“这不可能吧。”

    “可不可能，做了才知道。”微淡淡道。

    “可是就算你成功了也没有人会感激你。”薇薇垂目。“活下来的人们只会憎恨你，憎恨倒退的世界。你这是何必。”

    光屏外的青听着，感觉心在无限地下沉。

    虽然她不愿意往那里去想，但是这是毫无疑问的结果。从微高调宣布的那一刻起，他就是众矢之的了。

    “我只是做理应如此的事罢了。”清瘦了一圈的微，看起来比往日更加孤直。“其他人怎么想，又有什么关系？”

    “是，你当然不会在乎。”薇薇苦涩一笑。“可是她怎么想，你也不在乎吗？”精灵公主般的少女看着她的情敌，前所未有地和缓。“我并不介意她会喜欢谁。但我害怕你，因为你不会爱人。”

    绝美少女目光下沉如溺。

    “那么，即使你赌上一切，也可能无法保护那个真正被承诺的人。我没有能力跟着你们走到最后，我还是担心她。我不指望你后悔，你永远不会后悔的。可是我怕你绝望。”

    “你不明白。”微低沉的声音泛出一丝干涩。“你在那里懂得了爱的开始，而我懂得的是永久的失去。那只是虚拟的事物，并不会给人真正的幸福。”

    *

    那只是虚拟的事物，并不会给人真正的幸福。

    青怔怔地听着，没注意有微凉的液体从脸上滚落。这句话仿佛宣判死刑。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那么地难过。

    比微所有莫名其妙的毒舌加在一起，都令她难过。

    或许是她还没从咕咕青的故事里走出来。她胡乱地抹着脸，不想再听他们的对话。或许，这就是咕咕青拼了命伪装，甚至到死都不愿意告诉玩家微自己身份的原因。

    只要玩家微不知道，那就只是个遗憾。

    而他一旦知道了，咕咕青只是一段虚拟的算式，它耗费如此巨大的运算量塑造的好友形象，同生共死的因缘，心翼翼的心情，所有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凭什么呢。这不公平。”她有些想不通，但好像又想通了什么。“人类凭什么这样武断。”

    原来她和微，从一开始就站在不同的立场，终将奔赴不同的终点。那点决裂又算什么呢？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可以惋惜。

    她忽然觉得，轻松了许多。

    “但是薇薇，现在有一件只有你能做的事。”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话？我不——”

    “薇薇，”微再次打断她。他此时已经没有众人面前那种逼人的气势。薇薇意识到他将要什么了。

    毕竟，只有青是他的软肋。

    “现在游戏在侵入现实，你和她之间有那个魔力道具的连结，不论她在哪里，你们都可以通话。”微背过身去。若不是这样极端的情况，他根本不想她们之间还有关系。“你立刻离开这里去找她吧。”

    薇薇是何等冰雪聪明。“难道青她出事了吗？”

    “我不知道，但是肯定不太好。”微低声道。“我出发的时候，接到了她的通讯。她想要我去看她。”

    “什么？”精灵般的少女杏目圆瞪。她太清楚青的牛脾气。青是天塌了都会头铁顶着的人。让她这样示弱地期盼一件事，比天塌了还难。“然后你就，拒绝了她？”

    青年黯然默认。

    “她并不记得从前的事。我不想她再被卷入。”

    “”薇薇退了两步。原来这才是他不惜来请求自己的事情。“好啊，真好啊，你为了贯彻你的信念，宁可把她最后的愿望都辜负。你可真是‘正确’得很。”

    少女冷峭地。

    “”微似乎并不想辩驳。“没错，我已经做出了抉择。只要她能够活下来，就是最好的。”

    “呵呵，反正你总是有理”薇薇气急，作为淑女却不知如何骂人，噎了几下。

    “可如果是玩家微呢？”她一字一顿地，“如果咕咕青呼唤，玩家微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去见她。”

    “微，变了的人是你。”

    薇薇快步走出地面。

    铅云低垂。天穹中倒立的塔尖，如同命运的纺锤。

    末日来临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算她倒霉，经历过至少两次绝境；但她也幸运，每次都被同一个人所搭救。

    可是那样乐观勇敢的人遭遇了不测，却连最后的求救都没有回应。她拯救过许多人，临头却没有人能够拉她一把。

    微不懂那种心情。哪怕他将她置于正义之后的首位，可以为她舍身赴死。但在他百炼成钢的逻辑里，已容纳不下微柔软的心情。

    薇薇立在呼啸的风声里。她取出绿叶指环，划破指以血液为触媒。

    指环颤动着给了回应。她微微送了口气。“心心相印”指环仍然有反应，明另一方至少还活着。

    “青？”薇薇尽量克制激荡的心情，如平常一般亲和地呼唤。

    绿叶指环又震动了一下，表示接通。

    “薇薇？”对方似乎有些惊讶。指环传送来的声音似乎有些杂音干扰，但听起来青似乎还精神。“龟龟，原来这东西不仅长得好看，还有这个功能。”

    想到青还带着她们的信物，薇薇忍不住弯了下嘴角。“幸好你还带着它。你现在还好吗？”

    她没有点出这是微的嘱托。微似乎也不想暴露。

    “我？我还挺好的。”青的声音有些模糊，但大致能听清。“你送我的东西，我当然会带着甚至连那货塞给我的项链我也带着呢。除了老零那个吝啬鬼，我们鬼混了那么久，他竟然什么都没留下。”

    薇薇从青喋喋不休的抱怨中听出了些异样。“青，难道你现在不在家吗？”

    对方沉默了一瞬。“薇薇你真聪明。我有点事出门了。”青轻描淡写地。“这世道不太平，所以我把你们送给我的东西都带在身上了。没想到这几年来来回回，其实就攒下这点东西是值得随身带的。”

    青得直白，依然让薇薇心头一暖。

    但有微的嘱托在前，薇薇心思细腻，很快从中体味出一丝异样。虽然青表面还是那么不着调，似乎心境已经天翻地覆。

    “薇薇，你也要好好的。”不知道是信号不稳，还是对方语气的哽咽。“还能听见你的声音，真好啊。”

    薇薇终于忍不住问，“青你到底在哪里？我来找你吧。你别担心，上次微能解决，这次有了经验，一定也会有办法的！”

    对方沉默了片刻。

    “其实我也不清我在哪里。薇薇，你可别跟着他搅和，赶紧走。”青的语气急迫了些。“哦对，我不在家这件事，你别告诉他行吗？有点事情，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去做。”

    “你”

    “求求你啦，薇薇仙女！真的是很重要的事！”

    薇薇终于抵抗不住，婉转低声道。“好啦。”

    “哦耶，我就知道薇薇人美心善，最疼我啦。”对方得欢快，可薇薇听着感到止不住的酸涩。不是因为末日和前途未卜的氛围，只为自己永远无法展露的少女心情。

    一如她正笑着，眼中却蒙着泪水。

    最终她还是让青得逞了，没有执意去找她。青未必知道其中的因缘，或者以为她只是心软。

    心软？

    薇薇面上柔和的表情逐渐褪去。其实大众面前的女星薇薇是以清冷如玉闻名的。只是对着青，才显得无保留的柔软。

    地下传来一阵阵波动，不知是不是天雷系和降临派开始接火了。

    这将是一场比上次严酷得多的战役。薇薇一时想不通其中的对错。不论哪一条路，都是残酷的道路。

    “这里是薇薇。我已经联系上了青，正在准备和她会合。汇报完毕。”

    幸亏她是个演员，虽然没有多高明，但这种程度的包庇并不难。毕竟她，薇薇最疼我啊。

    被这么着，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那么微呢？她脑中念头一闪。她又何尝知道微私下，是如何与青相处的？曾经微不也是个驰名双标吗？

    薇薇忽然有些明白了微的处境。

    忽然有些理解了微，为什么不敢去见她。

    不是因为冷漠，恰恰是因为柔软。

    *

    青切断了通话，心情有些复杂地看着绿叶环。

    “薇薇对我真好。”她叹了口气，正弓着身子在管道里爬行。能和朋友通话治愈极了。但留着这环，搞不好就会暴露她的位置。

    把它收入系统内的屏蔽空间，就行了。老人s*b系统建议道。

    “好。”

    系统空间一顿吞吐。薇薇并不知道，这可能是她们之间的最后一次通话。

    随着青下定决心，吃枣药丸似乎也在呼应着什么，不断冒出什么协议更新数据同步之类的中二言语。不过她掌握的消息似乎也更多、更确切了。

    昔日的沙雕暴躁老姐，此时正安静地蛰伏在危四伏的黑暗里，执行不为人知的任务。

    “s*b系统，告诉我天雷系成员的位置分布。”青忍着胸口的阵痛，闭目读取新数据，却没意识到自己竟然在直连数据。

    就像没有发现，自己也在随着终极协约的更新，正在发生改变。

    “”

    “有了，成员f刚读取了部分核心数据，掌握了去往中控室附近的一条道路。”青睁开眼，“那就先去会会他吧。”

    哼，以为我会在原地等着你们来吗？青咬牙攀爬着边想。不用你们来，老子自己也会走！

    我们走着瞧！

    祝贺伙伴熬过ddl，爆更一发啊我这里是凌晨三点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