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路家男孩
这是一间怎样的手术室呢,与其是手术室,倒不如是病诊室。
套着泛黄的白色床单的单人铁架床,上面歪歪斜斜立着一个印有卫字的枕头,床边放着一个三层的闲置架,上面凌乱地摆着一些消毒的瓶瓶罐罐,有一罐消毒药液都被开了,依稀可以看到浸泡在消毒药液里的竹棉签。
这哪里是手术室,分明就是病房,这个假冒的女医生,竟想着在这里为她做流产手术,哪怕孩子掉了,她也会手术感染,身体会出现什么毛病,谁也不上。
路秋惶恐了,害怕了,拼命地对杨春花摇头,眼睛里掩饰不住的畏惧。
杨春花不甚在意,左右扫了一眼,对着叶芳道:“我瞧着这里还挺像模像样的。”
路秋气得差点晕过去。
你丫的瞎眼了不是,哪只眼看到这里像样的,给点常识好不好?
路秋拿身体抵住墙壁,死活不肯踏进一步。她不想死啊,好不容易才换来的重生,不想死在这个手术台上,那真是天大的讽刺。
木玲用力揪住她的头发,木英则抱住她的手臂,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她扯进手术室来。
叶芳露出不悦的神色道:“好倔的脾气,到底,都是为了你少受罪,今日你不理解,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你妈的苦衷了。春花,你与玲过来搭把手。卫生所里的露被我爸唤了出去,想要快点完事,须得由你们顶上了。”
木玲还为叶芳加钱的事情耿耿于怀,低声道:“芳姨,你加了我妈一百块,还要使唤我们,这不地道吧?”
叶芳眼睛一直,三角眼瞅向她,皮笑肉不笑道:“哟,这孩子还没嫁人,却净往钱堆里长心眼了。”
木玲争论道:“那是自然的,一百钱可够我一个星期的劳力了。”
叶芳气得腮子一鼓道:“呸,现在是你妈求我做事,你丫头片子,一边去。这年头,在市里的医院胎,还得等挂吊,出示个证明什么的,你不想想这些费用,熟人好办事。我也是为了你家好不是?”
再讨论下去不是办法,杨春花喝住木玲,叶芳得意地指挥她们去换床单,又是拿鸭嘴钳什么的,好不威风。
路秋缓了一口气,目光痛苦地看了一眼四周,对着揪住自己不放的二姐木英,呜呜叫了两声。
木英不为所动。
路秋红着眼,又发出两声呜咽。
木英左右瞅了一眼,见杨春花与木玲都各自忙开了,不在意地扯掉路秋嘴里的毛巾,问道:“你还想什么啊?”
不想路秋却压低声道:“二姐,你听过鬼胎吗?传成形的胎儿,最是阴魂不散的,若是强行被掉的话,那个死去的胎儿,会一直缠着害他的人。”
这话引得木英一阵寒颤,不由地觉得后背一凉,呸道:“你别在这里胡八道。”
路秋声音更低了:“读书的时候,我听到一个女同学的,就连陪人去掉孩子的人,运气也不会好的,因为,她做了亏心的事,注定倒大霉的。”
木英神色一寒,眼神躲闪。
路秋又道:“二姐,你可听过,己所不欲勿施之,今日你逼我掉孩子,万一得罪了胎神,将来你要嫁人了,得罪过胎神的话,你会怀得上孩子吗?别做梦了。”
“啊!三妹别了!”木英吓得蹲在地上,紧紧地捂住耳朵道。
路秋身体一轻松,逮了个空隙,卯足劲就往外跑去。
背后响起了木玲的叫喊声,还有杨春花骂人的声音。
路秋一刻也不管回头,死劲地朝门口跑去,前脚刚跑出门槛上,就看到罗柱从外面阴着笑脸走过来。
“哎哟,忘了这混蛋!”路秋暗骂一声,回过头,看到杨春花母女三人,急匆匆地追过来。
前无退路,后有追兵。
路秋两手紧了紧,对着罗柱急声道:“求你放我出去!”
罗柱阴笑道:“三妹啊,你还是乖乖做掉孩子吧,姐夫夹在中间难做人啊!”他的眼睛直溜溜地扫向她的身体,越看越满意。
路秋恨不得戳瞎这双狗眼睛。
杨春花在背后怒气冲天道:“路秋,你找死啊,玲、英,把她给我绑了,我就不相信治不了她!”
木玲看到罗柱与路秋话,早就浑身不舒坦了,听到老妈的提示,如母狼一般扑上来,眼看着就要撞向路秋。
路秋急急地后退,左右躲闪,一阵手忙脚乱,气喘吁吁。
左边是木玲姐妹,中间是杨春花,右边是罗柱。
路秋大声求饶道:“求你们别逼我!”
杨春花骂道:“老娘是你亲妈,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让你掉孩子,就老老实实掉!”
她粗胳膊一抡,罗柱率先扑上来。
眼看着罗柱渐渐放大的脸,阴险,冷漠,算计,路秋眼泪一落,抱头蹲地。
不…
“啊!”一阵惨凄的叫声响起来。
罗柱的声音?他的魔掌没有伸向自己?
路秋心里一阵纳闷,抬起头,就看到罗柱头被破,正怒气冲天地望向一个少年。
少年穿着格子衬衫,宽腿牛仔裤,大约十七八岁,头发染了个金色,耳朵上着洞钉,他的手里竟然拿着一条长长的丝瓜长壳,正耀武扬威好不威风。
看到路秋望向他,少年咧嘴笑道:“妹,你也太逊了。这老家伙中看不中用!”边着,边拿丝瓜壳朝罗柱的头砸去。
罗柱气得嗷嗷叫,怒目圆瞪:“敢我,兔崽子,我抽死你!”
少年猛地朝他裤裆外踹了一脚:“老家伙,来啊,谁怕谁!”
杨春花母女赶过来,木玲拉开罗柱,指着少年骂道:“路豪,你不要命了!”
原来,他是路秋的大哥路豪。
路豪将路秋拉起来,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阴森森道:“你们木家欺负人,我来带走妹的。”
杨春花笑骂道:“什么妹,你的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凭什么带走她?”
路豪也笑了,右侧耳上并排的银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是你的女儿,你干嘛把她送给路家,还把她往死路里逼?你有尽过做妈的责任吗?在她十五岁以前,你们木家没给路家拿过一毛钱?你再敢,老子抽死你!”
路豪冷冷地望着杨春花,年轻的脸上,凝聚了多少的阴冷之色。路秋不知道他,杨春花可是知晓的,这个路豪学没有读完,从十三岁开始,就跟着上东村不三不四的流氓混在一起,还被派出所关押过好几回。
路家就这个混蛋最难缠,他从来不讲道理。
杨春花被驳得脸红耳赤,呼哧着气道:“秋读高中的钱,不是我们木家出的吗?哪里是逼她了,我是救她!”
路豪哼了一声,并不接口,望向路秋,冷声道:“妹,你,他们是不是逼你了?”
好不容易来了个靠山,虽然不是很靠谱,路秋将他当成了最后的救命草,紧紧地拉住他的手臂道:“哥,救我。这是个黑诊所,那个医生没有执照的,我怕肚子里的孩子没有掉,我已经被他们害了人命。”
杨春花骂道:“什么黑诊所,秋,你别胡八道!”
叶芳站在诊所门口,叉着腰破口大骂道:“臭丫头,别乱话,心我撕烂你的嘴!”
路秋挺着腰板,不由地朝路豪靠了靠,语气却半分不减道:“就是黑诊所,有本事的,等你爸回来,你当着他的面子,给我做引产啊!”
顿时,叶芳气势一弱,脸皮涨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