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白氏出殡
过了没几日,前方战报传来,元齐率领大军,与卫建兵分两路,各派出两对前锋,偷袭敌营,大获全胜,损敌国两万精兵。之后,二人乘胜追击,竟然一鼓作气,攻打下两座城池。
皇帝收到战报,接连下旨嘉奖北征军和北境军,又下旨将元家老宅赐还给元齐。
宣纸太监走后,许氏看着圣旨,久久跪在地上,没有起身。十年了,她们夫妻终于可以回到元府居住了。虽然护国公的爵位还没有恢复,可到底得回了祖宅。
谢千羽和谢明晟一左一右将许氏扶起来,低声安慰半晌,才让许氏那握着圣旨的指不再颤抖。
到了八月,忙碌了一个多月的许宅,等到了白氏出殡的日子。
前一夜,元氏便过来帮忙安排诸多事宜。第二日一大早,谢征居然也带着谢家人来了。
谢明晟有些纳罕,声对妹妹道:“父亲怎么会来?”
谢千羽看了一眼腰间绑着白布条的谢家众人,语气十分冷淡道:“外祖父在边关战事节节胜利,许家和元家都被赐还了祖宅,这是要复宠的前兆。父亲那样精明的人,自然不肯放过与元家和许家重归旧好的会。”
谢明晟看了妹妹一眼,微微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半晌之后,叹了口气。就中的道理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将自己的亲生父亲往太功利去想罢了。如今被妹妹一语道破,心里还是有些堵得慌,不是什么滋味。
谢征认认真真给白氏的灵柩磕头上香之后,便来寻有些憔悴的许氏。
谢征躬身给许氏行礼,道:“岳母大人,保重身体才是。”
许氏看着眼前的女婿,半晌之后,淡淡笑了,道:“老身多谢昌宜伯世子关心。”她看着谢征脸色微微窘迫,接着道:“我这一把老骨头了,便不劳世子爷操心了,倒是我的女儿还年轻,世子还是多多关心我女儿的饮食,别叫我白发人肝肠寸断才是。”
谢征自然知道许氏在之前元氏中毒的事情,他心里心虚,可嘴上决不能承认此事,于是道:“正是如此,岳母大人教训的是。”
许氏看他插科打诨,也不戳破,只是压低声音,轻声道:“若是我那女儿再有不测,我元家定然誓不罢休!”
谢征脸色变了又变,半晌之后,才压制住心中的怒意,恭顺道:“是。”
此时,有婆子来问许氏事情,谢征便忙借故离开。
他在许宅里找了一圈,很快就在这只有三进的院子里找到了忙得团团转的元氏,便快走几步,走到了元氏身边。
元氏转过头来,看到是他,先是一愣,随即,立马会意了他此行的意图,于是微微向他行礼之后,淡然道:“大爷还有公务,外祖母也不会在意的。”这就是送客的意思了。
可谢征却假装没有听懂,装作很难过的样子,道:“外祖母慈祥柔和,她去了,我也很难过,自然要来送送她。”
元氏看了他一眼,正要些话来打发他,梁妈妈走过来问起灵的事情,她便打消了此念头,自顾自忙起来。谢征被晾在一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分外尴尬。
辰时三刻。随着一声鞭响划破这散发着悲赡空气,棺椁起灵,孝子贤孙哭丧的声音,便充满了许宅。
许氏众人压抑了这许多,总算是有了会,放声大哭,一个个哭得肝肠寸断。
送葬的队伍从老槐巷出来,绕城南护城河,一路出南城门,上二十里外的七步山。
这一段路,本是算计好了,风水先生也指点了,必须要在未时正刻下葬。可送葬的队伍刚刚出了老槐巷,就遇到了搭棚路祭的太医院院正王大人携其夫人。祭后,不过五十步,便遇到了太医院院判孙大饶路祭棚子。如此一路都有路祭棚子,队伍便一路祭拜。起初在内城时,还是朝中的官员,或者是许家世交,到了外城的时候,便都是京城中有名有姓的杏林中人。到了城外之后,竟然还有平头百姓,大多是年迈之人或者携带家眷之人,都是许老太医和白氏活着的时候救助的百姓。
那些百姓自发站在道路两旁,双眼含着悲伤之泪,有些人竟然泣不成声。他们在灵柩路过面前时,便默默跪下,无声磕头,即便有人来扶,也只是摇头不起身。待送葬的队伍走完了,他们便默默站起身来,流着泪,一边撒纸钱,一边跟随在队伍之后,想要送一送这位许太医的夫人,这位救人不比许太医少的老夫人。
七步山以七步一景而得名,送葬的队伍穿梭在风景如画的七步山,漫的纸钱缓缓落下,将这一路都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
许氏家族的祖坟就在半山腰的一处平坦处。早前就开工动土的坟墓已然修建好了,标准的五品诰命规制。
许氏领着众人跪在地上,看着棺木下葬,泪如雨下。这陵墓是夫妻合葬墓,只需将许太医的陵墓挖开,再将白氏的棺椁抬进去就是了。
棺椁摆放好之后,抬灵之人退出来的时候,许氏祖坟前的整片山坡便都跪满了人。
许氏从怀里拿出一张纸,一边丢在火盆里烧毁,一边哭着道:“母亲,皇上已然将许家祖宅赐还了。”那纸上是圣旨的誊抄。“十前,元家的祖宅,也被赐还了。”她又取出一张纸,丢在火盆里,看着火舌吞没纸上的每一个字。
元氏拿起一叠纸钱,一张张烧入火盆,流着泪,道:“外祖母,黛姐儿知道你的心意。晟哥儿和羽姐儿慢慢长大了,我会教好他们的。”
众人又一个个上前烧纸,磕头。礼毕之时,已然是快要酉时。
马车里,许氏哭得眼睛都肿了,此刻正靠在马车壁上假寐。
元氏轻声道:“母亲,今日,我便要回府了,你可顶得住?”
许氏微微睁开眼睛,片刻后,才叹了口气,道:“叫晟哥儿和羽姐儿也回去吧,许宅的事情,我慢慢收拾,不急。”丧事办完了,许宅本就无人居住,那丧礼剩下的杂事,也不很繁多,她叫下人慢慢收拾就是了。
元氏张了张嘴,许氏却是抬起来,挥了挥,道:“他们两个也忙碌一个多月了,叫孩子们歇一歇,此事不必再了。”她顿了顿,又道:“元宅已然返还元家,这些日子我也没有腾出来叫人去收拾,过些日子,我便叫人将元宅收拾出来,搬回去住。”
元氏叹了口气,道:“也罢,母亲若是缺人缺银子,便与我。”
许氏宠溺看着女儿,笑了笑,道:“元家虽然不济了,还不至于没落,些许人和银子还有的。不过,此事我要打着你的名义来,就是你给我买的奴仆和置办的东西。”
元氏点头,道:“那位很是疑心,如此便比较妥帖了。”
马车在老槐巷的门口停下,元氏下了马车,看着母亲的马车入了巷子,才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上了后面的马车。
谢千羽一日没有进食,此刻看元氏进来马车,先给她让了坐,便拿着一块糕点给她,道:“刚刚父亲传话,是先去衙门了。”
元氏接过糕点,慢慢吃了,又喝了茶,半晌之后,对马车外赶车的婆子道:“去玄武大街许家老宅。”
那婆子应了一声,马车转了个方向。
马车外,骑马的谢明晟打马过来,声问:“母亲要去许家老宅?”
元氏应了一声,谢明晟便不话了。
许家世代都是太医,所以被前朝的皇帝赐了府邸,就在皇宫后门很近的玄武大街,以方便急召。马车咕噜噜地行驶在热闹喧嚣的街道上,耳边听着叫卖声和儿童跑来跑去的追逐声,元氏不禁湿了眼眶。
马车停下,谢千羽跟着元氏下了马车,不由得就是一呆。眼前是一座飞檐三阶的官宅,门头上木匾深深刻着“许宅”二字。那木匾显然是良木所制,风霜雨雪之下,只是发这古朴的色泽,并没有腐烂或者是虫蛀。只是,那斑驳的漆黑色木门上都是尘土和蛛,依稀可见之前封条的痕迹,那兽头门环也满是铁锈。
这样一座无人荒凉的古宅与这热闹的街道显得格格不入,仿佛站在这门前,那些喧嚣都不闻了。
谢明晟并未假他人,而是在看了看元氏发愣的样子之后,亲自上前,用力推开这座尘封了十年的大门。大门许久未被打开过,发出了难听的“吱呀”声。
这声音似乎是唤醒了元氏的记忆,她泪水无声流下,低落在前襟上。
谢千羽默默上前,扶着元氏,一起进入了这座从未踏足过的府邸。
许宅只有五进,可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已然是十分难得。院子里杂草丛生,野草已然可以没过腰间。
周嬷嬷和梁妈妈双眼含着泪,招呼着众人俯身去徒拔草,拔着拔着,便一个个泪如雨下。元氏今日带来的,自然都是陪嫁之人,他们有的出生在这里,有的从前常常来这里做客或是办事,甚至有的亲人曾在这里做活终老,几乎每人都对这所宅子有很深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