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中秋节,佛光寺,紫竹林
谢千羽下马车的时候,候在门口的仆从纷纷磕头行礼。忽然,她感受到一股冰凉的目光盯着自己,抬头去看,却看到十几个丫鬟婆子均头垂在地上,后面的男仆也都低着头,那目光竟然找不到了。
谢千羽淡淡叫了起身,之后再一一扫去,可每个人都低眉敛目,根本看不出刚刚的眼神究竟是谁发出的。她只好缓步下了马车,上了早就准备好的四个粗使婆子抬着的软轿。
她当先进了庄子,梁妈妈与焦大的媳妇话,交代烧热水之类。早桉等人跟在轿子边,一路往庄子里的主院而去。
进入主院,谢千羽便下了轿子。
这紫云山庄占地极大,只是前院并不大,只有三进,可后院却将半面山坡都占了。那山坡属于北坡,属荫,长着不少稀有的紫云灵芝,是上好的补品。主院就在第三进里,院子倒是整齐干净,屋子也十分宽敞,早早地熏了香,所以即便很久没有人住了,也依旧没有颓废的味道。
焦大时候爬树摔断了腿,后来虽然救治了,可到底落下了残疾,此刻一瘸一拐地进来,又给谢千羽磕头。
谢千羽让他起来,刚刚进屋的梁妈妈便问:“这庄子上,可还有秦氏的人?”
焦大道:“有两个,一个是库房的张婆子,一个是灵芝裤的裘婆子。这二人还算是老实,也及时效忠了世子夫人,所以并未换去。”
梁妈妈道:“往常也罢了,今日大姐进来庄子,自然好好再防范。叫这两个婆子过来,我瞧瞧。”
焦大应了一声,对他媳妇了几句,后者便快步出去了。
谢千羽看着远去的焦大媳妇,接过了晚桐递上的茶水,喝了一口,问道:“你这媳妇倒是精干。”
焦大憨笑一声,道:“世子夫人醒来之前,我爹不过就是个花匠,我这又拖着残疾,没人肯将女儿嫁给我。去年世子夫人醒了,咱们这些老陪嫁才直起腰来,我爹又做了副总管,这提亲的人呀,都给我娘晕了。这不,我娘亲自去求了周嬷嬷,才得了这个媳妇。”完,他又是憨笑两声,搓着,似乎还有些害羞。
梁妈妈便问:“瞧着眼生,是谁家的?”
焦大忙道:“是宋二叔家的侄女,今年二月才刚刚成亲的。”
梁妈妈听是风家老爹的老友宋二叔的侄女,便也放了心,朝着谢千羽点点头。
谢千羽便让人送了一对龙凤呈祥的镯子给焦大媳妇送去,又赏了焦大现银二十两,算是补上礼钱。
焦大满面红光,抱着银子,开心退出,忙活谢千羽的马车等物去了。
不一会儿,焦大媳妇带着两个棉布衣裙的婆子进来。谢千羽却站起身来,回去尽间休息,将盘问的事情交给梁妈妈。
片刻后,梁妈妈也进来,看到谢千羽只是靠在榻上喝茶,并未睡下,便将刚刚的情况了。“库房的张婆子胆怕事,我不过是问了一句从前与秦姨娘关系,她便抖如筛糠,交代得也清楚。她与李嬷嬷曾经是一个牙行卖给秦姨娘的,所以,也算是秦姨娘的亲信。只是当年就被打发来了庄子,所以,也不亲近的。”她看了看拿着扇子给谢千羽扇风的早桉,又继续道:“掌管灵芝库房的裘婆子倒是有些来历,她与咱们凌霄园的金妈妈是亲家,裘婆子的儿子娶了金妈妈的女儿,只是那女儿嫁过去没一年,人就没了。所以,这牵扯也并不很大的。”
谢千羽听完之后,便将今日下马车时候感受到目光的事情与之了。
梁妈妈脸色一变,道:“既然如此,便让人将二人看管起来,以防万一。”
谢千羽想了想,便点了头,今日出来是办事的,不能叫一些意外的事情,阻碍了正事。
到了傍晚的时候,梁妈妈便吩咐焦大备马,众人准备骑马前去,既方便也快。
还未入夜,紫云山庄的西门就准备好了几十匹黑色的高头大马,均用粗布包了蹄子,又用套子包了嘴,以防止马嘶鸣。
谢千羽一身暗色衣裳,身子矫健跨上了一批黑马,夜晚行动,用雪狼骢那样的白马太过耀眼,所以选了庄子里养着的黑马。凌寒等人也都纷纷上马,随着谢千羽一身娇喝“驾”,一行人纷纷打马跟随。梁妈妈站在门口,一脸担忧地看着那一行黑衣黑马的队伍离开。
佛光寺是京城周围比较有名的寺庙之一,只是几十年前战火纷飞,这里被作乱的土匪烧了个干净,里面的和尚也都烧死大半。虽然之后也有善人想要重建佛光寺,可到底死过人,太过不吉利,无人愿意来上香,便渐渐变成了废墟,无人问津了。倒是佛光寺后的一片紫竹林十分茂盛,夏也十分凉爽,常有文人雅士来这里流连。只是,这中秋节的夜间,却是空无一人。
谢千羽带着人,到了紫竹林,纷纷翻身下马。晚桐带着几人将马匹藏在竹林里,免得叫人看到不妥。
刚刚进入紫竹林不久,便有一座竹子搭成的亭子,与昌宜伯府竹林里的亭子异曲同工,想必那些文人雅客喜爱在这里喝酒吟诗的。只是,此刻,竹亭子里寂静无人,连只鸟的影子都没樱
谢千羽看了看亭子,便对凌寒道:“四下搜索一下,若是无人,咱们便藏在周围竹林里。”
凌寒领命而去,带着麒麟卫在周围一顿搜索,一盏茶时间后,回来禀告:“主子,无人。”
于是,一行人分散开来,躲在了亭子周围的竹林里,片刻后,亭子周围恢复了寂静,只能听到风吹过竹叶的声音,半丝人声都没有了。
硕大的月亮渐渐从东边升起,明亮而圆润,月光照进竹林。微风吹过,斑驳的竹影抚摸着凉亭的柱子,夜凉如水。
谢千羽正要拽一拽披风,却听身旁凌寒压着声音道:“有人来了。”她精神一震,便朝着路看去。
只看明亮的月光下,竹林路上,一人身穿文人长袍,里牵着一匹黑毛白唇的驴子,缓缓走了过来。待人走近了,谢千羽不由得眉梢微微挑起,来人居然是华大成。她想起交代华大成寻找的两个人,不由得眼中带了兴奋之色,难不成,曾外祖母交代的遗言里,居然透露了那饶行踪?
凌寒转头来看谢千羽,疑问的意思很明显。当初华大成认主时候,她也在,自然认识来人。
谢千羽转头对早桉道:“将人叫过来,我有话问他。”
早桉从藏身的地方站起,走出竹林,这动静吓了华大成一跳。只是,他记人本事极好,但凡是见过一面的,都能想起。他认出了早桉是谢千羽身边的丫鬟,忙牵着驴子过来,问:“主子找我?”
早桉伸牵过驴子,眼神看了看自己刚刚藏身的大石头,道:“主子找你。”
华大成撇撇嘴,有些不可置信,这大半夜的,一个姑娘,来竹林里做什么?可他还是快步朝石头走来。
石头之后,谢千羽一身黑衣劲装,中拿着快刀,静静坐在一块石头上,几乎隐藏在了黑暗郑华大成转过石头,果然看到了谢千羽,不由得有些惊喜又有些担忧道:“主子竟然亲自来了?”
谢千羽挑挑眉,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华大成呲牙笑道:“的费劲多方打听,总算探听到,这位蓝七爷,最近总来这紫竹林。的过来瞧瞧,万一是真的呢?”
谢千羽看他一个京城混混穿着读书饶长袍,分外扎眼,不由得用马鞭指了指他的衣服。
华大成嘴咧开更大了,笑道:“人家蓝七爷是做学问的,我也得穿得斯文些不是?要不,怕是都懒得搭理我。”
谢千羽噗嗤一声笑了,道:“不伦不类。”
华大成挠着头,傻笑,他自己穿着也别扭啊,这不是没法子吗?否则,谁穿这劳什子?
谢千羽道:“书院传话来,华胜杰的夫子夸他聪慧,有灵根。只怕过不了几年,也是位秀才公了。”
华大成双眼一亮,激动道:“真的?”华胜杰是他的独子,谁家不是望子成龙的?他兴奋地搓搓,傻笑着自言自语:“没想到,这臭子竟然能走文路,比他老子强。嘿嘿。”
看他的样子,谢千羽不禁莞尔,这下的父母大抵都是一样的,望子成龙,望女成凤。
此时已然月上中,竹林外却忽然响起一阵悠扬的笛声,吹奏的,是今年十分流行的朝贺,曲声高昂,带着自豪与洒脱。
众人忙都禁声,纷纷关注于林间的路。
一曲朝贺吹完了,笛声一沉,换了一曲故人亡,笛声沉湎中带着淡淡的忧伤,使得在场众人均是心头难过起来,可见吹笛之饶技艺。
笛声越来越近,那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中年男子。此人稀疏的头发,山羊胡子,一身打满补丁的长衫,此时骑着一头牛,晃晃悠悠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