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味难明的表情，笃定的语气。二叔的样子，不似故作神秘。

    更何况，在面对我的时候，他也不用如此。我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的段位，在他眼前，与摆设无异。

    我挑了挑眉，“他活过来了，按照现在的医学，维持生命，不是什么难事儿。他在，顾家的所有，就是他做主，我这么想没错吧？”

    “没错。”

    “这不就是喽，过几天等他清醒了，我直接跟他摊牌，然后一走了之，也没人能把我怎样吧？甭管怎么，我这个亲儿子，在你们顾家，完全就是可有可无的一个人。”

    “也对。”

    二叔接着点头。

    “那您还我抽不开身？真的二叔，我长这么大，什么都信，就是不信邪。”

    二叔就这么看着我笑了一会儿，开口道：“你大学毕业就接了你妈给你准备的广告公司，刚有起色的时候，赶上你母亲身体出现问题；后来为了给她治病，你把公司卖个了朋友。可惜的是，她终究没能挺过那个秋天。”

    听到他提到我的过往，我下意识的蹙起了眉，直觉告诉我，是顾蔚跟他的这些。但我清楚的记得，自己并没有告诉过顾蔚这些。

    “你查我？”

    二叔没有否认，接着道：“再后来，她去世，你用你们的房子，开了间私房菜馆，不得不你子的眼光挺独特的，没有多久，那家馆子在你们当地的餐饮圈有了一些名声只可惜，一场火把你打回原形。

    更可惜的是，等你重新开始的时候，你们那儿拆迁了。由此，你得到了两套房，还有几百个拆迁款。我的没错吧？”

    “查的还挺详细。”

    “有几个朋友，想查这些，不难。”二叔耸了耸肩，淡笑着：“钱，是这世界上最有用的东西。没有钱，我也不能认识那些朋友。对了，如果你对拆迁结果不满意的话，我可以跟那朋友打声招呼，再给你些其它补偿。”

    “千万别，我嫌烫。”

    “顾灿，听叔一句劝，你在郑州的财产，加上你妈在这边给你留下的股份，足够你这辈子衣食无忧，活得很好了，安安稳稳，比什么都强，你对吧？”

    “对啊。”我赞同的点了点头，“但是呢，我这人心很，也很容易知足，这些股份我不会要的，我自己的资产就够我生活了。

    我没同龄人的压力，同样的，我也没他们的野心，把那些钱存在银行大半，然后开家馆子，守着自己心爱的姑娘，等时成熟了，再结婚生子，这辈子就算没白活。”

    “这个想法很好的，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甚至还不如你可有些时候，人是会变的，尤其是见识到了层次带来的变化之后。”

    我不知道二叔跟我这些的目的是什么，就这么无言的看着他，等待他给我个解释。

    “你不把那些股份接走，没人会安心。”

    “我接走了，可就是原始股东之一，这样他们就会安心了？”

    “相对于你爸给你铺的路，拿走股份，当个股东，他们是可以接受的。”

    “也包括你在内？”

    “当然。”

    “顾蔚她妈呢？还有老太太呢？”

    “老太太早就不管这些事儿了。至于那个女人。”到这的时候，二叔嘴角很自然的上扬，“我们顾家的东西，她拿不走。”

    “知道您现在给我的感觉是什么吗？”

    轻轻叹了一口气，我自问自答道：“公司的归属，就像皇位一样。二叔，请你也请你身后代表的那些人放心，我对这些东西，一丁点兴趣都没有。”

    “你跟我嫂子真像。”

    见面以来，第一次听到他称呼我母亲为嫂子，这是一种认同，也是缅怀。不由得，我心中松了一口气，对他没那么抵触。

    “她的性子这样的，倔强，原则性很强，持守自己内心的想法”

    “我觉得这样很好。”

    二叔点了点头，显然是认同了我的观点。可在下一刻，他又抛给了我一个问题：“你知道，当初你爸妈为什么会离婚吗？”

    “他犯了一个女人无法原谅的错误。”

    “不不不，你爸妈离婚那会儿，她还只是你爸的秘书，半年之后他们才在一起的。”

    “地下转到地上，总需要时间过渡。”

    “有时间的话，去看看老太太吧，当初她很疼你。至今，她都没有原谅你爸的决定。”

    他没给答案，转而劝我去看那个老人。‘奶奶’这个称呼，我没那么容易出口，确切来，顾家的所有人，我都不能接受。

    至于称呼二叔，更多是种调侃。

    这次，我犹豫了，没有如同面对顾蔚那时，拒绝的干脆。而二叔，也没再继续等着，只见他很洒脱的转身，向北走去。

    我该去见那个老人吗？

    如果二叔的是真的，为什么二十年，她都没有过消息，就跟我那不负责任的父亲一样。顾蔚，她现在卧床，难道她一直如此吗？

    我很淡然，不代表我没有怨气。

    对这座城市，对顾家的人，对我那些所谓的至亲，我的心里尽是怨气。并且，无法调和。

    摇了摇头，我迈开步子，按照记忆中的位置，走向中午时去的那家餐馆。也在这个时候，微信提示音响起。

    拿出一看，发来消息的人是王梓。

    “我到了。”

    她些许疲累的声音，让我在这个夜里感受到了温暖，紧跟着，就是一张她在戴高乐场的自拍照。

    区别于这儿的黑夜，那边阳光明媚，她的笑，比阳光还要明媚。

    图像与声音，相隔两地，也让我感觉她就在身边，心里那些积郁在一起的情绪，瞬间消融。

    总有这么一个人，总有这么一个时刻，随着她的出现，世间的一切，都开始变得美好。

    “到了就好，记得按时吃饭，也早点调好生物钟。”我嘴角很自觉的向上扬起，尽可能轻柔的给她回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