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罗公主薨了？”虞令月不敢置信地抬起头，上茶杯里的水晃了晃。

    虞若接过茶杯，“茶冷了，我给你倒点热的吧。”

    虞令月追问道：“簌簌，你，云罗公主真的是暴病身亡吗？”

    温热的茶水递到她上，虞若低头含笑，神色莫测，“皇兄是暴病身亡，那就是了。”

    只不过，薨的只是其鲁的云罗公主，而已。

    皇兄对云罗的感情是复杂的，可她不知道，若云罗有一天得知了这份复杂，会不会崩溃。

    到那时候，她也难辞其咎。

    可是，毕竟这个世界上，皇兄才是她唯一的亲人，她希望他开心，希望他放下，希望他不被过去的阴霾纠缠。

    所以，哪怕是错的，她也不在乎。

    她不是圣人，她也有私心。

    “可惜了，那云罗公主我远远地倒是见过，的确是个难得的美人。夹在故国与夫君中间左右为难，死了也算是解脱。”虞令月淡淡道。

    都是出身皇族，对那份身不由己她是能感同身受的。

    “对了，你跟魔王怎么样了？”虞令月道。

    起秋珣，虞若唇边泛起一抹笑意，“就那样呗。”

    “臭丫头，”虞令月白了她一眼，“我可提醒你啊，别玩过头了。那子在感情方面可跟个傻子似的，你不提点提点他一辈子都悟不出来。”

    “姑姑，”虞若拉着她的撒娇道，眼睛亮晶晶的，带着讨好之意，“那你帮帮我。”

    “你想得美。”

    虞令月刚伸出指想戳戳她的脑袋，就见秋珣抱着一只灯笼远远走来，清冷天光下鲜衣明亮的少年郎一笑起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寿宁姑姑好。”秋珣朝虞令月打完招呼才坐到虞若身边，将灯笼递给她，“给你。”

    “真是你做的，没骗我吧？”虞若狐疑地看着他，满是不信任。

    “切，爷我光明磊落，哪像某人，逢赌必耍诈。”秋珣似乎有些渴，自然而然地端起虞若的茶杯一饮而尽。

    虞令月瞧着他们这自然又亲近的互动，欣慰之余不免有几分感伤与怅然。

    不知是为他们，还是为谁。

    虞若抱着灯笼，向虞令月道：“昨儿我们去赌坊，约定谁输了就要满足对方一个条件，他输了，我就让他亲给我做一个灯笼。”

    虞令月似乎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调子，斜睨着虞若，虞若悄悄撒娇似的瞪了她一眼。

    秋珣没看到她们这场往来，只笑着道：“寿宁姑姑，我先走了，父亲还在练兵场等我呢。”

    他起身出凉亭，边跑着边回头，朝虞若挥着，笑容爽朗，“簌簌，再见！”

    虞若也朝他笑着挥，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

    她没有收回目光，依旧静静望着那个方向，“他比在京城的时候快乐。”

    虞令月抬起头，她明艳的侧脸蒙着薄光，有种不出来的哀愁与落寞，她伸覆上她的背，“军中虽辛苦，却不比京城人心诡谲，他自在边关长大，自然是不大习惯的。”

    所以，姑姑，我竟有那么一丝不忍，我不忍拖他入泥沼，不忍我为之眷恋的光芒最终因我而陨落。

    云哥哥，也是这么想的吧，所以一开始才不许阿珣接近我。

    但是，如果他选择了我，哪怕拼上一切，我也会护佑他一生一世，不染尘秽。

    她是公主，他依然可以是那骄傲而桀骜的将军，而不是依附皇族的驸马。

    虞令月自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十几年前她心里想的和她一模一样，只是，她的将军却没有抓牢她的。

    儿女的路，得他们自己走。

    除夕之夜，太守府里一片喜庆之色，管家在院里给下人发赏钱，江太守两袖清风，却为人厚道，领了钱的下人们无不喜笑颜开，连声称谢。

    江太守设席，宴请两位公主与秋家父子。虞令月与秋漱玉疏离却客气地推杯换盏，似乎两人之间从来都只是这般君臣之谊。

    秋珣总用余光偷偷去看他们两，被虞若在桌子底下踹了好几脚，两人的互动被江瑟瑟看在眼里，她的面色难看得连江太守都注意到了，只能连连咳嗽警告她别生事端。

    这一场各怀心思的宴席在江太守与秋漱玉两只官场老狐狸熟练的来往下，也算是和和平平。

    不过虞若在江瑟瑟吃人般的眼神注视下，实在是吃不下饭。

    她真的是讨厌死这种不得不来的无聊至极的饭局了。

    是夜，满城烟火，虞若坐在屋顶，看着外面张灯结彩，人群熙攘，不由得有些感慨。

    去年这个时候，她还在月中谷的屋顶上和月且歌喝酒呢。

    风月冷，她就嘛，这酒的名字不吉利，可不就冷了嘛。

    不过，在乎的人们都平平安安的，就已经是人生一大乐事了吧。

    她不禁撑着下巴笑了起来，眼中映着漫天烟火，流光溢彩，漂亮得摄人心魄。

    就是，好饿啊。

    忽然一个人影落在她身侧，她不回头也知道是谁。

    不知为何，此情此景，她看着这人间烟火，心软得一塌糊涂，笑着轻声道：“阿珣，新年快乐。”

    秋珣刚一坐下就听见这没头没尾的一句，一愣，心翼翼道：“我没犯什么错吧？”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出揉了揉他的脑袋，“哎，你可是京城里让人闻风丧胆的魔王诶，什么时候这么乖了啊。”

    在你对我笑的时候。

    秋珣面色有些红，躲闪着她的目光，浑身不自在。

    不知道为什么，她自从重伤醒来以后，对他好像特别热情，她缠着他，黏着他，无时无刻不在他面前晃，晃得他脑子里都是她的影子，睡梦里也都是她对着他笑。

    她一靠近他，他的心就扑通扑通跳。

    寿宁姑姑告诉他，簌簌不喜欢兄长了。他听到这句话时，心里莫名汹涌而出的喜悦与兴奋把他淹没了，让他来不及去思考任何东西。

    原来，他和四年前一样，始终是不希望她和兄长在一起的。可是，又有什么似乎是不一样的。

    是因为，喜欢她吗？

    所以变得自私，变得患得患失，变得渴望又恐惧她的每一次靠近，生怕一切只是一场美好的梦境。

    “簌簌。”他突然开口，目光炽热。

    “怎么了？”她忍不住屏住呼吸，心里竟有那么一丝丝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