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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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才没有呢。”虞若气鼓鼓地别过脸,脸圆圆得像个包子似的可爱。

    虞清诏自然知道自家妹妹死鸭子嘴硬的脾性,也不戳破她了,低头唇角微弯,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若若觉得开心就好。

    秋漱玉到底老了,秋氏若是就此安分下来,他并不介意将过往一笔勾销。

    他自己无法挽回的,他希望若若不会留下遗憾,哪怕是赌一把,他也想成全她一次。

    虞若走出清宁宫时,看见柳树又发了芽,不由得微微怔了怔。

    初春了,又是万物复苏的季节。

    这一年,发生了好多好多事,回想起来却恍如隔世,恰如柳絮纷飞时却轻飘飘地抓不住踪迹。

    脚步不由自主往一个方向走去,待反应过来抬起头时,已经停在了明熙宫的门口。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父皇驾崩以后,她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愿意再接近这里。这是父皇赐予她的明熙宫,承载着她所有的天真与欢笑,全部的痛苦与不堪,这是她一个人的回忆,沉甸甸的,被重重宫门锁在这明熙宫中。

    门吱呀吱呀地响,她抬脚踏入。虞清诏命人封锁了这里,却派人定期前来打扫,所以处处仍是干净整洁的。

    梨花树上绑着一只秋千,她坐在上面,脚轻轻一推身子就飞了起来。

    隐隐地,她好像听到了一个孩童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父皇,推高点,再高一点,我看到外面了,再高一点”

    那时候她全部的快乐,就是站在秋千之上,踏着风将视线飞向那朱墙之外的世界,她想看得更多一点,更多一点。

    欲乘风而去,投入这无边天地。

    后来的父皇很疼她,总是陪着她玩笑,纵着她胡闹,从民间搜集各种新奇有趣的玩意儿送到她面前,有时候还会穿上戏服涂上浓墨重彩与她逗乐。

    父皇待她是与其他所有的姐姐都不同的,在她面前,他不像个帝王,更像是一个慈爱隔壁没架子的父亲,又像个嘻嘻哈哈的老顽童。

    有时候她甚至会陷入幻梦,似乎从到大,他一直都是这么疼她的。

    可她知道不是,那些回忆始终是她心底的一根刺,她一直一直都走不出那年那场大雪。

    但他的疼爱并不是虚假的,她能看到他苍老的眼睛里复杂的宠溺、慈爱、怀念与内疚,也能看到他孤独的内心压抑的悲痛与矛盾。

    他常常望着她,又像在透过她思念另一个人。

    虞若想,父皇和母后之间一定有着他们的故事,荡气回肠却也遗憾收场。

    她并没有资格质问他什么,她知道他已经在穷尽所有地弥补对她的亏欠了。

    “姑姑得对,院子里不能种梨花树,容易生离死别。”虞若轻笑了一声,亦或是自嘲。

    她眼帘低垂,遮住眼底的黯然神伤,轻抿着唇角面色忧伤,脚尖碰了碰那新绿的春草,却终究没忍心踩下去。

    孤独地长大,一定很辛苦吧?

    希望这个春天,你能遇到蝴蝶,蜜蜂,还有其他美好的事物。

    这个世界这么美好,对吧?

    保护想保护的人,喜欢最喜欢的人,自由自在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这就是她能想到最美好的了。

    她站起身来,走进屋内,俯下身在床沿雕花处轻轻一按,又将花瓣左右各拨九次,床板应声打开,露出一个精致的长方形匣子。

    虞若打开匣子看了看,又伸轻轻抚摸了一下里面的东西,神色顿了一顿,方才关上匣子将它捧在怀里。

    权势,地位,这都不算什么,这些才是父皇留给她最贵重的东西,是一个帝王全部的信任,也是一个父亲无条件的慈爱。

    回到公主府,虞若将东西心藏于密室之中,又在周围设置好关,撒下毒粉。

    做完这些,她转向身边的白燃,“白,若有一天我有难,你就来这儿打开它。”

    “这是什么?”白燃问道。

    虞若神秘兮兮地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笑着道:“秘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虽然这么想不太吉利,不过,她觉得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

    父皇将这个交给她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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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深露重,秋珣站在虞若的窗外,来回踱步,时不时抬头看看天色,时不时又低头踢一脚碎石头,一会儿挠挠头,一会儿又抓抓衣服。

    屋顶上的白燃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位二公子已经保持这种状态整整一个多时辰了,他再不进去,公主可真就熬不下去要睡着了。

    话,他是觉得自己这个隐卫是摆设吗,如此光明正大地夜探闺阁,要不是公主交代了,自己早就把这个登徒浪子打出去了。

    偷香窃玉都犹豫不决,实在是辜负了他京城魔王的赫赫威名。

    真是丢人现眼。

    秋珣武功高深,此时心慌意乱,竟然不曾发现白燃的存在。

    挠心挠肺的难受与纠结,他时不时又要叹气,时不时又要停下脚步咬着嘴唇发呆,整个人看上去无从着落。

    白燃实在是被他绕得昏昏欲睡了,故意一声咳嗽,朝秋珣眨了眨眼睛,口型道:“公主没睡。”

    突然被咳嗽声惊到,秋珣有点蒙,呆呆地看向白燃,却见他给自己做了个鼓励的势,不由得面上有些尴尬。

    白燃又用口型道:“公主在等你。”

    心情豁然开朗,秋珣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朝白燃拱了拱,口型道:“谢了,兄弟。”

    白燃笑着挥挥,口型道:“祝你好运。”

    秋珣翻窗而入,正见虞若抱着膝盖坐在床上,青丝披散开来,如海藻一般浓密有光泽,落在暗红色的衣衫上,就着昏黄的灯火有种摄人心魄的美感。

    她抬起头,漂亮的大眼睛里落入烛光,霎时亮得令人,盈盈带泪,如缀满星辰。

    她哭纯属是因为太困了。

    他在外面踱步踱那么久,她都快要睡着了好吗?

    她自然而然地向他伸出,“珣哥哥,簌簌要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