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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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他再三叮嘱,赵池馥终于恋恋不舍从太史府上离开,她知道耽搁不了他离开的时辰,此事事关重大,他必须要尽早赶去埔水坞。没准到时候还得在那提前设好陷阱,一切该准备的事都要由他去准备。

    看着人出了院落,赵鹤唳才将里的荷包握紧,这是她之前出嫁时送给她的,是能驱邪避灾,保佑他平安顺遂。搁以前赵鹤唳是不信的,可到了此时他却忽然觉得这个荷包变得无比的珍贵。

    “大人,该走了。”

    迟衍在身后默默提醒他,声音极轻。

    “嗯。”

    他轻轻应一声,下了弘义楼。

    林氏和杜氏都候在府门口,想要给他送行,他是这座府邸的主心骨,太史府上下全由他一人罩着,无论如何她们都不想他出事。赵鹤唳简单同她们道别了几句,便驱马离去。

    夜幕中,那两匹烈马跑得越来越远,直到一点影子都瞧不到,林氏和杜氏才进了府。

    “这两年来,太史府愈发的人丁稀薄,只盼唳儿平安回来的才好。”回玉竹院的路上,林氏还是不可避免地擦了擦眼角的泪珠,这是她亲生的儿子,她怎能不心疼。

    “大娘子就放宽心吧,唳儿那孩子福大命大,这些年来不知受过多少大灾大难,不一样还是好好的,您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杜氏搀着她回去,也在用心、尽力地开导她,好让她这些日子能睡个安稳觉。

    “就怕这运气用光了啊。”若搁以前,赵鹤唳和宁为粼斗什么时候输过,唯独这次,他探错了宁为粼的底细,才让薄云烨落入了歹人中。

    “不会的。”

    院子里的寒风呼呼吹着,吹得人脖颈发凉,两个人就这个搀着走在内廊上,都免不得被四面灌来的冷风吹乱花白的鬓发。

    林氏叹了口气,双方便沉默着往玉竹院里赶。

    赵鹤唳一路通行,随行的京畿卫早已在城门处候着,等他出来后,便与他为首领,往埔水坞赶去,黑夜里众人皆是一身黑色的行衣,唯独赵鹤唳着一身靛蓝色的仙鹤刺绣锦袍,方便辨认。

    为了能早点赶到埔水坞,他们没走官道,而是抄了近路,近路是一条围绕燕、天烬、乌丹几座大山而行的道,虽快,但是路途凶险,赶了两日的路,赵鹤唳一行人已经损失一百多个京畿卫,原本八百京畿卫的队伍,如今只剩下六百多号人。

    这些人他不能带到埔水坞,只能让他们驻扎在埔水坞外城,是为了以防遇到不测,对方是谁,他们会带多少人马,这些他都一无所知。

    “大人,您真不带一两人进去?”

    到了埔水坞外城,迟衍将肩上的包裹递给他时,脸带担忧地问了一句。赵鹤唳单枪匹马闯进去,会有多危险他们谁都不敢保证。

    “殿下已经断了一根指头,我不想他的安危再受到威胁。”其实薄云烨真的丧命与否,对赵鹤唳来干系都不大,相反,对于他和薄云暮来十分有利,可就怕有人利用他的死来挑起燕国和天烬国的战事,那到时候乌丹国便是那坐收渔翁之利的人了。

    “那好,卑职们一直都在外城候着,您若有不测定要及时放出烟雾弹。”那个包裹里,还藏了几个迟衍给他准备的烟雾弹,这是他们的暗号。

    “好。”

    赵鹤唳利落应下,双脚用力一蹬马腹,他那匹红棕烈马便顷刻闯入埔水坞。迟衍领着剩下六百多名京畿卫就地驻扎在外城。

    这是一座孤寂的古城,城中已经不剩几户人家,他们住的地方都是用土混沙石堆砌起来的土房,与上京的家宅建筑相差十分的大。赵鹤唳敲了三户人家的门,都没人留他住宿,不得已,他只好到城中找了一处看起来没被遗弃太久土房住下,等明日午时一到,他便要带着身上的封书赶去跟绑匪交易。

    迟衍想得很周到,他在包裹里还给他备了饭团和水,他吃完拿着火折子生了火后,便在火堆旁歇下闭目养神。来到这么一个陌生又危险的地方,赵鹤唳不会轻易入睡,更何况他的身上还带着如此贵重的东西。

    因为不熟悉这个地方,他总觉得黑夜很漫长,好几次迷迷糊糊醒来都还是在黑夜之中,不过好在一夜过去什么事都没发生,这让他稍稍松了一口气。只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在他吃过早饭收拾东西准备赶去绑匪的交易地点时,却在门外发现了一封书信。

    能逃过他的防备,毫无破绽地将东西放在他屋子门口,想来这人的功力必定在他之上。他低下身子将信捡起来,打开一看,只见上面留下一行字,‘叫你的人从外城撤走,不然薄云烨的命将不保矣。’眉目一颤,他将信用掌力化为粉末,翻身上马赶去外城,将消息告诉迟衍,让他带着人赶紧从外城离开,撤退到一百里开外的鹿鸣山。

    “大人,那您会很危险!”就算是看到信号弹从一百里开外的地方赶到这来,只怕他也早就绑匪击溃了。这么做不仅是薄云烨会置身于危险之中,就连赵鹤唳也不能幸免,迟衍定然是不想这样的事发生。

    “我叫你什么做你就怎么做!”

    他的态度很坚决,不让他们坚持原地驻扎。要是将绑匪惹急了,丢给赵鹤唳的就有可能是一具尸首。

    “卑职领命!”

    迟衍心里不愿,可不能违抗命令,只得答应下来。

    见他们都撤了之后,赵鹤唳才重新赶回城里,去到绑匪好的交易地点,那是城中的一口年代久远的大钟下,大钟挂在一棵老松树上,底下早就荒草丛生,一看便知道人迹罕至。这个位置的周围除了有几处废弃的土方之外,无任何一处遮掩物。赵鹤唳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地标,在谋划一会儿该往哪个方向逃。

    就在他盯着这周围的一切仔细谋划时,一处土房外忽然走出几个黑衣人,里驾着已经奄奄一息的薄云烨。

    他立刻将自己的心思收起来,警惕地看着远处走来的几个人。

    “大人东西可带来了?”

    来人知道他已经将驻守在外城的京畿卫屏退,这会儿也没跟他废话,上来就问他要高桓帝写好的封书。

    “不带我如何敢来?”

    赵鹤唳稳下心神应答对方的话,他用眼尾扫了一眼昏迷的人的左,确实是少了一根指头。

    “拿出来!”那黑衣人直接命令他,语气很是不善。

    “你不让我看看殿下是否还活着,我如何将东西给你?”他将包裹收好,直挺着身子站在树下,眼神一动不动盯着昏迷中的薄云烨。

    黑衣人见状,用力拍了拍薄云烨的面额,他受到拍打人晕晕乎乎醒过来,抬起头来看到前面站着赵鹤唳时他,惊喜地叫出声来,“大人快救本殿下!”看到他的容颜,赵鹤唳才确定他是薄云烨。

    “大人可以给了?”

    显然,黑衣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赵鹤唳看得出来,他很赶时间,是怕多耽搁一刻就有可能会露出马脚来。但他也不能将时间拖得太久,因为那抓着薄云烨的黑衣人袖子中藏了兵器。透着日光照射到他袖子里的空隙,赵鹤唳能看得出来里面有东西在闪着亮光。

    “好!”

    他一声应下。

    要扔过去之时,却被对方喊了一声“慢着!”他又将收回来,狐疑地看着对方。

    “把封书打开,不然我怎么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显然,对方也学了他的招数。

    闻言,赵鹤唳只好乖乖将封书打开,上面的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还盖着燕国的玉玺。如此一来,黑衣人才松开攥着薄云烨的。

    薄云烨一感受到自己的身子得了放松,立刻朝赵鹤唳跑去,与此同时,他忽然将里的封书朝对方合上,跑上前踢飞薄云烨身后的两个黑衣人,抓住薄云烨就要往他计划好的路线跑。但没跑出去多远,四周就围上来一众弓箭,箭雨像雨帘那般朝他们俩人射过来,带着彻骨的寒,从他们面前一一划过。赵鹤唳可以护住自己,但薄云烨受了伤,连跑起来都费劲,更别挡住这些万箭齐发的利箭了。

    “大人!”

    他只能一边叫着,一边躲在赵鹤唳身后。这里四周空旷,土房又全被他们给占了,赵鹤唳确实不占上风。不过好在他的马还拴在外边,他吹了一声哨,拴在外面的烈马便冲了进来。他要带着薄云烨翻身上马之时,外面突然也闯进来一个驾着烈马的男子,他里持着一柄长枪,他的身影刚从他们俩人身边跑过,就听见赵鹤唳抓住缰绳的烈马发出一声惨烈嘶鸣声,俩人回过头一看,才发现烈马的脖颈已经被他的长枪穿颈而过。

    赵鹤唳被震撼住了,此人的枪法极快,可见他一柄长枪必定耍得炉火纯青。没了马,他们想闯出这个人阵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他急忙拿出藏在包裹里的烟雾弹,对着上空打开,烟雾弹飞射到空中,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响声。

    “大人真是无赖啊,人既然都已经救到了,这封书还不想给。”坐在烈马上的男子带了面具,赵鹤唳看不出来的是何人,但能听得出来,他生气了。

    “你想要封书可以,叫这些人退下,另外,将你这匹马赔给本大人,本大人自然会将封书给你!”

    到这个节骨眼上,想要两样都要那是不可能了,只能舍弃掉一样。

    “可惜,已经晚了!”

    男子仰天长笑一声,里的枪便朝他们刺来,裹着刺人的寒气,将他们俩人震在当场。

    赵鹤唳想拉着薄云烨躲过去,可他的枪法实在太过,直直刺入薄云烨的胸膛,在他的双瞳瑟缩之时,他的长枪已经从他的胸膛拔出来,上面映着鲜红的血迹。

    “你!”

    他明明知道薄云烨的身份,却还下了这样的毒,可想而知,这是他们早就预谋好的事。

    既然此事已成定局,赵鹤唳便不再与他们缠斗,只身一人闯过箭雨,带着封书逃出他们的布阵。但持着长枪的男子紧追不舍,他有烈马,赵鹤唳为了避开他,只能飞身跃上那几户少得可怜的土房,对方只甩了几下长枪,那些土房便倾倒了大半。

    无奈之下,他只好放弃奔逃,举起长剑与他打斗。他的援军来得很快,黑压压的一阵压上来,男子的功力又十分的高,俩人缠斗了一会儿,赵鹤唳的包裹便被他用长枪抢了过去,封书轻轻松松落到他里。

    他知道不妙时已经来不及了,男子抢到了封书便速速退去,留下他的同伙与赵鹤唳缠斗,好在迟衍他们赶来得快,赵鹤唳才不至于丢了命。等处理完尸首,迟衍和京畿卫却从他们身上搜不到一点证据,便无法证明他们不是天烬国的人。

    这一局,赵鹤唳惨败。

    京畿卫们将薄云烨的尸首包好,跑来询问赵鹤唳,“大人,殿下的尸首是否运回上京?”

    “自然,将尸首完存保留,不可有一点碰撞。”赵鹤唳的身上有许多处刮伤,俱是那个男子留下的,可见那封书信也是他留下来的。

    “是!”

    京畿卫们立刻应声下来,将薄云烨的尸首包好,急急运回上京。

    “大人,您的伤势”迟衍在担心他的伤。

    “无妨,边赶路边包扎就行了。”此刻赶路要紧,薄云烨死了,封书又被人抢走了,赵鹤唳连坐都坐不安稳。

    他们花了一夜的时间,连夜赶回上京。天明时,高桓帝和燕皇后得知了这个消息,燕皇后直接就哭晕了过去。她千算万算了这么多年,没想到薄云烨会丧命在这个节骨眼上,心里面的那口气堵在喉头,直接就晕了过去。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高桓帝勉力还有一口气提着,颤抖着身子朝赵鹤唳斥问,这是他为官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被高桓帝这么怒气冲冲地质问。

    “歹徒设下了陷阱,臣赶去时不但中了他们的埋伏,原本已经将殿下救了下来,可不想他们人多势众,所以才落了这般下场。”赵鹤唳如实将当时所发生的事禀告给高桓帝。

    “以你太史大人的足智多谋,连区区歹徒都对付不了?!”显然,高桓帝不买他的账。从前他在他面前,立下的功劳太多了,比这险恶的功劳他都立下过,这些话明显不够有服力。

    “父皇,太史大人已然尽了力,他也受了一身伤。”薄云暮在一旁劝他。

    “听皇上这话的意思,是怀疑臣跟歹徒是一伙的了?”

    赵鹤唳已然听出了高桓帝话里的意思,只有这个解释,想必对他来才是最合理的解释。

    “这可是你的,不是朕的。”很明显,高桓帝便是这么想的。

    “好,那皇上可以治臣的罪,臣让大殿下丧命在歹徒之,封书也让他们抢了去,皇上想怎么罚臣都可以。”

    赵鹤唳出口的话很是硬气,丝毫没有一丝惧怕。

    高桓帝这么一听也恼了,“你别以为朕不敢治你的罪?!”他起身怒指向赵鹤唳,气得直发抖。

    “臣不敢。”

    他还是给足了他面子。

    “太史保护大殿下不力,让封书落入歹徒之,罚降为三品官员,三个月之内不得入朝!”

    高桓帝怒气冲冲地吼出这段口谕来,底下的朝臣听了一个个俱面色生怕,生怕他将这份恼怒迁怒到自己头上至于,也为赵鹤唳感到心惊,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们会看到高桓帝对赵鹤唳做出这样的惩罚来。

    “臣领旨!”

    赵鹤唳依旧没有丢半分尊严,直接将他的授意承下来,半句怨言也没有。

    薄云暮看着这一幕,想开口阻止却终究没敢,高桓帝正在气头上,他开口只会让赵鹤唳受到的惩罚更重。既然如此,还不如闭嘴的好。

    薄云弘也在官列之中,他没想到赵鹤唳会受到这么重的惩罚,如今薄云烨死了,他只能扶持薄云暮了。

    接下来的三日,整座皇宫都陷入阴霾之中。宫人唏嘘薄云烨的命数,他痴傻多年好不容易好了才不到一年,这命就没了,实在是太过虚幻。

    高桓帝下旨上京中城内百姓默哀三日,是以,每家每户门前都挂着一串白稿,谁也不敢多议论一句,只默默行着丧礼。

    赵池馥是从薄云暮口中得知赵鹤唳被降官职一事的,好在他性命无忧,不然她该担心坏了。在宫中给薄云烨行完丧礼之后,她便赶到了太史府中,想要去看看赵鹤唳。

    彼时,赵鹤唳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仍旧缠着白布,看着他腕上大大的伤口,赵池馥便知道他这一战战得有多艰苦。

    “哥哥没事,皇上不信你,我信你。等你的伤痊愈了,叱咤朝野的人必定还是你!”赵池馥挽上他的,仰起脸自信满满地道。

    “我三个月之内都不得入朝,哪来的叱咤朝野?”赵鹤唳苦笑。

    “三个月很快的,你想想,等明年开春你就能入朝了,春暖花开,正是个好兆头呢!”赵池馥趴在他肩头上,掰开指头替他数着月数。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54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