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

    殿锵锵穿了一身简洁的劲装，易容的模样是金龟子。

    刑部尚书是一位姓高的大人，身材不算高大，大约四十多岁的年纪，很是精明的样子，应该对刑事逼供十分在行。

    高大人是三品尚书，但见到四品司长的金龟子却是恭敬异常，真不愧是宦海沉浮多年，深谙人心的刑部尚书。

    “高大人不必如此客气，我来此就是替王爷瞧瞧之前送来的那个重犯。”

    高大人又派人送了一杯茶进来，在十二月里冒着热气，十分暖胃。

    “金司长才是不要客气，这刑房中湿冷异常，多喝几杯热茶才好不沾染上里面的寒气，听闻王爷腿疾复发，已然半月多未上朝了，王爷可还好？”

    殿锵锵之前从未和这位刑部尚书接触过，仅仅在之前仁和医馆掌柜谋杀案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然而也没过话，不知道此人的品行如何。

    所以，当高大人发问，殿锵锵第一反应就是他会不会得知厉王如今处于下风，便临阵倒戈起来？

    高大人看到了殿锵锵眼中一闪而过的狐疑之色，勾了勾唇角：“金司长不必多心，我只是关心王爷的身子。”

    殿锵锵也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王爷的腿疾不碍事，再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高大人的眸子幽深深邃，似乎能透过一切看穿一个人的内心，殿锵锵感到有些不适，放下中的茶杯便到刑房中去了。

    果真如高大人的一样，这冬日的大牢比夏季要更加阴冷潮湿，透着股寒气，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有狱卒替殿锵锵打开其中一个牢门，她还未踏进去，便已经嗅到了扑面而来的血腥之气。

    楚暮环没有跟着她进来，而是守在刑部的外面一处高地上，那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厉王府的情况，若是穆王今日之内再有动作，楚暮环便可及时汇报给她。

    “咳咳——”

    牢房中传出剧烈的咳嗽声，身旁的狱卒替她点上一盏煤油灯，殿锵锵再上前一步，便看到了浑身绑满锁链的云娘娘。

    云娘娘披着遍体的伤痕，被数条锁链一起拉拽着挂在空中，娇弱不堪的身子像一片摇摇欲坠的枯叶轻轻摆动，眼窝处有两个大大的血洞，双目已经被残忍地剜出来。

    如果不是方才的两声咳嗽，殿锵锵恐怕会以为眼前这个饱受苦难的人已经静静地死去。

    这是她第三次来刑部，看到的也是此生从未见过的惨烈一幕，然而她的心中却不是十分害怕，更提不上同情二字。

    殿锵锵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不过半月之前，她还是宠冠六宫的宠妃，连皇后都需给她三分薄面，不敢多加斥责，出嫁之前，她想必也是云家最受宠的女儿。

    “是谁？有人来了对吗？”

    云娘娘十分敏锐地感受到刑房的异样，她张口时，嘴唇上的皮肤都开始干裂，流出丝丝血迹，不过这点血迹比起她身上和眼中流的来，真算不上什么。

    殿锵锵不知该怎么开口，于是打算先听听云娘娘怎么。

    没有人应答她的话，但云娘娘还是确信这刑房中绝对进来了人，女人的直觉有时胜过一切。

    “是谁！是厉王吗？还是高大人！本宫不会怕你们，有种你们就杀了我！整日这样磋磨人算得什么！”

    狱卒给殿锵锵搬了一把椅子，请她坐下。

    殿锵锵有些不忍，过来看人家受苦还要大摇大摆地坐着，要不要再来杯热茶？

    不过云娘娘现在也看不见，她也就坐下了。

    “云娘娘，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您的侄女，云倪恬。”

    虽然殿锵锵的妆容是金龟子，但口中发出的声音却是云倪恬的，旁边的狱卒丝毫没有惊异之色，会易容和口技的人他们见过太多，不足为奇。

    云娘娘听到这声音，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大笑：“哈哈哈，本宫落得如此下场，也算是引狼入室了！真想不到，在皇宫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还能有真情？真是可笑至极！”

    真情？

    殿锵锵一头雾水，但也不好问，她今日来的目的不是闲聊，更不是落井下石。

    “云娘娘，你常年服侍皇上身边，可知道皇上经年以来身体如何？有没有什么疾病或者隐疾？”

    云娘娘方才的笑声还没有止住，现在听到殿锵锵的话便又开始新一波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那个老不死的，我怎么知道他身体好不好？这事你该问太医院，本宫又不会医术！怎么？他病了？病得快要死了？”

    殿锵锵微微蹙眉，这云娘娘不是皇上的宠妃吗？还叫皇上老不死的这样大逆不道的称呼，看来两人之间也是貌合神离。

    不过云家最大的官也就是云娘娘的父亲，就任礼部尚书，也算不得什么高官要职，云娘娘与皇帝委与虚蛇可以理解，可皇上为何要和云娘娘做戏？

    这么看，皇上还对云娘娘有几分真情？

    不对，如果真是这样，云娘娘方才也就不会嘲笑皇宫内的真情了。

    殿锵锵被刑房中的血腥味熏得有些头疼，一些奇奇怪怪的恶臭还让人有些想吐。

    她强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继续询问：“云娘娘，你与皇上恩爱几十年，怎会对他的身体一无所知？早些出来，对你有好处，否则只会是无穷无尽的折磨。”

    本来皇上就同皇后貌合神离，皇后的父亲国师大人当年也是靠装神棍扶他上位，感激谈不上，可能还是不屑更多一些。

    所以别国师重伤昏迷，就算是他从观星台上掉下来直接摔死了，皇上很可能还喜闻乐见，又怎会突然卧床不起。

    如果他是装病，那严家和宫家就危险了，他们只要敢动，就有很大可能性直接被皇上连根拔起，替太子除去这根毒刺，若不是装病，那皇上的身体应该已经患病多年了，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犯病，令谁都没有想到。

    所以弄清楚皇上之前的身体问题，这一点十分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