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至。

    这一天一大清早的，全城都开始放鞭炮，这时天都还未亮，殿锵锵就被从梦乡中强行唤醒。

    恰巧这时候，倩敲响了殿锵锵的房门：“夫人，该起床洗漱了。”

    倩端着铜盆从门外进来，殿锵锵刚好从床上坐起，她的睡姿有些不好，所以衣衫有些凌乱，一截藕臂白花花地漏在外面，上面一颗殷红的痣吸引了倩全部的目光。

    那是殿锵锵的守宫砂。

    倩强压住心头所有的疑问、激动和欣喜，走上前去伺候殿锵锵洗漱。

    内心却早已百转千回。

    老爷和夫人夫妻数载，却从来没有行过房？这明什么？

    也许老爷对夫人的宠爱和一往情深都是装出来的，是迫于夫人娘家背后的势力，听人夫人的娘家好像是京城人氏，与宫里一位十分受宠的宠妃还有些亲缘关系。

    原来如此，老爷对夫人表面宠爱，实则却是连碰都不愿意碰夫人一下，可见对这桩婚事并不满意。

    不过这也得过去，像老爷那般得到知州大人和城主大人敬重的生意人，在青州还是独一份，之前哪里听过官员主动拜访商贾人家的？还给送礼？这足见老爷在青州的地位有多高。

    老爷这般优秀，心中喜爱的女子自然是知书达理，温顺贤德的大家闺秀，如夫人这般连烟花巷那种地方都进出如常的女人，老爷又怎会生喜？

    这也恰好解释了夫人为何会在外面带回一个白脸，想必是春闺寂寞，要给自己养男人呢！

    想到这，倩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殿锵锵奇怪道：“怎么了倩，今日是发生了什么喜事吗？”

    倩搪塞道：“这这不是年节吗？谁过年不高兴啊，夫人，老爷已经起身了，正往这里走。”

    殿锵锵张开胳膊，任由倩帮自己更衣。

    之前蕊和倩虽也是殿锵锵的贴身丫鬟，可殿锵锵却并不习惯有人这么贴身的服侍，能自己做的事情都不会吩咐她们，不过现在殿锵锵也开始变懒了，既然来到了古代，这样的福不享白不享。

    更衣的时候，倩一直盯着殿锵锵的臂，每每想起老爷对夫人不喜，她的心底都会滋生出一种不可名状的喜悦之情。

    “甜甜。”是君亦景的声音。

    正好殿锵锵穿好了衣衫，今日是年节，穿的自然是喜庆的红袄。

    她推开门走出去的时候，君亦景正站在阶上等她，也是一身红衣。

    这大概是第二次见君亦景穿红衣，第一次就是殿元修去世的时候。

    不过这次不是君亦景自己的俊颜，观赏性没有那么强。

    君亦景满眼放光，看着眼前的殿锵锵，一身石榴摆裙，一串红色璎珞，盘上一个比平日复杂十分的发髻，淡妆画眉，额前留下几缕细碎的散发，再加上一对鸦血红的耳坠，这一幕撞进君亦景的眼里，便是光华万千，无可替代。

    同样的，君亦景今日也是俊俏非凡，可见平日里荞麦的肤色改白了几分，红衣贴身显得身姿颀长，嘴角上扬的弧度昭示着他不错的心情，从殿锵锵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他的目光就再也移不开。

    “甜甜，你今日真美。”

    “美？”殿锵锵伸摸摸自己的脸，她现在的模样可是不及她原本容貌的万分之一，这么普通的一张脸竟然还能被成是美，也确实是睁着眼睛瞎话了。

    不仅殿锵锵这么觉得，她身边的倩也同样觉得如此。

    夫人样貌普通，最多也就能称得上是清秀二字，和美根本就没什么关系，而老爷这样违心地夸赞，其实也就是为了情面上过得去罢了。

    之前老爷关心爱护夫人的时候，倩心中还满是羡慕，觉得夫人真是祖坟上冒青烟，才能嫁给这么一位老爷，不过现在，她倒是开始对夫人有了几分同情，也对君亦景多了几分幻想。

    倩自诩有几分容貌，虽不如原来的花娘那般万种风情，但也算是有姿色，而且未家道中落之前也算是读了一些诗书，若是按部就班地进行下去，嫁个官当正妻也不是不可能的，更别金老爷这样的商人。

    金老爷或许在生意上很有天赋，甚至假以时日，还可能超过楚家成为青州第一首富，但商人终究是商人，这个社会的阶级决定了商人永远不能和官相提并论。

    所以倩觉得，既然她之前可以嫁给官当正妻，那现在即便身份没落了，嫁给一个商人做妾还是绰绰有余的。

    君亦景牵过殿锵锵的，眼中似有万千星辰，不过这一切在倩的眼中都没有意义，因为她现在已经笃定，金老爷根本就对夫人没有情意，不然谁又能不碰自己的夫人呢？

    在年节的这一天，府中大部分的下人全被放了年假，大概在正月十五花灯节之后才会返回主家，这其中也包括白管家，留下的只是必要的几个杂役厨娘，还有就是殿锵锵的贴身丫鬟倩了。

    倩家道中落之后，已经卖身为奴，家中也不再把她当作家里人，卖身契如今握到了殿锵锵的上，所以年节不会回去。

    本来这一天是合家团圆的一天，可是君亦景和殿锵锵却是乘上了一架马车，来到了青州的屯兵所。

    这是倩以前从未来过的地方，不过她读过书，所以也识字，看到了门外屯兵所这三个大字，便隐隐觉得有些奇怪。

    年节之日，不在府中与夫人共度佳节，为何跑到这种地方，更何况，屯兵所这种地方岂是一个商人可以随意出入的？不过令倩惊讶的是，老爷和夫人竟然真的进去了。

    不过倩没有进去，她被留在屯兵所的大门之外，等待着他们出来。

    倩心中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站在屯兵所的门口，就已经能够感受到里面危险森严的气息，难道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倩在心中胡乱地猜测，只希望金老爷万事平安。